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章棋盤對弈
頭一次聽說,被帶來家裡拉見面還要預約時間的,我蹙眉:“可是我……”
葵姨直接打斷:“還有一點請嶽小姐謹記,老佛爺不喜歡任何人胡亂觸碰她的東西,所以嶽小姐還是待在房間裡比較妥當,免得驚擾了老佛爺,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我眉心擰得更緊,這擺明就是要軟禁的意思,這宅子果然是另一個唐門,到處都是規矩。
可我的人都已經進來了,想走沒那麼容易,除了屈服别無他法。
“我明白了。”
葵姨颔首離開,我回頭仔細打量這間房,裡面的東西倒是應有盡有,還有書桌,桌子上甚至擺放着筆墨紙硯,真的可以說每個細節都在追求複古。
我在雕花大床上躺下,心想傅厲琛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的嗎?
我把玉墜子留了在車裡,他應該能懂我是被人挾持的吧?那段路有沒有監控攝像頭?能不能拍到我被他祖母的人帶走的畫面?他多久會來找我?
這些問題的答案伴随我度過之後的三天。
三天裡我一直都待在房間裡,一日三餐有傭人送來,我需要什麼他們就準備什麼,非常尊敬且無微不至,隻是唯獨沒有回答我提的問題。
再加上手機早就在車上就被沒收,我現在是失去了和外界的一切聯系辦法,隻能眼巴巴等着葵姨來告訴我老佛爺肯見我了。
這種軟禁,第一天我有些焦躁,但第二天反而冷靜了,畢竟至今為止老佛爺都沒有為難過我,也許她就是故意晾着我考驗我,我越顯得焦躁,她可能就越容易掌握我,這個時候保留底牌很重要,所以後面兩天我該吃吃該睡睡,無聊時寫寫字,看看書,越來越從容。
房間裡還有圍棋,以前為了能跟爺爺對弈,我特意去學了點,這幾天就自己跟自己下,再讓傭人準備茶點,聽着别墅裡若有若無的鐘聲,聞着夾了梅花香的檀香,反倒是過得很惬意。
就這樣到了第四天,吃過早餐不久,葵姨來了。
“嶽小姐,老佛爺有請。”
微微抿唇,我穿上外套跟她下樓,經過客廳時,我看到沙發上坐着一個女人,想起之前葵姨說的不要亂碰也不能亂看的叮囑,便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跟着走。
葵姨帶我去後花園,這個花園從我住的客房後窗就能看到,栽種着梅花和梨花,清幽而唯美,面積比俯視的時候還要大,走上鵝卵石小路時,葵姨讓我把鞋脫了,我隻好跟着赤腳走上凹.凸不平的鵝卵石小路。
鵝卵石能按摩足底,爺爺在唐門後花園也專門弄了一條小路鋪鵝卵石,每天早上有事沒事就上去踩踩,活動筋骨,但從沒鍛煉過的人走在上面久了,腳底會又疼又癢,更不要說現在還是冬天,石頭冰涼,透過薄襪刺激着皮膚,忍不住打顫一下。
鵝卵石小路的盡頭就是在打太極拳的老佛爺,她穿着純白色的練功服,石桌上放着一個收音機播放音樂。
葵姨站在一邊等候,我也跟着安安靜靜地站着。
老佛爺身體非常柔軟,動作做得很标準,直到音樂完畢,她才慢慢收起拳腳,葵姨立即遞上濕巾,她擦了擦手,目光慢慢轉向了我。
我自诩算得上淡定,沒被什麼人一眼就看吓怕過,但老佛爺這一眼,卻讓我無緣無故心裡擰了一下。
傅家的老佛爺,說實話,我不認識。
隻知道她是個軍人,司令級别,但哪個國家的,具體軍銜,我都不知道,這三天被軟禁在這裡,沒有手機也沒有網絡,連上網碰運氣搜搜看資料信息之類的都沒辦法。
早知道提前做好功課了,現在也不至于這麼無所适從。
老佛爺打量了我幾眼,将濕巾遞給葵姨,聲音緩而沉地說:“你就是,唐門長房的媳婦嶽歆?”
語調無波無瀾,分辨不出她的真實情緒,但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強調我的身份。
“您好,老佛爺。”那個帶我來的男人和葵姨都是稱呼她為老佛爺,應該不是一個代号,而是一個稱呼了,“晚輩嶽歆。”
老佛爺眯起眼睛,目光鎖定在我臉上,也不知道在深究什麼,我不卑不坑地站着,半響,神色變換,露出小弧度的笑:“聽說你這幾天經常下棋?來陪我殺一局吧。”
頓了頓,我道:“好。”
葵姨迅速擺開棋局,棋盅蓋着,看不見白子還是黑子,我讓老佛爺先拿,她也不謙讓,随手開了一個,是白子。
一般來說,黑子先走,棋局是公平的,我想她也不要我謙讓,也就先下了一子在正中央。
就像武俠劇裡的一代宗師一樣,越是不顯山不漏水,這個人往往深不可測,我不怕老佛爺上來就讓我離傅厲琛遠點,就怕她存了别的心思。
我們都沉默着,來來回回十幾手後,她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嶽小姐的棋,不錯。”
“是老佛爺讓我晚輩。”我亦是謙讓道。
老佛爺笑了一下:“讓你自然是有的,隻是現在很少有年輕人,尤其是都市白領的圍棋水平能到這個地步,所以我誇你是真心的。”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這一局下了二十分鐘,我輸得潰不成軍,老佛爺反倒是來了興緻:“來,再來一局。”
“好啊。”我毫不猶豫點頭,這幾天都是我自己自娛自樂,好不容易有個人來陪我下,也是求之不得,一時間竟然忘記對面這個老人的身份。
不過這一局開始,老佛爺開始跟我閑聊:“這幾天住的還好嗎?”
“很好,多謝老佛爺的招待。”我答着,手上也下了一子。
“下棋最考驗心性,心浮氣躁的人下不好一盤好棋,裝腔作勢的人也下不好一盤好棋,”老佛爺一子就把我逼近了死胡同,我蹙起眉頭,擡頭看她,她笑了笑,“你能在被我軟禁的時候,還做到自己跟自己對弈,下出幾盤我看着都不錯的棋,足見你心性堅韌。怎麼,當真不怕我?”
我忽的一笑:“怎麼能不怕?坦白講,從被強行帶上車開始,我心裡就很不安,隻是事到如今,左右也逃不掉,您也不會輕易讓我離開,既然我怕都沒用,就不必再給自己增加心理負擔吧。”想了想,又不假思索地接一句,“而且我這個人本身就比較逆來順受。”
“好一個逆來順受。”老佛爺啪的一聲重力落下棋子,臉上還是帶着笑,但目光卻矍铄。
我感覺得出她好像不太高興,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還是先道歉了:“不好意思老佛爺,我有點話匣子,一開口就停不下來,冒犯的地方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老佛爺放下棋子,端起茶杯喝了口:“童言無忌,我不會在意的。你的棋,自學的?”
“不全是,自己學了點,我爺爺教了點。”
“你爺爺?唐門的當家老太爺?”
“是的,他閑暇無事時就喜歡擺弄棋局。”
“所以你是為了讨好他學的?”
我抿了抿唇,沒有立即作答。
早在房間裡出現圍棋時我就隐約感覺不是巧合,畢竟一般客房沒人會放圍棋,她可能是特意去調查過我,從而安排的這一出,隻是是什麼意思,我還捉摸不透。
“一開始是為了我爺爺學的圍棋,在唐門隻有我二叔會下圍棋,隻是我二叔常年在外,很少回家,我爺爺更多時候都是自娛自樂,偶爾約老友對弈,但老友也不一定時時有時間,所以我才想去學了好陪他。”
老佛爺擡起頭看着我,目光意味不明。
我坦然道:“不過,學了才發現,其實圍棋挺有意思的,所以就演變成喜好。”
“原來如此。”老佛爺明白似的點頭,從棋盅了拿出兩個白子捏在手裡,縱觀棋盤,“想也是如此,你在秦家當下人時,又怎麼有時間學棋。”
說完,又下一子,又斷我一條退路。
我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蓦然一僵。
秦家……
已經是一個很久遠的詞語了,在秦家當下人也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果然,老佛爺是調查過我的。
不過這也恰好暴露了她對我的在意。
比之前她在我面前表現得滿不在乎,還晾了我三天,現在讓我察覺出她對我的關注和在意,反而讓我有些安全感。
有調查,在意了,就說明她好奇我這個人,并且覺得我是值得他下大功夫的人,一般來說,自己的分量越重就越安全,越容易反敗為勝。
“你和秦家還有聯系嗎?”她像唠家常一樣問我。
不知道她是在試探我還是在暗諷我,我無可無不可地笑了笑:“秦程風入獄後,完全沒有。”
事實上秦家在秦程風入贅唐門時已經是個空殼,這些年秦程風從唐門挖的錢财有一部分都是去填秦家的破産的欠債,秦家二老也早就搬回鄉下住了,所以秦程風入獄後,秦家就是全完了。
老佛爺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專心對着棋盤,來回十幾手後我又輸了,這次她沒說再來一局,端起手邊的白瓷杯再喝了一口茶。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