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過箭塔,踏在那詭異的符号上,都能感受到突出來的石痕擱腳。
謹以甜告訴我,這些有點像陰陽術裡的五行生克之術,秦蘇說不是,應是巫術裡招魂幡上的銘文,但我咋看咋像爺爺畫的拘魂符!
這些歪歪扭扭,卻又生生相息、道道相成的銘符布滿了石路,延伸至我們看不清的前方。
它們擁有一個共同的功效,那就是聚陰魂。
如此說來,說這條大道是鬼途也不為過。
秦蘇又道,“這般浩瀚的符咒,絕對是給鬼布置的鬼打牆,在這裡死掉的人,變成鬼後根本不能轉入輪回,隻能乖乖留在這城中,永不安息!”
說話間,我們來到一處府邸前,那門前連陰風都刮不滅的紅燈籠忽然間就熄滅了,毫無預兆,這一滅,我們哪敢再進去。
“這裡面有鬼,而且這鬼不歡迎我們!”
秦蘇又讓我們趕緊離開,所謂人不犯鬼鬼不犯人,人若犯鬼,被弄死都沒有話說,這就是鬼道。
我們隻好繼續前行,路過此家牆下的時候,忽然我們眼前現出一溜鞋子……
細細一數,足有七雙。
但見這些鞋皆都是鞋尖朝着院内,鞋跟沖外,其中三雙男人穿着的布鞋,兩雙小腳女人穿着的繡花鞋,一雙紅色、一雙紫色,另外是兩個孩童穿的小鞋,巴掌大小,卻是白色的……
因為白,所以看得明明白白,那鞋上有血,但是暗了許多,點點斑斑,絕對是濺上去的,而非是流上去或是潑上去。
秦蘇一看,驚的連連向後退去,臉色猶為慘白,他哆哆嗦嗦的說道,“造孽啊,皆是一城橫死之人啊!”
這我就不解了,為什麼秦蘇隻看一家就說這滿城都是橫死之人呢?
秦蘇沉默了好久,才說,“我聽說過一個傳說,隻是聽來的,相傳古時候,若是那個村落或者是城中,爆發了瘟疫、地震、泥石流、兵災等大的天災人禍,滿城之人差不多死絕,還活着的人就會挨家挨戶把這一戶人家死掉之人穿過的鞋子擺在牆根下,鞋尖沖裡,鞋跟朝後,起初用意是用來統計死亡人數用的,但絕對是統計橫死之人,不算自然死亡。”
“現在我們看到這牆下的有七雙鞋,也就是說這戶人一共一下就死了三個男人、兩個女人、兩個孩子!”
秦蘇又說,“你看這鞋上有血,既是橫死,你們能想到什麼?一定是被人砍了才濺上去的!然後又被人把鞋擺在外面,太殘忍了,定是故意的!”
“滅人滿門,滅絕人性啊!”劉大能也哀呼一聲,又後怕的說,“是不是這樣變的鬼就更厲害了?”
我點點頭,“嗯,一屋子的厲鬼!”
“那……那咱們走吧……”劉大能一拉我的手,激動的說,我看見他快吓尿了!
“走?大能兄弟你别害怕,既然它們不歡迎我們進去,咱們就不進去,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你不壞了鬼道,它們一般不會出來找你麻煩!”
秦蘇很真誠的看着劉大能,劉大能頓了頓,“一般?”
“嗯,這裡的鬼我就不知道了!”
“……”
秦蘇說的也在理,既來之則安之,大不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們三人加上後面耷拉着臉的劉大能,繼續向前走去。
說來也真個邪門了,路過哪家,哪家門前的雙盞紅燈便無風自滅,一點征兆都沒有,顯的萬分詭異。
劉大能是越走越驚,越驚越走,兩隻小眼睛睜的比我還大,不住的看着黑壓壓的大門,隻怕有什麼髒東西飄出來。tqR1
這一走,就走的連我也超過去了……
我和謹以甜路過每戶人家的時候都留了個心眼,将那牆下的鞋子數了個大概,剛進來那戶擺了七雙鞋的人家可算的上是三少城人丁稀少了,我看到這一路走來,最多一戶足有十七雙鞋,最少的一戶也有九雙……
算一算,就這一路,居然死了過二百人了!
這隻是城中冰山一角,若是算齊全了,這城中死人足達一千餘人,還不算那個最大的宮殿。
一千多人!全部被滅了滿門,這是什麼概念啊!
我正驚的冷汗直流,就聽見背上一個清脆的聲音,“二十一、二十二……”
謹以甜點着細指,認真的數着一道牆下的鞋子,但這繞耳仙音卻聽的我頭皮發麻,“你數鬼幹嘛?”
我說的急了,謹以甜就微微愣了一下,“我、我隻是見這家鞋子擺的多了,想要點一下人……”
“對不起,小天,你幹嘛這麼激動?”
我去啊,我能不激動嗎?一看謹以甜就沒和鬼打過交道,這一雙鞋就代表了一個橫死之人,和牌位又有什麼區别,你用指頭數鬼,就和看見了它們一樣,這一不小心就會把那些厲鬼惹怒,到時候可不好辦了……
我把這講究給謹以甜講了,謹以甜哇的就叫了出來,我趕緊堵着謹以甜的小嘴巴,“别叫了,姑奶奶,咱們悄悄的,你想把鬼都叫來嗎?”
我手中謹以甜的小臉越發的蒼白,還微微發抖,恐是牙關打顫。
謹以甜妙目之中立刻就現出了一圈淚水,直打轉,雙眼神色也是驚恐的看直了……
我想我就是說了這麼兩句,也沒怪她,至于嗎?
就聽見劉大能嗚嗚的,我一看,劉大能被秦蘇用沾滿了蒼蠅血的大手給捂了個死死,連劉大能都被我說的給吓的魂不附體,雙拳抖的厲害。
秦蘇說,“我放開你,千萬别叫!”
劉大能點點頭,秦蘇才放開了他,劉大能已經控制不住的抖了起來,使勁的咽着口水,“我剛才突然看見那面牆下,二十三雙鞋上,站了一排鬼,都是面沖着牆站的,有男有女,就看見了一眼,我發誓,但我真看見了……”
劉大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在這麼恐怖而又詭異的地方見了鬼,确實吓人。
謹以甜立刻連連點頭,原來謹以甜也看見了……
我放開謹以甜,謹以甜立刻哭了起來,被他們這麼一說,我也吓的心髒亂跳。
秦蘇道,“快走吧,太危險了!”
我們也不敢再停留,即刻啟程,一邊注意着這戶人家的大門,一邊想要快速通過,可是更讓人恐懼的事情發生了……
當我們走到這戶人家門前的時候,門上兩盞燈籠沒滅,沒滅!!!
秦蘇都不敢走了,他伸手攔住了我們,“進去。”
什麼?
“進去!”秦蘇又說了一句,吓的劉大能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為什麼,老子不要進去!”
秦蘇歎道,“不進去不行,這家人請咱們進去。”
“鬼有鬼道,它若不請咱們進去,咱們斷然不可進去,它若請咱們進去,咱們就不得不進去,因為這是在三少城,在它們的地頭上,你不進去就是犯了它們的道理,要是它們追出來,這城中所有的鬼都有理由殺了咱們!”
秦蘇負手而立,說完之後一手擲起骨筆妖毫,一手又取出一隻小瓶,這明顯就是要開幹的架勢。
門上兩盞血紅燈籠無風自擺,黑暗中,我們又聽見那府門咯吱吱的發出開門的聲音,裡面更是一會傳出孩童奔跑的聲音,又傳出拐杖敲地之音。
吓的我們怎麼敢進去,劉大能鐵了心不進去,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樣,“我不去我不去,你們進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話音一落,院内的飄渺之音一變,變成了無數手掌焦急的拍門聲,啪啪啪啪啪……
轉而那拍門之音越來越急促,還伴着幾聲咚咚之音,似乎有人在踢門。
秦蘇一把提起劉大能,怒道,“進也得進,不進也得進,你不進去就是想死,想害死我們!”
劉大能隻好又說,“我進!”
這句話一說完,那些聲音立刻全消失了,四周又換作了一開始的死寂……
好邪門,好兇!
秦蘇執着骨筆妖毫,前行三步,道,“在下秦蘇,剛才朋友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說完秦蘇彎腰一拜,腦袋都快低到褲裆裡了。
劉大能幹脆直接就跪下了,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冒犯了,見諒!”
我放下謹以甜,我們二人也是彎腰拜了一下,秦蘇不起身,誰也不敢先起來。
低了許久的頭,感覺腦袋都充血了,可那門内就是沒有任何表示,我們實在忍不住了,秦蘇才說,“禮也見過了,在下就要起身了!”
秦蘇直起了腰,信步向那大門走去,劉大能急忙跟着秦蘇身後,直怕秦蘇把他給丢下了。
我也與謹以甜跟了上去,忽然謹以甜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握住我的手掌,“我怕……”
我微微一笑,強裝自己很專業,“你也說了,性命就拜托我了,我可是鬼媒,今天便是我先死了,也絕不讓你落入這些惡鬼之手!”
謹以甜急忙用另一手止住我的嘴唇,“别說晦氣話,我們都要好好活着!”
我一愣,伸出手掌緊緊的貼在謹以甜的小手上,“我發誓,我會保護你。”
我們四人這才走上了門前,秦蘇正要推門,忽然門中傳來一道嬌滴滴的女音,“三位公子、還有這位姑娘,請諸位脫下鞋子,放于牆下再進門吧。”
劉大能一聽,立刻就要照做,秦蘇喝道,“不能脫,脫了你就死了!”
是啊,這裡什麼人才把鞋脫了放在牆下呢?那是死人啊!
不善,絕對不善!
劉大能立刻清醒了,頭上再度落下冷汗,差點就着了道。
秦蘇說完,門内那女人當下便發出調皮的笑聲,“呵呵……哈哈哈。”
這笑聲越到後來越猖狂、越凄厲、越讓人毛乎悚然。
伴着這笑聲,又想起他人的嘶啞狂笑,“嗷……哈、哈哈。”
秦蘇雙眼射出怒意,擡腳猛的踹開大門,一股刺骨的陰風滲出,可是裡面根本沒有任何一人,或是一鬼……
隻有笑聲還飄渺的回蕩在院中,慢慢變小、直至甯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