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于春霖轉身，視線落在許彧身上時，于洛洛感覺到母親跟自己相握着的那隻手猛然一緊。

　　許彧咧開嘴一笑：“佳姨，是我，我是許……”

　　“你來幹什麼？你怎麼會找到這兒來！我說過不想再見到你！”于春霖忽然厲聲打斷他，身體也抖得厲害。

　　于洛洛從沒見過母親這樣激動過。哪怕是在街頭被方霞扯住，那時候方霞也叫了她“于佳儀”，可是她也沒像現在這樣的情緒激動。

　　于春霖望向許彧的眼神複雜，似乎有激動，有痛苦，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裡面。

　　于洛洛趕緊扶住媽媽，一邊将她往屋裡帶，一邊道：“媽媽，别激動别激動！你不想見就讓他走，媽媽，你别難過！”

　　她轉頭狠狠地瞪了許彧一眼，對一旁的趙廷瀾道：“趙廷瀾，你讓他走！”

　　許彧似乎也被于春霖的反應給驚到了，愣了一下，跟過來道：“佳姨，我是阿彧，你還認得我嗎？”

　　于春霖并沒有聽到他說這些話，她身體顫抖着，反複自言自語道：“許永山，你走！你害死了甄林，我怎麼可能跟你走？我怎麼可能……”

　　許彧急急地走到門口，被趙廷瀾攔下。

　　趙廷瀾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跟我來。”

　　于洛洛扶着母親回房間安撫休息去了。趙廷瀾帶着許彧在院子裡新搭的一個花園玻璃房裡坐了下來。

　　這玻璃房修了是為了讓有一些怕冷的花兒過冬用的，因為發現于春霖和于洛洛都挺喜歡擺弄一些花花草草的，趙廷瀾就找人來修了這個。

　　現在是夏天，玻璃房裡面還空着，擺了幾張藤椅和藤沙發。

　　兩人分别在藤椅和沙發上坐下來，趙廷瀾道：“說吧，你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

　　許彧還沒有從剛剛的震驚中緩過來，頓了好一會兒才道：“她……發生了什麼事？”

　　“阿茨海默症。記憶力不太好，以後可能會更不好。如果早知道見面是這種情況，我絕對不會讓你跟過來的。”趙廷瀾面無表情，簡短道。

　　“阿茨海默症……”許彧喃喃重複了一遍，又自言自語道：“怎麼會？佳姨怎麼會得這個病？她看起來還很年輕，跟我記憶中的樣子差不了多少，我一眼就認出她來了……”

　　“于佳儀，你是叫她這個名字嗎？你和她是什麼關系？”趙廷瀾開始了自己的質詢。許彧看起來三十出頭，而假設于春霖是在進趙家之前跟她認識的，那時候的許彧不過還是個孩子，可是他稱呼于春霖的曾用名卻很親密。

　　許彧将思緒抽離回來，聞言苦笑了一下，道：“我叫她佳姨，不是她名字的那個‘佳儀’，我本來以為再也見不着她了，沒想到還有再相見的一天，更沒想到見面會是這種情形。”

　　他輕歎了一口氣，想起什麼來，道：“我小時候，老是聽我爸‘佳儀’‘佳儀’的叫，我也跟着這麼叫，結果就被我爸給賞了一耳光，罵我不懂禮貌沒教養，佳姨拉住他說‘他有什麼錯？小孩子叫我阿姨哪裡錯了？你不好好教他反而怪小孩子沒教養！’”

　　許彧笑了一下，道：“我爸這人，被佳姨一罵就蔫兒，也不敢再打罵我了。之後我的日子就好過了很多。”

　　“于佳儀，是藝名。可是我查不到有關她的信息。”趙廷瀾看着許彧道。

　　許彧扯了扯嘴角：“年代那麼久了，二十多年了，本來就不好查。而且，佳姨跟了我爸之後就幾乎成了個沒名沒姓的隐形人了，我爸幾乎斷開了她跟外界的一切聯系。”

　　許彧又怔了一會兒，道：“你說她生病記憶力錯亂，那麼，剛才是把我認成我爸了吧……看來老頭兒還是沒戲，佳姨是不可能原諒他了。”

　　“你替你父親來找她？”趙廷瀾道。

　　“我家老頭兒，得了肝癌，沒幾年好活了。雖然他挺渣的，對老子也不咋地，但好歹父子一場，這些年挨刀挨槍子兒都是一起扛的。人之将死，總有幾件惦念的事兒，我得幫他辦一辦。何況……我也挺想再見見佳姨的。”

　　“人，你已經見到了。至于你父親，是死是活，有什麼夙願，都不在我關心的範圍之内。她不想見到的人，我就不會讓出現在她面前。”趙廷瀾面無表情道。

　　“趙廷瀾，我知道你很霸道，但在K城，許永山說出來也是個響當當的名字，你以為你真能阻止得了？”許彧仍然勾着嘴角，但眼神卻已經冷下來，露出偶爾才會從他臉上看到的那種狠戾的神情。

　　許彧這個人，一貫嬉皮笑臉，可一旦動怒，那種狠勁兒和邪氣勁兒就顯了出來。于洛洛之前就在他對付那兩個流氓的時候，從他身上看到了那種骨子裡的兇狠勁兒，甚至被吓到了，一直覺得這人過于黑暗。

　　可趙廷瀾從一開始就知道許彧不是個簡單的人，他隻是不知道許彧的能耐到了什麼程度。許彧虛虛實實很讓人摸不着底。現在得知他的父親是許永山，也便知道了他的來路。

　　“你可以試試，我能不能做到。”趙廷瀾話說得很平淡，但分量卻很重。

　　氣氛忽然變得凝重，針鋒相對起來。

　　面對面的兩個人，氣勢相當，各不相讓。

　　如果現在有第三個人在場，大概會被這壓力給壓的想要迫不及待逃開。

　　“聽起來，你的父親對她很不好，而她也明确表達了再不想見到你父親的想法。在她現在這種身體情況下，你一定還要來刺激她嗎？”趙廷瀾終究還是退了一步。他本來從不屑跟人講理，但考慮到那個人以及許彧可能跟于洛洛的關系。何況，許彧到底還是幫助過他，他也不想最終跟許彧對立起來。

　　許彧被這句話問的無話可說，剛剛跟佳姨見面的一幕大家都看在眼裡。他也知道或許不打擾就是最好的方式，可是……

　　許彧忽地長長歎了口氣，道：“趙廷瀾，你不明白……佳姨她，她捅過我爸刀子，也為他擋過槍！他們的關系說起來很複雜，不是你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