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琅與蕭鳳來得知白氏遺帛的消息,跟栾二千的方式完全不同,所以處理方式也截然不同,他們兩人要做的事,傅問漁料得到,栾二千要做的事,傅問漁也料得到。
一如栾二千所言,傅問漁找上他,便是料定了他會用何種方式來處理這件事,饒是栾二千想破了腦袋的想其他方法也未想出,于是,隻能按着傅問漁預料的那般,在這個風雪大得讓人心生煩燥的夜晚,一頂軟轎停在了親愛的毛毛大人府前。
毛毛大人是一個作息很規律的人,每天早早就上床睡覺,早早就起來練功,今日也是,他早就鑽進了被子睡着了,栾二千讓下人叫了他幾次,毛毛理都不理,翻個身繼續睡,後來栾二千沒招了,自己闖進毛毛的卧室,一把掀了毛毛被子,毛毛這才一怒而起:“栾二千你有病是不是!”
“你才有病,你這不是沒睡着嗎?我找你有事!”
“滾蛋!”毛毛因為前幾天早朝的事還一直對栾二千耿耿于懷,也不是說軍中沒那些事,隻是那些事,栾二千完全可以私下跟他說,他非得拿到朝堂上讓自己沒面子,他當然要惱――可憐的毛毛,到現在也沒明白栾二千他是在以退為進陰了自己一把。
“不是,毛毛,好毛毛,人家的乖毛毛,我真的有事要找你幫忙。”栾二千眼看着毛毛卷過被子又要睡下去,拉着毛毛袖子可憐巴巴的扭着身子。
“滾!”毛毛快讓他惡心死了,一大老爺們扭扭捏捏跟個娘們兒似的!
栾二千嘴一扁,鼻子一吸,幹脆自己脫了鞋爬上毛毛的床,任由毛毛萬般推搡,死活不下床,哭着音腔:“你曉不曉得啦,白氏遺帛現世了,還在豐國太子手裡,祈國要被他們打死了啦,你還跟我發脾氣,你就是個小心眼兒!”
毛毛一個激靈坐起來,看着栾二千:“你說什麼?”
“白氏遺帛啦,那害死人的玩意兒又冒出來了,當年……算了你也不知道當年的事,總之這東西你要把他搞掉才好啦,要是落到豐國皇帝手裡,他肯定要發瘋的,一個少将軍就夠頭疼了,你想來十個少将軍嗎?”栾二千曲着腿蜷在被子裡,扯了扯被角遮在受傷不輕的小兇口。
毛毛皺眉:“不可能,就算豐國有白氏遺書也出不來十個少将軍,少将軍是天賦異禀,生來擅長兵道之事,就算有人得到了白氏遺帛,最多能學個皮毛。”
“你這個人讨不讨厭,人家就是打個比方,我當然曉得出不來十個少将軍,出十個你總是沒問題吧?你管不管這事了?”栾二千繼續扁嘴。
“我要進宮面聖,此事必須告訴皇上。”毛毛二話不說就要穿衣服,卻被栾二千一把拉住,拉得睡衣大半個領子敞開,毛毛“啧”地一聲推開他,“幹嘛啊你?”
“這事兒你告訴皇上,皇上就肯定要去硬搶,那少将軍妥妥地在商洛等着呢,他故意放出這風聲來就是等着咱祈國沖過去,這會兒那邊指不定布着什麼天羅地網等着咱,你是要害死皇上嗎你,你個沒安心的!”栾二千又嬌又嗔的樣子真的是……好惡心啊……
“那也不能瞞着皇上,白氏遺書如此重要,絕不能讓豐國皇帝得到。”毛毛不管他繼續起床。
“我有一個方法,可以得到這東西,還不驚動皇上,你幫我不?”
“不幫!”
“嘤嘤嘤,你們這些壞人,就知道占我便宜,下了床就不認人!”
“栾二千你好好說話!”
“我就讓你幫這一回,就一回,你别提起褲子就不認人,得到消息就甩臉子啊!”栾二千也坐起來,扒着床沿勾着毛毛衣服。
“你先說。”毛毛壓着火氣,這栾二千真的是不要臉到極緻了,讓要臉到極緻的毛毛快要被氣死了。
“你之前不是領過皇上兩千精銳嗎?你借我用用呗。”
“你想得美!”
“他們是長得挺美的……不是,毛毛,是這樣的,咱們來個奇襲,兩千精銳不用驚動旁人,也不驚動皇上,在皇上還沒緩過神來的時候咱已經把那個遺帛弄回來了,這不是皆大歡喜嗎?幹嘛非得幹仗啊!”栾二千抓住機會快速說道。
毛毛推開他,他又粘上去:“這兩千精銳是皇上親衛,從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跟着了,皇上看得跟寶兒似的,你給皇上動了,皇上能打死你!”
“那不讓他知道不就行了嗎?所以我才來找你啊!”栾二千牢牢抓住毛毛的手:“我已經想好了,你就讓他們偷偷去,咱走水路,我會幫你整出點事來讓皇上分心,等他發現的時候你已經回來了,這個功勞是你的,我絕不跟你搶功,怎麼樣!?”
栾二千說得眼睛都放光,但作為被他坑過了一把的毛毛長了記性,十分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有什麼打算?”
“嘿嘿這個,不打仗,就很好,我就這個打算。”
“老實交代!”
“你這人,我還不是為你好,你要是能得到遺帛,還不是為祈國好嗎?總比落豐國手裡強……”栾二千小聲嘟囔。
毛毛小将他陷入了長久的深思,方景城現在就在商洛,他要派兩千人去奇襲,風險極大,這個風險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栾二千大概是猜到了他的擔心,又湊過來挨着他:“你放心好了,少将軍這個人他雖然無恥了點,卑鄙了點,陰險了點,不要臉了點,對咱皇上還是有幾分情面在,而且傅小姐還在祈國,他就算為了傅小姐的處境也不會對你的兵蛋子怎麼樣,不然惹毛了皇上,傅小姐日子也就不好過了。”
“我看你才是無恥被逼陰險不要臉!”
“哪裡話,我明明是一副鐵血忠膽為祈國,為皇上!”
“你能滾了嗎?”
“你答應了?”
“你趕緊滾!”tqR1
栾二千麻利地從毛毛床上起來火速滾回軟轎,他在轎子上很是開心開懷開慰,哼着快活地小曲兒回到家中,一回家就撲向夏夜:“夏夏啊,來讓大人抱抱……”
“剛剛小姐來信了。”
“咋了,她不會是反悔了吧?她反悔我弄死她啊,我連貞操都差點獻出去了!”
“你們皇上出兵了。”
……
“我幹伶娘啊!”
栾二千理當憤怒,好不容易說服了毛毛,結果皇上那邊來這一出,說好了能不打仗就不打,他偏偏不聽,栾二千的憤怒,燒到了頭頂。
可是燒到了頭頂他也沒辦法,所以他坐在雪地裡半天不吱聲,半天之後天快亮了,他告了病假懶得上早朝,蒙着被子睡大覺。
同樣覺得有些無奈的人還有傅問漁,事情總是不會完全如她所願的,總是會超出控制,在這個大雪與大風交織不休的夜晚,祈國兩股力量同時出發,很讓人遺憾,溫琅的出兵,是方景城故意制造這場遺帛風波的目的,傅問漁試想用栾二千攔一下,結果沒有攔住。
按說,不該的,方景城不該這樣誘使溫琅出兵,以他往日裡的作風,應該是盡量避免祈國先行動手,也盡量避免戰事。
從溫琅這夜來找她說話閑聊的時候,傅問漁便隐約猜到溫琅要做什麼,而此時正值大雪封路,千裡冰封,在這種寒冬時節還能促使溫琅動手的原因隻能是白氏遺帛。
溫琅與蕭鳳來能這麼快就得到白氏遺帛的消息,這絕非偶然,因為以方景城行事的風格,他完全可以控制住消息的傳播速度和方向,要晚一些傳進祈國并不難,晚一些讓溫琅和蕭鳳來知道也不難,他們這麼快就知道,隻能是方景城故意的。
他這麼做的原因傅問漁隐約有猜測,這猜測讓她整夜難以入眠。
不是因為覺得方景城這樣做不好,傅問漁要反對,而是太危險,她開始擔心方景城,他真的是像是在戰場上放棄了所有的盔甲,以血肉之軀立于千軍萬馬中,誘着所有的敵人齊聚末族,誘餌便是那個讓許多人趨之若鹜的白氏遺帛。
隻是方景城就在風暴中心,隻要他一招不慎,便難有活路,方景城他何苦如此心急?
“花璇,方景城還是沒有消息給我嗎?”傅問漁睡不着,花璇也就沒辦法入睡,擔心她有什麼事。
“少主……大概是太忙了。”花璇含糊其詞,他們跟少主和杜畏一直有聯系的,但是少主離開一個多月了,來的信雖然不多,但總是有的,可多是說事情進展,而且都是杜畏或畢苟寫的,少主從未有隻言片語給小姐。
“是嗎?”傅問漁低語一聲,在掌中捏着一縷白雪來回地看,越看,心越不安。
有時候默契太好也是一件很惱人的事,這樣會讓傅問漁猜到方景城的打算,而那些打算大多兇險,傅問漁身在祈國,隻能眼看着他一再犯險,卻不能阻止。
這種感覺,就算是連焦急都是無用的無力感,其實很是折磨人,傅問漁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輾轉反側,想着方景城可能遇上的危險,以及自己能為他做什麼,一想着,便是一夜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