午餐時，于洛洛和鄒婕分别坐在外婆的兩邊。

　　鄒婕仍然是柔聲細氣地跟外婆說着話，外婆一直在幫她夾着菜，每一道菜夾過去，都會跟她說是什麼菜，不厭其煩。

　　鄒婕十分乖順的樣子。

　　于洛洛坐在一邊看着，隻覺手腳冰涼。

　　“外婆，現在腿還常常酸嗎？待會兒吃完飯，我再幫你按按。”鄒婕道。

　　“不用！你現在好好休養身體才是最大的事。”外婆道。

　　“又不費什麼力氣。再說了，不是有盲人按摩嗎，我現在可算是專業的。”鄒婕不鹹不淡開了個玩笑。

　　在坐卻沒有人笑得出來。

　　外婆更是差點紅了眼眶，“瞎說什麼，你這孩子！你好起來是早晚的事！”

　　鄒婕默默垂了眼睑，黯然神傷。

　　“洛洛，你們倆剛剛在房裡聊什麼呢？”外婆轉移了個話題。

　　“……啊？”于洛洛有點恍惚。

　　“洛洛問我為什麼現在都隻穿白色的衣服，我說我現在也看不到别的顔色，就幹脆都穿白的吧。然後還聊了聊以前在國外讀書的事。”鄒婕替她回答道。

　　因為鄒婕句句不離她失明的眼睛，飯桌上的氣氛被弄的很沉悶。

　　外婆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耐心地給鄒婕夾菜，等她慢慢吃完一餐飯。

　　吃過飯之後，鄒婕倒真的到了外婆的房間，給她輕輕按着腿，外婆有點犯困，半阖着眼，時不時的也聊兩句。

　　倒是平常在外婆面前話多的于洛洛，今天話異常的少。

　　外婆忍不住問：“洛洛，怎麼了，是有什麼煩惱的事嗎？”

　　“我也覺得今天洛洛話挺少的呢。”鄒婕停下手道。

　　“我……也沒什麼。”于洛洛硬着頭皮道，“就是快要實習了，我還沒有找好實習公司，有點着急。”

　　“咳，這有什麼好急的，這孩子！”外婆道：“讓廷瀾給你找一家公司安排一下。剛好，我叫了他晚上回來吃飯，你們晚上好好商量一下。”

　　于洛洛聽到趙廷瀾晚上要回來，頓時很想走，可是沒想到她沒走成，外婆反而在下午先走了。電話來說是家裡養的一隻老貓突然不吃不喝了，傭人猜測說可能是壽命要到了，外婆趕着要回去看它。于洛洛忙說自己陪外婆一起回去，外婆道司嫂子跟車來接她，

　　有人照顧，不用她跑一趟了，又一再叮囑她等趙廷瀾回來商量實習的事情。

　　于洛洛無奈留了下來。等司嫂子來後把外婆扶上了車，車子開出去後，司嫂子道：“其實昨天就已經不怎麼吃喝了，我們想說再觀察看看，先别跟您說，萬一今天就好了呢，結果今天情況更

　　糟糕。怕您見不着最後一面會遺憾，才趕緊打了電話來。”

　　“它這個年歲也差不多了。”外婆道，“我倒是早有了心理準備的。見不見得着其實也無所謂了，不過既然知道了，還是回去看看，萬一它又緩過來了呢。”

　　聊了一會兒家裡的貓，司嫂子問：“老夫人，今天把話都跟鄒小姐說了？”“該說的都說了。”外婆歎口氣道：“小婕這孩子心思敏感，怕說得太直接她又不能接受。我婉轉地說了，她聽得明白的。我也心疼她眼睛看不見了，可是也不能任由她

　　就這麼纏着廷瀾。廷瀾不喜歡她，強扭的瓜不甜，到時候傷人傷己。”

　　司嫂子道：“那确實。”“小婕是聰明的，她還想着要跟廷瀾一起去美國療養，給自己争取獨處的時間。我告訴她白家的千金在那兒，想打消她的念頭，好好留在K城治病。希望她能真得想明

　　白，我真怕她會鑽牛角尖。我今天見着小婕，總覺得她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哪兒不一樣了？”司嫂子問。“或許是因為生病吧，她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變得陰郁，而且，說起話來也尖銳多了。”外婆搖搖頭，繼續道：“我甚至在想，在我身邊生活過的這幾個孩子，我真的

　　了解他們嗎？我一直自負于看人很準，可是小婕現在給我的感覺，就好像這才是真正的她似的。還有小飛……唉，小飛……”外婆一聲長歎，不想再說下去了。

　　外婆走後，于洛洛在忐忑中等到了趙廷瀾回來。

　　桌上碗筷都已經擺好，就隻等他回來就上菜了。趙廷瀾看到于洛洛也不意外，隻是很冷漠，視而不見，徑直走去洗手間洗手，等出來時，鄒婕就在餐桌旁忙着招呼：“廷瀾，快來吃飯了，今天炖了很好的湯。洛洛，

　　快過來吃飯呀！”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趙廷瀾去到餐桌旁坐下，于洛洛也随後跟了過去。

　　三個人坐下後，就有了種詭異的氣氛。

　　“朱管家人呢？”趙廷瀾聲音稍稍大了點。

　　朱管家馬上從側廳進來了，道：“趙先生，您找我？”

　　“吃飯了嗎？”趙廷瀾淡淡道。

　　“呃……還沒。”

　　“坐下一起吃吧。”

　　“啊這……”朱管家看了餐桌邊幾個人，遲疑。

　　“叫廚房的人也過來一起吃。這麼一大桌菜足夠五六人份的了。”趙廷瀾吩咐。

　　朱管家不敢推辭，就叫了廚房做飯的傭人一起過來在餐桌另一端坐下了。

　　于洛洛感覺人多了點兒，稍微沒那麼沉悶了，但也沒好多少。

　　因為趙廷瀾冷着一副面孔，周圍的人也都不敢吱聲。

　　倒是鄒婕反正看不見，自顧自地說話：“對了，洛洛，你不是有事要跟廷瀾說嗎？實習的事呀。”

　　“我……”于洛洛其實并不想跟趙廷瀾說什麼實習的事。

　　趙廷瀾沒有理會她的尴尬，問鄒婕道：“最近幾天，感光度有沒有更強一點？”

　　“沒有。”鄒婕垂下頭，一副犯了錯的模樣。

　　“不着急。”趙廷瀾簡短道。

　　“嗯。”鄒婕點頭，道：“你也别為這個着操心了，去忙你的事情要緊。”

　　一餐飯吃完，傭人們去收拾了。

　　鄒婕摸着牆壁去洗手間，卻在拐角的時候被絆了一下，驚叫一聲跌倒在地上。趙廷瀾正準備上樓，聞聲走出來，把她從地上扶起來，鄒婕淚流滿面道：“我還以為我自己可以的，沒想到……我以後可能隻能是個連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