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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章逾此一生(四)

最美的時光,遇見你 唐小溪 3630 2024-01-31 01:08

  “夫人,今天是白日菊。”

  九月把第三束花拿到我面前時,我已經沒有之前兩次那麼驚訝,右手無意識地摸着左手的婚戒,我微抿住唇說:“白日菊的花語是――永失我愛。”

  九月把花丢進垃圾桶,跟着我進門,邊說:“我查了全市能訂到黑玫瑰和黑曼陀羅的花店,但最近幾天都沒有花店預訂過那兩種花。夫人,你說這些花會不會不是在花店訂的?”

  我沉重地搖頭:“我不知道,除了花店,還有太多的地方可以獲得這些花。”自己種的,朋友種的,朋友的朋友從别的城市訂的,等等,有無數種可能。

  九月同樣是眉心緊擰:“這次送花來的人和之前兩次一樣,都是普通路人,收錢辦事,唯一能提供給我們的線索隻有對方是個男人這一條。我們調查了很多道路監控攝像,那個男人很狡猾,反偵察能力很強,跟沒多久就跟丢了。”

  為了找到這個送花的人,九月用盡了辦法,可是仍然沒有任何頭緒。

  我有些煩了:“如果實在找不到就算了,他費盡周折,目的一定不隻是恐吓我,後面或許還有别的招,我們先靜觀其變。”

  九月猶豫:“夫人,真的不告訴二爺嗎?”

  我還是那句話:“别告訴他,别讓他擔心。”傅厲琛現在的眼睛看不見,很多事情做起來都不方便。

  九月隻能點頭。

  恰好這時,傅厲琛從二樓走下來:“什麼别讓我擔心?”

  我先讓九月離開,伸手牽住他的手,似是而非地轉了話題:“老太爺去世的事情,你知道嗎?”

  傅厲琛面色不變:“嗯,前天下午。”

  “昨天唐昊找我,就是告訴我這件事。”他沒有問過我昨天下午和唐昊聊了什麼,我主動解釋了。

  傅厲琛在沙發上坐下,握着我的手把玩:“不是很重要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無論是看到老太爺被炸藥炸傷,還是現在談起老太爺的死訊,傅厲琛的反應都很平靜,就好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但是以他之前對我說起他和老太爺的關系,現在的态度,實在有些不對勁。

  我揣測着問:“你是不是和老太爺發生了别的矛盾?”

  傅厲琛拿起了茶壺,慢慢倒了杯水。他學習能力很強,短短兩個月,他完全适應了失明,并且學會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做很多事情。

  因為他垂頭倒水的緣故,我沒看清楚他的臉色,隻是聽見他說:“沒有。不是和我。”

  “那是和……你媽媽?”我是大膽猜測。

  傅厲琛沉默了,無聲地喝着茶。我也不是不識趣,把手放在他膝蓋上,道:“你要是不想說,我就不問了。”

  “沒有不想說。”傅厲琛淡淡道,“隻是一件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

  “當年他騙了我外祖母,卻在我外祖母有了我媽後另娶他人,害得我外祖母被族裡人逼得活不下去,躲到了山村。後來我外祖家要聯姻傅家,才把我媽從外面找回來,那時候我外祖母已經去世了,我媽也吃了很多苦。”

  關于傅夫人的來曆,和老太爺和傅厲琛外祖母的事情,我有猜想過,原本以為是男女情難自禁,原來是老太爺始亂終棄……

  比起傅厲琛的外祖母家,老太爺後來娶的妻子權勢要更大一些,老太爺大概就是因此才選擇後者的吧。

  為了榮華富貴,卻害了另一個女人,更惶論那女人還是至親,難怪傅厲琛對老太爺的态度會轉變那麼多。

  “這些是誰告訴你的?”我好奇。

  “我媽。”傅厲琛身體後傾,姿态看似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但手指卻是虛握着的。

  “她那天跟我聊了很多,我跟她母子三十年,還是第一次那麼敞開心扉地聊過。她說她恨老太爺,如果不是他,我外祖母和她不會吃那麼多苦。而我和老太爺長得有三分相似,小時候又在唐門生活過,她看着我,就會想起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所以她對我很難不存有偏見。”

  原來傅夫人苛待傅厲琛的真正原因是這個。

  但即便是情有可原,我也無法苟同:“在你外祖母和老太爺的事情上,是老太爺負了你外祖母和你媽媽,但在你這件事上,是你媽媽負了你,她真的不應該對你有任何偏見。”

  傅厲琛何其無辜,沒有人能在出生時選擇自己的相貌,他隻是因為和老太爺長得像一點點,就被親生母親冷落了那麼多年,那麼傅夫人,又和當年的老太爺有什麼區别?

  傅厲琛笑了笑,說得那麼風輕雲淡:“能有什麼辦法?我長了一張她讨厭的人的臉,我和她這輩子的母子關系,大概就是這樣了。”

  大概就是這樣了。

  他嘴角無意識彎起的自嘲,我沒有錯過。

  傅厲琛忽然彎腰,把耳朵貼在我肚子上。

  “歆歆,我以前不敢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是個好丈夫和好爸爸,現在我更不敢向你保證,唯一能給你的承諾,就是我會很愛你和孩子。”

  我口氣亦是認真:“每個人對‘好’的定義都不一樣,我心裡有一把尺子在衡量,而且至今為止你在我心裡都是超分的。至于是不是好爸爸,我們等孩子出生了,讓他自己給你評價。”

  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也會是一個好爸爸,他為這個孩子付出的心血,不比我少。

  ……

  在榕城安穩地度過三個月後,我到了預産期,住進了醫院。

  雪梨和傅清讓也從紐約來了,他們說他們是代表傅家人來迎接這個小重孫的。

  生産那天,我原本堅持了要順産,因為我看了很多書,都說順産對胎兒好,但是那種劇痛讓我隻想把腦袋往牆上撞。

  傅厲琛也在産房,他聽見我的叫聲和哭聲,把手臂伸到我嘴邊讓我咬,我實在是太痛了,什麼都沒想就咬了下去,可一陣宮縮停止,我立馬就松開了嘴,看見帶血的齒印,又不合時宜地心疼了。

  “咬着!”傅厲琛斥了我一聲,我知道他比我還緊張。一陣劇痛卷來,我又咬了下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孩子還是沒有出來,醫生滿頭大汗地告訴我必須要換剖腹,否則我和孩子都會有生命危險。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蔣初雲。

  那一刻的恐懼超越了我之前所有經曆,同時我也沒有一刻像現在對生抱有那麼強烈的希望。

  我一定要活着。

  我的孩子也一定要活着。

  傅厲琛一把揪住醫生的衣領,我看到他眼睫毛都濕透了,手指顫抖地指着我:“她不能有事,她絕對不能有事!我不要孩子了!你必須讓她活着,聽見了沒有!”

  醫生好氣又好笑:“隻要換剖腹産,母子都不會有事的。”

  他的緊張和害怕,我都看在眼裡。

  後來我被打了麻醉劑,迷迷糊糊的意識裡,我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

  現在醫學發達,女兒和我最後都平安了,隻是醫生說我沒有再生育的可能性,這和我之前兩次流産有關,這就意味着我和傅厲琛不會有兒子了。

  傅厲琛給女兒取了個小名叫豆豆,因為他聽護士說,她的眼珠子特别黑,跟黑豆似的。

  女兒的降臨讓傅家人都期待不已,早早就催我們回紐約,但傅厲琛堅持要等我坐月子完再回去。

  一個月後,我們一家三口離開榕城,回了紐約。

  才剛下飛機,傅厲琛就接到了電話,是傅公館打來的,讓我們今晚過去吃飯,順便商量給孩辦滿月酒。

  我們也懶得再輾轉一次,就直接從機場去了傅公館。

  說起來,這還是傅厲琛失明後第一次回傅家。

  當初他選擇跟我去榕城,我不知道是否存在逃避的意思。

  我們一進門,老佛爺就倏地從沙發處起身,目光深深地看着我和傅厲琛。我們也不由自主停下了步伐,傅厲琛沒有戴墨鏡,緊閉的眼睛毫無遮擋地展示在傅家人面前。

  我看到老佛爺紅了眼眶,但是這個曾叱咤風雨的老人到底忍住了沒掉下眼淚,隻是聲音微微哽咽:“終于舍得回來了?”

  我先出聲問候:“祖母,爸,媽。”

  “快進來坐吧。”公公傅開元對我的态度從言語中就能感覺得出來,“你們是剛下飛機吧?餓不餓?廚房炖了湯。”

  “不用了爸,我們在飛機上吃了點東西。”說起來,公公反而是傅家三個長輩裡唯一沒為難過我的人,對我的态度一直都比較随和。

  傅厲琛故作輕松地笑笑:“祖母,我這次可是帶了您的曾孫回來,看在您小曾孫的面子上,就不要再追究了。”他從我手裡接過孩子,老佛爺臉色一變,連忙伸手幫忙托着,像是擔心孩子機會摔到。

  我道:“祖母,不用擔心,我坐月子這段時間,都是厲琛抱着豆豆的。”

  老佛爺看了我一眼,點點頭。

  這個孩子,似乎也讓我和傅家的關系有所好轉。

  “孩子的小名叫豆豆嗎?”公公問。

  “是啊,是厲琛取的。”

  公公笑道:“小眼珠子的确跟黑豆似的,像阿琛小時候。”

  的确,豆豆的眼睛特别像傅厲琛。

  後來的話題大多是圍着豆豆,沒有人主動提起傅厲琛的眼睛,就好像是一個心照不宣的屏蔽話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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