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章皆是虛妄(三)
我第一次聽到‘教父’這個詞,是傅厲琛和蘇柏澤對白先生的冷嘲熱諷,他們說他不是教父,沒有資格決定誰做SAG的首領。(詳見146章)
後來我又在SAG幫内飯局的餐桌上聽到其他人議論,說當初甯老大犯錯後能保下一命全靠教父周旋,可甯老大死後,教父就失蹤了。
至此後,我對教父這個人産生了極大的興趣,從小島回到紐約後的某一個晚上,我在和傅厲琛的情事後問了他,他向我解釋,教父相當于SAG的精神導師,和首領互相依附。(詳見158章)
這些年斷斷續續地從各個渠道聽說了這個人,我甚至懷疑過‘貨’在教父手裡,或是教父偷拿了‘貨’躲藏起來,總之我有過諸多猜想,可每一個猜想裡,我都下意識把教父設定為一個中年或中老年人。
他們也曾說過,長老會成員都是SAG裡最德高望重的成員,‘德高望重’這種詞,怎麼看都是用來形容五十歲以上的老人。
可是,韓西洲,才二十三五歲,至多也不超過三十歲……怎麼可能是教父?
還是二十年前失蹤的那個SAG教父?
“傅厲琛,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忍不住說。
“怎麼會錯?歆歆,你覺得他哪裡不像一個教父?”傅厲琛輕笑,“年齡嗎?”
“當然是年齡。二十年前失蹤至今的教父怎麼可能這麼年輕?除非他……”我不禁又看了韓西洲兩眼,“除非他做過整容手術,讓自己變年輕了。”
這也不太可能啊,現代的整容技術再高超,也沒厲害到把一個五六十歲的中老年人變成一個二三十歲的青年吧?
韓西洲也冷冷地笑:“傅老大,你得妄想症了?”
傅厲琛挑起眉,反問:“你敢說你不是?”
韓西洲緊緊地咬住後牙槽,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沒有立即否認。
傅厲琛将這件事暫且放至一旁,淡淡道:“我看你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再多呆一分鐘,你們可就真瞎了。”
韓西洲的眼睛已經被刺激得睜不開,他也許也知道現在敗局已定,沒有再做無謂反抗,讓唐昊扶着他出去。
傅厲琛也讓保镖們都出去――他們沒有眼鏡,受不了這些氣體的。
于是,到最後,這個傳說中的終極秘境,竟隻剩下我和傅厲琛。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腦子有點混亂。
從我被要挾來到科羅拉多大峽谷,到我被韓西洲劫持,再到和傅厲琛一起變成階下囚,現在,在我覺得我們處于最劣勢的時候,傅厲琛又一次扭轉敗局,成了最大的赢家……
這一切,都超出了我的預想,我需要時間整理和消化。
肩膀忽然一重,傅厲琛攬住了我的肩膀:“你有孕在身,也不能在這裡待久,先出去吧。”
我擡起頭:“……東西不帶走嗎?”
傅厲琛頓了頓:“帶不走。”
我又消化了這三個字半天,慢慢把他的手從我肩膀上捋下來:“傅厲琛,你不是說你不會再騙我嗎?你們一直在找的‘貨’根本不是500公斤海洛.因。”
隔着鏡片,我看到他目光沉亮,他沉聲說:“我沒有騙你,在找到這裡之前,我并不敢肯定‘貨’不是海.洛因。”
我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不敢肯定?所以你是有過懷疑的?”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先出去。”
我腳步不動,固執地說:“起碼讓我看看,這裡藏着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傅厲琛見我堅持,隻能答應――這種情況下,他不想和我浪費太多時間在這裡,直接帶我走到密室的最裡面,握着我的手貼在崖壁上。
我不解地看着他。
“仔細看看,你手裡正摸着什麼。”
“還能是什麼?不就是岩……”我的話音在近距離看到岩壁後,戛然而止。
這是……
我整個人都滞住了,足足三分鐘沒有任何反應。
“這是,”我艱難地說,“……金礦?”
我手下的石頭,如鑲嵌般落滿暗金色的石子,在夜視鏡的綠光下,瑰寶般閃閃熠熠。
是礦石。
金礦石。
傅厲琛沉沉地說:“蘇雲做了簡單推算分析,這座礦的礦石含量達到了三千噸,其中僅金礦就占有将近八十噸,價值至少是十位數,更不要說裡面還有銀礦和銅礦,總價值不可估量。”
我明白了,看到這座礦我終于明白了。
這麼缜密的藏匿,這麼危機重重的機關陷阱,這麼多人趨之若鹜,如果‘貨’僅僅隻是500公斤海洛.因就太匪夷所思了,但如果是價值數十億上千億的金礦,那就什麼都說得通了。
我喃喃道:“甯老大藏起來的東西是礦山,韓西洲要的東西是礦山,SAG的‘上面’要的東西也是礦山。”
傅厲琛凝望着這座以價值連城的金礦建造而成的密室,抿唇說:“蘇雲在分析科羅拉多大峽谷的時候說過,甯老大生前最喜歡到這裡遊玩,我猜,他應該是無意間發現了這個金礦,想要獨吞。”(詳見301章)
我同意傅厲琛以‘獨吞’來形容甯老大的秉性。
雖然我沒和甯老大接觸過,不清楚他的為人,但是我曾問過甯時修,甯老大私自開拓走.私線路是不是為了謀私财,當時甯時修是默認了,從此不難推測甯老大是貪财的。更何況這麼大一座金礦,别說是他,換成誰都很難不動心。(詳見266章)
傅厲琛繼續說:“這件事應該是被上面發現了,所以他才會去找教父合作,許的好處可能是兩人平分了這座金礦――那種時候,平分當然是比全部被沒收要好。但是最後甯老大死了,所以教父是真的答應了平分,還是黑吃黑,這就說不準了。”
傅厲琛的猜測符合邏輯,我也同意。
而且比起甯老大的死因,我更好奇韓西洲這條線是怎麼回事。
不過就如傅厲琛剛才再三強調的,這裡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先出去吧。”
“好。”
我們走到出口處,然而就在我們要出石門時,一道人影忽的竄了出來。
驚變也就在這一刹那!
傅厲琛立即和那人交上手,那人身形出奇地快,手裡還拿着一個火把,不知怎麼使了一個障眼法,逼得傅厲琛不得不往旁邊讓了幾步,和我拉開了兩米距離。
就在此時,那人抓住了我,一把鋒利的刀子瞬間橫在了我脖子上!
我立即感覺到了脖子上傳來刺疼。
他持刀的手很用力,我被割破了皮肉。
傅厲琛的臉色驟變:“韓西洲!”
是韓西洲。
去而複返的韓西洲。
韓西洲如野獸一般嘶吼:“這是我的礦!我的!”
我怎麼都沒想到韓西洲還會回來,他是怎麼擺脫傅厲琛的十個保镖?又是怎麼找到夜視鏡?我現在都沒有心情去想。
他的情緒明顯是失控的,說實話,這是他對我下手最狠的一次,之前的那些傷害起碼沒真讓我見血,但是他此刻在我脖子上的刀子,已經深入我的皮肉。
就好像,下一刻就要把我割喉了一樣。
傅厲琛目呲欲裂:“放開她!”
“把礦還給我,否則我就要了她的命!”韓西洲全是用吼的,他嗓音破碎而沙啞,在這個密封和漆黑的空間裡,格外可怖。
傅厲琛毫不猶豫:“我給你,放了她。”
“你當我是傻子嗎?同樣的招數會連續上當兩次?”他冷笑,說得很狠,“我知道我現在不是你的對手,我現在的能力也隻夠要她的命,呵呵,不過,這樣也足夠了。”
傅厲琛捏緊了拳頭,死死盯着刀子:“你想要怎麼樣?”
“你把眼鏡摘了!”
把眼鏡摘了?
我顧不得脖子上的疼痛,和那些不斷流入我衣服内的血:“韓西洲,東西已經給你了,你還想幹什麼?”
韓西洲說得很緩慢,更顯詭異:“隻有你瞎了,我才覺得你沒有威脅。”
不給我震撼的機會,不給傅厲琛考慮的時間,韓西洲把刀子又往我皮肉裡送了點,我立即感覺我的喉嚨要被他活生生切斷了。
“快點!”
“不……”我隻吐了一個字,就覺得劇痛無比。
傅厲琛臉色大變:“不要再動!我摘!我馬上摘,你把刀子拿開!”
他那麼恐懼,為我的生命和受到威脅而恐懼。
他那麼倉皇,怕晚一點我多受一點痛苦而倉皇。
頂天立地的男人,幾十杆槍指着都面不改色,卻因為我的驚慌失措。
我發不出聲音,在心裡撕心裂肺地喊他不要,可是他沒有聽見,毫不猶豫摘下了眼鏡。
有什麼東西,轟然在我的腦子裡炸開了。
眼淚,一下子就奔湧而出。
他摘下了眼鏡。
他睜開了眼睛。
韓西洲還在提更加過分的要求。
他要他走到氣體最濃的地方。
他也毫不猶豫地去了。
我被淚水模糊眼鏡的最後一刻,看到的是他眼睛緊閉,眼角滲出血,轟然倒下的身體。
韓西洲放開了我,奔向了他的金礦,失心瘋了般:“是我的,這個礦是我的,終于是我的了!”
我跑到了傅厲琛身邊,把他扶了起來,無措地用手掌捂住他滲血的眼睛。
傅厲琛……
傅厲琛……
“不疼吧?”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脖子,憑着感覺很小心地避開了我的傷口。
我喉嚨不知道被什麼堵住了說不出一句話,一個勁兒地掉眼淚,下意識搖頭,卻忘記了他現在根本看不到,心尖一抽,眼淚掉得更洶湧。
傅厲琛胡亂抓住了我的手,把藏在靴子裡的匕首塞到了我手裡。
他的氣息那麼虛弱,可還是堅持地說了最後五個字。
“保護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