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未又一早不見了人,不知道朝堂又生了什麼大事,他不在,葉長安自然練不成弓,便還把弓包好收起來,巴不得秦将軍想不起來,她好賣了換錢。
今日她會去官媒衙門上職,大概是知道了她要去宮裡當教習,各位媒官都對她客客氣氣,閑雜活也不再丢給她做,弄得她十分無聊,倒是午食的時候,她又接到了要說媒的活計。
張媒官交給她的時候沒說什麼,隻道是盡力便可,一聽這話她就知道定然是不好做,她一時好奇看了眼,見是武昌候家的,條件倒是不怎麼苛刻,也沒有什麼無禮要求,暫時看不出來哪裡有麻煩。
怎麼也比賀添那樁好得多吧,于是她也沒在意,便準備先出去吃飯再說。
葉長安這廂從官媒衙門出來,正遇上打河南郡府出來的隋衍,兩人同時一愣,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
“隋小将!好巧啊。”葉長安先道,“那正好,午食用過了嗎,我請你!”
隋衍一拍手,“巧了,我正要找你,這頓飯你可得請我,有好事等着你。”
“有甚好事啊,我最近也沒去廟裡上香啊,總不能是天上掉餡餅了吧?”
“差不多吧,怎麼,這麼快就忘了上次的事?”隋衍笑她,“早知道你忘了,我就不告你了。”
葉長安想起來上次抓賊的事,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事,如何,你得了什麼好東西了。”
隋衍拍拍腰間的荷包,沉甸甸的聲音,他得意道:“如何,想想怎麼感謝我吧,剛領的。”
葉長安頓時瞪大了眼,光聽這聲兒就有種要發财的感覺,簡直不敢置信,“你們抓賊這麼多賞錢那,早知道這樣,我也去抓賊啊,我不比那些衙役會抓嗎,隋衍,你要不把我介紹進衙門吧!”
隋衍笑她,“瞧你那見錢眼開的勁兒,要是抓賊都給這麼多,那還不亂套了,得看抓誰,我不說了嗎,上次那個不一樣,若非有賞,我才不上趕着去抓他。”
“怎麼你很需要錢嗎?”葉長安聽話聽音,“要這樣的話,我可不能要,本來就是幫你忙的,你還是趁早自己收了吧。”
“别介,這不挖苦我嗎,那我成什麼人了,我也不多給你,一半,如何?”隋衍拉着她,“走走先去吃飯,邊吃邊聊錢的事。”
葉長安有些心動,說實在的她現在很需要錢,非常需要,初來洛陽城的時候,她是沒有别的選擇,隻得暫時依附秦将軍,但是打心眼裡她不想欠人情,更不想靠别人。尤其于伯他們待她好,越是這樣她越不想繼續麻煩他們,平白無故的要人家照顧,幾口人吃喝住,沒有這種道理的。
如果有這筆錢,她就可以馬上搬出去,這樣她心裡會好過些。
“隋小将,我領你去個地方吧,保管好吃。”葉長安帶隋衍往阿玥家裡走,“我想請你幫個忙,能幫我尋一間屋子嗎?”
“你要出來找屋子住嗎,巧了,我也正想找呢,那正好,這事包我身上了。”隋衍拍着兇脯保證,“别的不敢說,洛陽城裡頭我比你熟,你想找什麼樣的,什麼地界,我幫你問問有沒有合适的。”
“隋小将,我可是越來越稀罕你了啊!”葉長安胳膊搭在他肩上,“夠義氣,沒白交你這個兄弟!”
“那是,才知道我義氣嗎?”隋衍說道,“不過這事你别出去說啊,我要出來找房子的事不想叫别人知道。”
“咦?你也是瞞着家裡呀,你放心,我理解的。”葉長安沒好多問,“能跟我說說上次那個賊是什麼來路嗎?”
“他啊,說來就話長了,牽扯到一些舊案,我就簡單跟你說吧,殺人放火打家劫舍,他可是什麼都幹過。”隋衍手指沖天,“知道吧,花錢買命,洛陽城裡這些幫派,上頭都有依仗,誰要是有什麼不方便自己出手的買賣,通常都是私下裡找他們,查不到貴人頭上。”
原來如此,花錢買命的買賣她倒是知道,不過她所知道的那些勾當明顯跟洛陽城裡這些牽扯到達官顯貴的不是一個檔次。
“那天逮着的那位是扶搖幫的一個重要頭目,他一落網,之前積攢好多年的一些懸案可就有着落了,你現在知道為甚他就值這麼多錢了吧,這麼跟你說吧,便是賞下千兩萬兩,也得有那個本事去抓,一般人想都别想。”
“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客氣了,這些銀錢便先放你這裡,找房子的事就靠你了,就當是租賃費。”
“這樣也可,到時候多的再給你便是。”
葉長安實在沒想到房子的事居然這麼快就有了着落,心裡一時高興,便想着順道去買些酒來請隋衍喝,她記得在阿玥家附近有一處酒肆,味道還挺香,于是就轉了個道,往酒肆走去。
此處不比鬧市寬廣,街巷既窄且多,好多買賣都開在巷子中,夾雜着住戶,顯得十分蔽塞。
待行至一處無人窄巷中時,葉長安忽然停住腳回頭看,她好似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自從昨晚被人跟蹤後,她出門便十分小心謹慎。
不過身後空空蕩蕩,大白日的可能是自己過于緊張了吧。
“隋衍,你方才可有聽見有人跟着?”葉長安小聲問道。
“這裡有人也正常吧,你是不是聽岔了,再說有我在你怕甚,城門校尉可不是白幹的。”
說的也是,于是兩人繼續走,去到酒肆買了酒之後,又原路返回,待再次走到那處窄巷欲要拐彎之時,忽然自牆一側伸出一把長刀來,葉長安大駭,下意識就用酒壇去擋。
彼時她在前隋衍在後,于是自然是她首當其沖,幸得她反應快,一手拎着酒壇子擋刀,一手把隋衍往後推,酒壇應聲而破,濃烈的酒香漫天散開。
而隋衍有賴她這麼一推,險而又險的避過自頭頂劈下來的一刀,兩人一時極為狼狽。
然而這還不算完,原本空蕩的窄巷中忽然冒出了許多人來,個個手持家夥,兇神惡煞的朝他倆撲來,上來就是要命的招數,連個招呼都不打。
葉長安抽出短刀迎面而上,這種時候一般都是先打了再說,人家是來要命的,說什麼都是白搭。
“隋衍,别跟他們含糊,先保命要緊!”
隋衍跟她不一樣,雖然也算是上過戰場,但到底是正規軍出身,凡事講個事出有因,尤其公差在身,不大可能随意殺人,一旦有所顧忌必要吃虧,這些人從來不講法規的。
隋衍被逼抽出長刀,與她背對背而戰,蔽塞的巷子裡至少擠了十幾個人,不把他們堵死在這裡不算完,所以他們想要出去,唯有殺出去一條路。
十幾個人皆是混混出身,身手再爛也不好對付,葉長安招招不留情,也顧不得是不是出了人命,她隻知道你死我活,速戰速決。
自從每日跟着秦将軍習武,葉長安的身手日益精進,最直觀的感覺就是打架都順手了不少,又被于伯喂的白白胖胖,手腳上的力氣都大了許多,一口氣下來,居然過了三五個人。
她踩着一人的脖子,對後面僅剩的一個人道:“還要上嗎,你們上頭給了多少錢要你們賣命啊,先掂量掂量值不值。”
那人見同伴倒下一多半來,也猶豫着要不要上,一面腿腳哆嗦,一面舉着刀吓唬人,“你們休要張狂,抓了我們的副幫主,扶搖幫上天入地也會取了你倆的命來!”
原來是扶搖幫來報仇的啊,葉長安哼笑,“少跟我來這一套,既然是道上的就該知道規矩,你們扶搖幫的人在外頭惹了事,被打被抓都是應該,沒聽說過不分青紅皂白就上來取命的,有這能耐去官署搶人啊,命又不在我們手上,犯得着嗎?”
“别以為我們不知道,就是你們兩個抓走的我們副幫主,你們都是衙門裡的走狗,殺了你們一點都不冤!”
“衙門裡的走狗多了去了,有本事你們扶搖幫挨個殺去啊,我還跟你說了,我這位兄弟可不是一般人,少一根毛你們副幫主都沒有活路,輕重你自個掂量,回去找你們管事的商量也成,便是他親自來我也是這話。”
見他猶豫,葉長安笑道:“怎麼,你是打量着我不敢抓你們幾個啊,副幫主都進去了,不差你們幾位,進衙門湊幾桌如何?”
扔下同伴這件事,放在哪一道上都為人不齒,那人猶豫再三,還是不想丢了小命,便撒丫子跑了。
隋衍不由擔心,“這樣放他回去好嗎?”
“沒事,不放他走才叫有事,放他們一個兄弟回去報信,我那是賣給他們一個面子,不然我們不聲不響把他們十幾個兄弟滅了,往後就甭想有消停日子過了,不如正面解決了好,既然咱們踩着人家發了筆财,總要有點代價,這事你就别管了。”
隋衍鬧不清楚幫派裡的彎彎繞繞,以為這就算是解決了,于是并沒有再過問,剩下這幾位沒死也不剩幾口氣,扔在這裡自然不成,少不得要隋衍一道把他們送去官衙了。
“好好的一頓飯又泡湯了。”隋衍無奈,“得,我先辦公事,明日正巧沐休,我領你去看看住處。”
葉長安隻好先幫着隋衍把這幾個混混押解到河南郡府,因為其中死了幾個,少不得要被問話錄口供,直折騰了小半日才算是了結。
從官署出來,天兒已經不早,葉長安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裳,沾染了不少血迹上去,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一想到要被秦将軍數落便頭皮發麻,于是隻好快跑回秦府,盡量不跟秦将軍遇上才好。
好在秦未還未歸,葉長安匆忙跟廚房裡忙活的于伯打過招呼,便直往自己房間而去,隻是沒想到半路冒出了文子欺,非要拽着她聊兩句閑。
“小媒官你怎麼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幹什麼壞事了嗎?”
葉長安簡直恨得牙癢癢,她沒好氣道:“月事來了你要跟着看嗎?”
“小媒官你好直接哦,哦呵呵我要告訴白淵。”
“你到底有事沒事!”
文子欺收了笑,“就是跟你說一聲,你秦将軍今兒可能晚歸,留門的事就交給你了啊,别擔心啊不是去會小娘子,是關隴等地爆發了起義,秦将軍忙着呢,沒準還會出征哦。”
秦将軍要出征?葉長安愣了一愣,擡手推開房門,“我知道了。”
文子欺立馬就大呼小叫的跑到廚房去找于伯,“于伯你瞧見沒有,小媒官完全就是白眼狼啊,你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們白淵就要去前線拼命,他怎麼能如此平靜呐!”
于伯呵呵笑,“都沒影兒的事,你糊弄她做甚。”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小媒官禁不住試探,太沒良心了,白淵可是拿她當親閨女對待那!不行,我一定要告訴白淵,不能被她騙了,掏心掏肺的還不如養頭狼呢!”
于伯張張嘴正要糾正兩句,轉念一想說了也無妨,年輕人多點波折也沒什麼不好,就讓他們誤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