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章不負如來(五)
蘇雲邊說邊從電腦裡調出一張世界地圖。
“我找了一副等比例的世界地圖,以佛寺為‘O’點,将三個整數分别定位,再從中找到20°的位置。”
“那個位置的坐标剛好是我之前用公式算出的三個數分别的平方和與平方差,所以我非常肯定,這個坐标就是答案。”
蘇雲的手指在屏幕上點出一個點,道:“北緯36°05′27″,東經113°14′10″。”
傅厲琛的眼睛随着他的手指移動,在他說出坐标的同時,他也說出了那個地方的名字:“科羅拉多大峽谷。”
蘇雲颔首,再從電腦裡找到大峽谷的資料。
“科羅拉多大峽谷位于美國亞利桑那州西北部,科羅拉多高原西南部,是甯老大生前最喜歡的旅遊景點之一,每年都會去一兩次,可能是因為太顯眼了,反而一直被人忽略,這些年竟然都沒有人想到東西會是在這裡。”
蘇雲說的那些公式啊數組啊,我一個都聽不懂,但是從大峽谷的資料看,我卻有些擔憂:“大峽谷那麼大,500公斤說多也不多,不管藏在哪裡都不好找啊。”
總不可能要把整個峽谷都翻過來吧?
“我用了圓周長公式求出幾個坐标,如果我的思路沒錯的話,東西應該是在這個地方。”蘇雲的手指點在了一個位置,“摩哈夫山。”
我渾身一凜,立即道:“既然已經知道位置,那我們馬上出發吧?”
蘇雲表示随時都可以出發,但傅厲琛卻不容置觑地按住了我蠢蠢欲動的手:“你在家呆着,我和蘇雲去。”
我一愣:“為什麼?我……”
傅厲琛直接截斷我的話:“就這麼決定。”
……
傅厲琛送蘇雲出門,應該是還有什麼話要說,我也不在客廳等他,直接上樓,坐在床沿。
過了會兒,傅厲琛才開門進來,我立即把頭扭向窗戶方向,他有些失笑:“生氣了?”
我不說話,低頭看自己的腳丫。
但下一刻就看到腳邊出現另一雙腳,我不高興地踢了踢:“為什麼不讓我跟你們一起去?”
如果換成是别人,我可能還會懷疑對方這樣做的目的是想獨吞‘貨’,但是傅厲琛早就答應過我,隻要找到‘貨’就随我處置,我相信他,所以我想不通他為什麼那麼堅決不準我一起去?
傅厲琛忽的将掌心貼在我的小腹上。
我怔了怔,好像明白了,抿了抿唇,擡起頭看着他。
他聲音輕緩而溫柔:“他經不起折騰,就算是為了他,歆歆也乖一點好不好?在我放心的地方等我回來。”
我動了動唇,其他什麼都好說,唯獨這個理由我無從拒絕。
我低頭看看我那已經有了雛形的肚子,隻能在心裡歎氣――的确,這個孩子經不起一點危險,我也不能拿他去冒險。
我妥協了:“那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傅厲琛在我小腹上輕輕摸了摸,隔着布料在我小腹上親了一下:“就這幾天。”
***
接下來幾天,傅厲琛和蘇雲都在準備要去大峽谷所需的裝備。
那個地方是懸崖峭壁,他們都不太清楚東西具體藏在哪個位置,還要耗費一些功夫搜尋,所以要帶的東西也比較多。
因為有很多事情需要商量,蘇雲也來過複式樓幾次,有一次他來早了,傅厲琛還沒從公司回來,隻有我在家,他跟我問了聲好後就坐在客廳裡擺弄電腦。
我沒忍住問他是不是還放不下金子那事兒?
蘇雲敲打鍵盤的手指頓了頓,沒有擡頭,沉沉說了一句我曾對傅厲琛說過的話:“一輩子都放不下。”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金子、甯時修三人之間成了一個死循環,說不清楚是非對錯,而這一切要随着金子的故去,甯時修的生死不明而成了永久的無解的命題。
當天晚上,我趴在傅厲琛的懷裡,跟他聊起了蘇雲,也是從他口中我才知道,當年金子和蘇雲辦婚禮前,就已經去拿了結婚證,換句話說,金子的名字已經寫在蘇雲的戶口本上,金子的墓碑也是蘇雲立的,寫着‘亡妻’兩個字。
我問他:“蘇雲是不是要在金子身上困一輩子?”
傅厲琛歎了口氣:“嗯。”
人一輩子會受很多傷,但總有那麼一道傷疤即便愈合了,在某個時候偶然觸摸到也會隐隐作痛。
傅厲琛撫.摸着我的後背,低聲說:“蘇雲在整理陳白金的遺物的時候,找到了一本日記本。”
我立即撐着上半身起來:“日記裡寫了什麼?”金子一直都有寫日記的習慣,這點我是知道的。
“日記裡寫了,她的确是為了甯時修才去接近蘇雲,但在那段半真半假戀愛的日子裡,她對蘇雲有了好感,可惜那種好感抵不過對甯時修的喜歡,所以她還是做了背叛蘇雲的事情,等到她意識過來她傷害蘇雲竟會讓自己那麼痛苦時,一切已經都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蘇雲幾十個兄弟因她而死,她背上了無法彌補的血債,那個時候的金子是多麼痛苦,難怪她會答應婚禮繼續,也許她是想用自己下半輩子去償還蘇雲,可偏偏甯時修又突然出現,将她從婚禮上搶走,讓她和蘇雲之間再次立下難以逾越的鴻溝。
“日記裡還寫了她和FBI合作的全過程,FBI和她開始接觸的時間,在她被甯時修擄走不久後,她寫道,甯時修自始至終都是在利用她,所以她懷着仇恨和怨怼蟄伏在他身邊,想要為自己和蘇雲報仇,但甯時修一開始并不相信她,她沒有辦法拿到核心資料,直到她答應來我們身邊做卧底,才取得甯時修的完全信任,偷到交易信息,出賣給了FBI……”
“日記的最後一頁,她寫了一句話,‘無論我怎麼做都是錯的’,也許,她也後悔出賣甯時修。”
我如鲠在喉,壓抑得好久好久都喘不過氣。
就像我之前說的,無論怎麼做,金子都做不到兩全。
也許,死亡對她來還說,是最好的解脫……吧?
……
他們要出發的那天,剛好是我要做第一次孕檢的日子,但因為飛機時間的關系,傅厲琛連送我去醫院都沒辦法。
我不怪他,隻是想到他這次不知道要去多久,心裡有點難受。
傅厲琛蹲在我面前,親了親我已經三個月大的肚子,啞聲說:“下次,我一定在你下次做産檢之前回來。”
“下一次要一個月後呢。”我悶聲說。
傅厲琛沒有再說,安安靜靜抱了會兒我,蘇雲打來電話,他就拎着東西走了。
我站在床邊看他們三四輛車開走,發自内心歎了口氣,隻希望這次真的能找到那些貨,把這個爛攤子徹底丢掉。
昨晚傅厲琛告訴我,等貨找到了,交出去了,他就把組織和公司的事情停一段時間,陪我到孩子生産。
到了他這個位置,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回普通人,他樹敵太多,沒了身份和威名,多的是人想要他的命,所以他隻能一條道走到黑,能空出幾個月甯靜的日子,我已經很滿足了。
李叔開車送我和九月去醫院,雖然醫生已經提前預約好,但第一次孕檢需要做的檢查非常多,又要繳費又要檢查又要拿報告又要聽醫生囑咐注意事項,九月和李叔兩個人忙進忙出,來來回回跑了十幾次。
醫生都說,第一次孕檢最麻煩,應該讓孩子的準爸爸一起來,好了解雙方的直系親屬及家族成員的健康情況,以防有什麼檢查不出來的隐藏遺傳病。
到了中午,檢查還沒做完,九月跑下樓幫我買了一份糯米粥,我吃了兩口,怎麼都吃不下去,隐約感覺粥裡有腥味,沒忍住吐了出來。
這次懷孕我孕吐并沒有那麼明顯,這是第一次吐得這麼難受,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鼻子一酸,眼淚就吧嗒吧嗒掉下來,砸在手背上,燙得很。
九月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大概是不知道我好端端的怎麼哭了,她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更不會安慰人,連忙抽了幾張面巾紙給我擦眼淚。
我其實挺不好意思的,覺得自己好像被傅厲琛寵得越來越矯情,連忙把眼淚擦掉,說了一句要去洗手間,連忙溜走。
我在洗手間洗了把臉,用冷水敷敷眼睛,再用面巾紙擦掉水漬,等眼睛重新睜開時,萬萬沒想到,我在鏡子中看到了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猝不及防看到這個人,我渾身的汗毛都被吓得豎起來,下意識就往外一喊:“九月!”
九月就守在門口,聽見聲音立即跑了進來,擋在了我面前。
蔣初雲臉上的笑意變成了淡淡的諷刺,繞過九月,到洗手台邊洗手,輕聲曼語地說:“幾個月不見,嶽小姐看見我怎麼跟老鼠看見貓兒似的?”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是怕她,而是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因為我看到蔣初雲的肚子……特别大。
我這段時間看了不少懷孕方面的書,認得出來這起碼已經有六七個月了。
我喃喃道:“你也懷孕了?”
蔣初雲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我肚子上,竟也問了我一句:“怎麼?你也懷孕了?阿琛的?”
我呆了,莫名的,有一種特别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果不其然,我就聽見蔣初雲下一句話說:“好巧,我也是阿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