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折騰了這麼久，後來疲倦控制不住地卷上來，我閉上眼睛昏昏欲睡，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言語含糊地問：“……白虎堂主是唐門的人麼？”

　　傅厲琛也睡了，聲音虛虛：“嗯。”

　　“唐門的誰？”

　　他回應我的隻有綿長的呼吸。

　　我也沒有再問，跟着睡了過去。

　　大概是兩個小時後，阿林來敲門，傅厲琛把我放在枕頭上，蓋好被子，換了衣服便出去。

　　房門關上之前，我隐約聽到阿林說了一句‘首領人選’之類的話。

　　迷糊地想，他們這次來島上聚首，就是為了那個首領的位置吧？現在終于有結果了？

　　他……會不會成功？

　　沒有想太深入，因為實在是太累了，腦子一片混沌，沒多久就再次陷入沉睡，恍惚間卻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小時候。

　　小時候和奶奶妹妹一起生活在小山村裡，落後，貧窮，吃不飽穿不暖，爸爸媽媽一年隻回來一兩次，每次都會給我們帶來新衣服和玩具。

　　穿上新衣服，總感覺自己好像從内到外都不一樣了，忍不住跑上街，去跟同齡人炫耀，但這個時候，爸爸總會很緊張地把我們拉回去，好像很怕被人知道什麼一樣……

　　我從夢境中醒來，聽見外面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屋内的光線灰暗，偏頭看牆上的挂鐘，下午四點多了。

　　腦袋忽然有點疼。

　　也不知道怎麼就夢見了小時候的事，明明那些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情不自禁摸向脖子，找到那條玉墜子，捏得很緊，直到感覺玉墜有溫度，心安了安，才放開它。

　　我起床打開.房門，在套房内看了一圈，傅厲琛還沒有回來，阿林也不在，不過套房門外到是守着四個黑衣人，有點眼熟，應該是傅厲琛安排的。

　　算起來都已經餓了幾頓了，我有點犯胃病，想着換衣服下樓吃點東西，無意間瞥見桌子上有一條藥膏，藥膏下壓着一張便利簽，是傅厲琛的字迹。

　　——腿側擦擦，會舒服點。

　　“……”

　　看到這個，原本還沒什麼感覺的大腿内側，忽然就有了感覺。

　　我抿了抿唇，拿着藥膏進洗手間，片刻後連衣服也換好出來，直接下樓。

　　今天的沙灘上人很少，餐廳内也很寂寥，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快吃完的時候，傅厲琛終于回來了。

　　“我以為你會睡到天黑。”他在我身邊的椅子坐下，順勢摟住我，瞥了眼我面前的皮蛋瘦肉粥，“就吃這個？幫我省錢？”

　　“隻是想吃得清淡點。”我聞到他身上的香火味，“剛從媽祖廟回來？”

　　傅厲琛斜勾起嘴角，突然湊上來啄了我一口。

　　我正喝粥呢，他突然親過來，嘴角也沾了米粥，但他渾不在意，伸出舌頭舔掉：“我喜歡你這麼聰明。”

　　“看來我以前真的很蠢。”這兩天他都誇了我多少句聰明了。

　　“現在不能叫你蠢女人了，得給你起個新稱呼。”傅厲琛笑着說着，又一次湊過來親我，我下意識躲開，隻是座位就這麼大，最後沒能跑掉，反而被他壓在沙發角落裡。

　　餐廳裡還有别人，我不自然地推開他：“别鬧了，你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趕緊上去休息吧。”

　　“知道心疼我了？”他在我臉上親吻，下巴的胡茬摩擦着我，有點刺疼。

　　我摸摸他的下巴，他骨子裡有一種矜貴，每次看到他都是光鮮亮麗，現在這樣反而有點新鮮，忍不住笑道：“傅厲琛，你快找個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比你以前有男人味多了。”

　　傅厲琛眯了下眼：“我以前沒有男人味？”

　　他把身體朝我壓了壓，兇前的柔軟被擠得有點不舒服，我連忙挽救，生怕他再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什麼事：“我的意思是，現在的你是糙漢子，以前的你活脫脫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

　　“你喜歡糙漢子還是大少爺。”他繼續問。

　　我撲哧一聲：“大少爺。”

　　傅厲琛瞥了一眼已經吃得差不多的米粥，忽然把我拉起來：“吃飽了嗎？吃飽了回房，給你一個機會把我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不禁咬了咬唇，心軟了下來。

　　他把我拉回套房，直接進了洗手間，把刮胡刀塞到我手裡時，才明白他是想讓我幫他刮胡子。

　　“可是我不會啊。”從來沒做過這種事。

　　傅厲琛彎腰，左手撐在洗漱台上，和我湊得很近：“沒關系，我教你。”

　　他眼裡渲染着笑意，我揣着猜測：“你心情很好？”

　　傅厲琛沒有否認，揚揚下巴，開始指揮：“先用水打濕，然後再擠泡沫。”

　　我嗔了他一眼，照他說的做。

　　他用的是電動刮胡刀，不用太擔心會刮傷他，但還是小心翼翼地移動刀頭在他下巴處蹭，好半天洗手間裡隻有機器的震動聲。

　　窗外細雨綿綿，半開着窗戶吹進來涼風，拂得人清爽舒适。

　　我一直踮着腳尖，這會兒已經累了，随手往他肩膀拍拍，他心領神會地低下頭，默契得像是一起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

　　無意間擡起頭，發現他一直在注視我。

　　目光閃了閃，我輕聲問：“怎麼了？”

　　“擦藥膏了嗎？”他的手自然而然都從裙擺下鑽進去，隔着打底襪摸摸我的大腿内側，我條件反射地夾緊腿，反而夾住他沒撤走的手。

　　他暧昧地看着我笑：“又想要了？”

　　“你、你别老嫁禍我！”身後的鏡子映出我憋紅的臉，随手抓了一條毛巾丢在他身上，“刮好了，自己去洗洗。”

　　傅厲琛笑笑，終于放過我自己收拾，我正想離開洗手間，他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今晚我們回紐約。”

　　回紐約了？

　　看來他在這個小島上要做的事已經做完了。

　　聯想到他剛才的好心情，我心中有數。

　　“那我去收拾東西。”

　　“等會再收拾。”

　　這麼說是還有别的事要讓我做？我轉過身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果不其然，他擦完臉把毛巾挂回架子上，回過頭來看我，臉已經恢複一貫的幹淨，剛才的慵懶仿佛隻是我的錯覺。

　　“去換一條裙子，今晚有個飯局。”

　　我想了一陣：“我必須去？”

　　傅厲琛看着我，微微蹙了下眉：“可以不去。”

　　我立即就想說不去，結果他下一句是：“那我就找學生妹陪我去。”

　　“……”

　　這男人！

　　最後還是換了衣服跟他一起去，飯局擺在我們住的酒店，整個島都被清場，在這的都是組織裡的人，也就不存在什麼包不包場。

　　飯局十分簡單，甚至沒有我能幹的事，到了現場後他就把我交給阿林，讓阿林帶我找位置坐下，而他則跟蘇柏澤一起去敬酒。

　　他們去的那一桌，有五六個老人，白先生也在其中，我猜測這些就是他們平日裡口中的‘老家夥’。

　　這樣的飯局，我仿佛隻是一個食客，身邊都是陌生人，也沒興趣跟人攀談，隻有吃一項任務，也不知道他到底非要帶我來幹什麼。

　　席間，同桌的幾個女人說話聲傳了過來。

　　她們大概是把我也當成組織裡的人，說話也沒有避着我，四五個人壓低了聲音交談起來。

　　“難得啊，甯唐蘇傅四家好多年都沒有聚齊過。”

　　“整整二十年了，甯老大死後，四家就沒聚齊過！”

　　“欸，聚齊是聚齊了，青龍和白虎沒來參加飯局吧？”

　　“來了，不過敬了杯酒就走了，這會應該已經離開小島了。”

　　“怎麼走得那麼快？”

　　“現在的組織是朱雀和玄武的天下，早上教會已經把新首領人選出來了，都沒他們的份，還留下來幹什麼？自己找不舒服？”

　　“也對，呵呵，挺心疼青龍的，組織是他爸挨了三十七槍才扛起來的，結果現在被外人坐享其成，真想知道他是什麼心情。”

　　“呸！什麼坐享其成？你他媽會不會說話？當年如果不是因為甯老大一己私欲釀成大錯，我們組織至于被上面放逐二十年嗎？”

　　“對啊，老六，你這話說錯了，組織事甯老大建立的不錯，但他後來也差點毀掉組織，組織現在能重現輝煌，都是朱雀和玄武的功勞，首領的位置，本來就不能有青龍的份。”

　　“媽的，提起來就老娘就一肚子氣，被上面放逐這二十年來，我們都過什麼日子？跟過街老鼠似的，走到哪都被人恥笑，尊嚴跟狗屎似的被人踩在腳底，這次青龍要是能當選，老娘明天就脫離組織！”

　　“你脫就脫，誰管你個小喽啰。”

　　“去你媽的，也不挽留一下我！”

　　“你們别鬧了，說正經的，我聽前輩說過，當年甯老大原本也有機會讓組織死而複生，隻可惜事還沒成.人就死了。”

　　“那件事啊，我也聽說過，聽說是教父幫甯老大求的情，上面就給了他一個機會，讓他運一批貨，結果那貨還沒運到，人就沒了，上面勃然大怒之下才會下令放逐組織。”

　　“那貨呢？”

　　“沒了啊，連人帶貨一起沒了，那之後教父也跟着失蹤了。”

　　“有人猜啊，這幾件事之間可能有什麼聯系，否則上面這些年不會那麼執着于尋找教父，沒準是懷疑貨在教父手裡。”

　　“等等，甯老大不是突遇山崩被巨石砸死的嗎？貨難道沒在他身邊？這又幹教父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