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劉尚加入玄武堂，在此之前，他是一個街頭混混，吃不飽穿不暖，煙瘾還很重。當時他奔跑在馬路中間撿被人丢掉的半截煙蒂，因此撞上了白先生你的車。這件事，當時還經過媒體報道。”

　　傅厲琛刻意停頓少頃，才接下去說：“再然後，這個人就進了SAG，進了玄武堂。”

　　他兩句話中間沒有任何承上啟下，可就是這樣的毫無過渡才引人遐想。

　　白先生臉色發白，我想這就是他百密一疏的地方。

　　傅厲琛瞅着那個臉色發白的老人，似笑非笑的：“白先生，人你帶進來的，你剛才說你不認識他？”

　　白先生抿了抿唇，略顯蒼白地解釋：“現在的社會，碰瓷訛詐屢見不鮮，誰沒遇到過？我也遇到幾次，哪裡會刻意記住這種事？再者，我也不是第一次往SAG裡帶人，這裡有多少都是我帶進來的，難道能說這些人都是我的人？都是我的間諜？我把他們帶進來後，他們要跟誰，以後的發展是怎麼樣，都與我無關。你單憑一份報紙，就想定我的罪？”

　　“白先生别急，不隻是這份報紙。”傅厲琛又從牛皮紙袋裡出一張紙，“這份是劉尚名下的銀行卡的賬單，他在SAG裡隻是普通基層，在外也沒有固定工作，卡上這麼多個零，是他能有的資産？”

　　他指着一串數字，笑了：“也不知道白先生是太看得起自己，還是太看不起我，竟然用自己的賬号轉賬給他。”

　　白先生啞口無言：“這……”

　　“白先生，他幫你幹了什麼事，你要給他這麼一大筆錢？”

　　這仿佛就是鐵證如山，白先生張了張嘴，無法辯解。

　　傅厲琛将賬單随意丢在桌子上，手又移到我腰上，透過幾層布料，我感覺到他指尖的微涼。

　　傅厲琛對白先生兩項指控，一是殺我，二是殺他。

　　前者我笃定是誣告，因為那樣劫持我的人明明是韓西洲，我見都沒見過這個劉尚，可是我想不明白他的這些證據從何而來，還有那個劉尚……到底是怎麼回事？是白先生也曾想要我命？還是傅厲琛想要借我的事在栽贓白先生趁機扳倒他？

　　“你給他轉賬，恰好證明了兩件事。”傅厲琛語氣程沉笃，“第一，認識劉尚，你剛才在撒謊，如果不是不可告人，你為什麼撒謊？第二，你的确讓雇傭過他。”

　　甯時修沉眸：“隻是一張舊報紙，一份隻要是電腦高手都能僞造出來的轉賬記錄，并不能就這麼證明白先生做過你所說的那些事。”

　　白先生此刻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緊跟着甯時修的話說下去：“你手裡多的是電腦高手，潛入我的賬戶，轉走我的錢也容易啊！”

　　傅厲琛臉色驟然一冷，剛才的閑閑散散和漫不經心一瞬間消失殆盡：“我一直都留有餘地，是希望白先生你自己交代清楚，既然你這麼執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做得太過分。”

　　他一個眼神遞過去，楊東颔首，迅速打開了筆記本電腦，屏幕朝着所有人，屏幕開始播放一段視頻。

　　一段監控視頻。

　　畫面中的人正是白先生和劉尚，白先生正将幾張照片交給劉尚，那照片經過楊東放大和處理後，可以清晰看到，上面的人是我。

　　我看着白先生，已然明白他的下場――這才是真正的‘證據确鑿’。

　　傅厲琛的側臉依舊從容，唇邊一抹笑也還沒有落下：“如果劉尚還活着，應該可以為我們現場轉述他們當時的對話，現在隻能猜測，他當時收到的命令，應該是――殺人抛屍。”

　　白先生忽然捂着心口癱在椅子上抖動，他身邊的親信立即上前，從口袋裡拿出藥給他吃下去。

　　傅厲琛略帶深濃地笑着：“白先生，别着急，你有的是機會慢慢說。”

　　白先生吃了藥臉色還沒好，青紫色的，嘴巴像是被膠水黏住‘我’了半天都沒後話。

　　傅厲琛眯眼：“無話可說？”

　　他摟着我讓到一邊：“剛才劉尚的話說錯了――就算内子沒有因此受傷，但隻要是動了我的人，我就不會輕易饒恕。你是長老，我無權處置你，但上面有人能治你。”

　　話音落，立即就有幾個壯漢上前來，左右抓住白先生，白先生大驚：“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放肆！”

　　壯漢沒有理他，直接把他拎起來，‘啪’的一聲，白先生手中的拐杖落地，翠玉做的龍頭斷裂開。

　　在場那麼多人，尤其是另外三位長老，他們看起來很想上來說和，但是傅厲琛一個眼神過去，竟震懾到了他們。

　　也是，他現在是SAG的首領了。

　　白先生還在叫嚷，但沒多久就隻剩下嗚咽聲，應該是被捂住了嘴巴。

　　傅厲琛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和我十指相扣，對着衆人略一颔首：“耽誤大家時間了，我的話就說到這裡，先走了。”

　　和甯時修擦肩而過時，我聽見他說：“太子爺，雷厲風行固然是好，但也容易物極必反。”

　　傅厲琛的回答很簡單：“沒關系。”

　　傅厲琛直接帶我回了房間，一關上門，整個空間裡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我盯着他看了片刻，幾乎是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來：“傅厲琛，你利用我的事，去扳倒白先生？”

　　我注意到傅厲琛輕輕搓着手指，這是他想抽煙的征兆，而他抽煙，就代表他在壓制什麼。片刻後，他緩緩說：“抱歉。”

　　“劉尚是你的人？”我不太懂應該怎麼稱呼，想了想，挑了影視劇裡最常用的一個詞，“死士？”

　　傅厲琛卻忽然笑了：“歆歆總是這麼寬宏大量可怎麼好？”我愣了愣，他走上前，和我足尖相碰，“忘記了？環山公路，就是他差點要了我們的命。連這種仇都能忘，你說你不是寬宏大量是什麼？”

　　經他這麼一提，我茅塞頓開：“他就是那個被蘇柏澤留下的活口？”（詳見183章）

　　隻是我還是想不通：“他怎麼肯配合你？”

　　窗外恰好有烏雲飄過，遮住了陽光，傅厲琛站在背光處面容陰暗，輕輕慢慢地說：“如果你被關了兩個月，天天都有人用各種手段折磨你的精神，消磨你的意志力，那你也會很聽話的。”

　　他的話，像是一陣涼風，從我的耳朵吹到了天靈蓋。

　　我渾身一抖，感覺後腦勺又在隐隐作痛。

　　烏雲飄過，陽光重新照入，傅厲琛的臉色如常，凝着我忽的皺眉：“怎麼臉都白了？”

　　我側了側頭，避開他的視線，心下似懂非懂：“所以，你是把韓西洲的鍋甩在白先生身上？你和蘇柏澤之前的計劃，就是為了扳倒白先生？”可是會不會太容易了？

　　傅厲琛看出我所想，摸摸我的頭發：“隻是這樣才當然是不夠。白先生是青龍堂的護身符，甯時修就算是為了自己活得久一點，也會想方設法保下白先生”

　　“那你不就功虧一篑？”直覺告訴我，傅厲琛今天這一出還有隐藏目的。

　　傅厲琛最終沒有給我解答，側身從我身邊經過，進了房間：“不是着急回紐約嗎？收拾東西，準備走吧。”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也跟着進了卧室：“哦。”

　　我把換洗的衣服疊起來，放入行李箱裡，拉上拉鍊，沉思着還差什麼沒收拾。

　　傅厲琛握着手機從客廳走進來：“歆歆，我爸找我，我過去一趟，你收拾好了讓九月進來幫你搬東西，先去飛機上等我。”

　　我頭也沒擡：“好。”

　　哪知道他前腳剛走，傅雪梨後腳就上門：“二嫂，二哥在嗎？”

　　我實話實說：“他被你爸爸找去了。”

　　雪梨撓撓額角，疑惑不解：“啊？不會吧？我就從我爸房間出來，怎麼沒碰上他？”

　　我目光一閃，沒有多言：“要不然你沿路找回去看看？”

　　雪梨搖頭，直接把一個牛皮紙袋給我：“不用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這個是之前二哥讓我去查的東西，這次帶上島本來是想找機會給他，可惜一直沒好機會。就交給二嫂你吧，你幫我給他就行。”

　　我接過，沉甸甸的，好像都是文件，随口一問：“這個是什麼？”

　　“是二哥讓我去警局翻的關于甯老大當年的一些資料。”

　　我一愣：“警局？”

　　雪梨很不好意思都笑起來：“我、我是警察。”

　　“……”

　　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警匪一窩？

　　雪梨也很尴尬，雪白的小臉都紅了起來。

　　我輕咳一聲，好心沒故意取笑她，隻道：“等他回來了我會轉交給他。你還有什麼話要我轉達嗎？”

　　雪梨想了想：“這份文件裡的資料不是很齊全，想要更加詳細的，我過幾天親自過去一趟剛縣幫他找找。”

　　聽到那個不算陌生的地名，我愣了三秒：“剛縣？那不是個很偏僻的小縣城嗎？”

　　“應該是吧，我也沒去過。”

　　我動了動唇想要問她去剛縣查什麼，可雪梨已經急急忙忙轉身：“不說了，我還要去收拾東西，二嫂再見，我們回紐約再聚。”

　　跑了幾步，又忽的跑回來：“二嫂，悄悄告訴你，我奶奶挺喜歡你的。”

　　我又愣了愣，好半天才找回神，也不知道該先高興老佛爺喜歡我，還是是在意傅厲琛去查剛縣……

　　因為，我就是剛縣小山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