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夜宿山野
幾個農漢揮舞着鐵鍬,身上全是汗水,挖土的在挖土,運土的在運土。兩個婦人提着竹筒,拿着毛巾,給他們端水擦汗。
“姑娘,這坑夠不夠深?”一個黝黑的農漢問道,臉上手上沾滿了泥土,唯有一口牙齒雪白,朝蘇幼薇憨笑着,“要再挖一尺嗎?”
蘇幼薇站在大坑邊,朝下望了望,比量了一下,便回道:“夠深了。”她取下兩隻耳墜,遞給一旁倒水的嬸子,“有勞。”
從涼棚跑出後,她走走停停,一直回首向來路望去,但不見俞君泊來追,又拉不下臉回去,隻好盲目走着,不想誤入一個小山村。
她在暗中作了觀察後,覺得村人樸實憨厚,沒什麼壞心眼,便在臉上塗了泥巴,掩蓋了些相貌,去一家村舍買了些吃的。
飯後,她用一對耳飾做報酬,請一些村人幫她挖一個深坑。期間,雖有錦王府的侍衛找來,但她都提前躲避,沒有被他們尋到。
“謝謝姑娘……”幾人點頭哈腰,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姑娘還有吩咐嗎?”耳飾上,鑲着兩顆瑩潤的珍珠,價格絕對不菲。
一下午的苦力功夫,便得了一對珍貴的耳飾,幾個農人笑得合不攏嘴。
“在坑上蓋上草葉,把它遮了。”蘇幼薇微微笑着道,“掩仔細了,在周圍也鋪上草,好好布置一下,别露出痕迹,他很精明的。”
按她的要求,幾名農人忙活了一陣。
“記住,此事保密,不得對人言。”因着上次的教訓,蘇幼薇着重提醒,“否則,我會收回耳飾,你們什麼都得不到。”
“姑娘放心,都懂的,”幾個農人笑着答道,拿了鐵鍬,再扛了木梯籮筐,吆喝着回村。
蘇幼薇記下路後,偷偷摸摸地溜回林子邊緣,探頭探腦望了一會,才知道俞君泊進林子去尋她了。
“嘴上說着趕我走,讓我回左相府,心裡還不是關心惦念着我。”她嘀咕道,轉道而回,在樹林裡轉悠着。
夕陽已盡,天有點昏暗,氣候已冷下來。
“蘇小姐?”隐隐約約間,蘇幼薇聽到人聲,目光登時一亮,忙輕手輕腳地靠近,躲在樹後望去,一眼便見到人群裡的俞君泊。
他着一身玄衣,配了一條披風,面容倒是冷靜,但緊鎖着眉頭,微抿着唇。
“君泊。”蘇幼薇小聲喊道,一見到他看來,便别過臉,故作黯然地轉身離去。
“你們留在這等着。”俞君泊吩咐道,心裡忽生出幾分無奈,追上去攔在她的面前,“孤身在外,也不怕出事嗎?”
如今雖是太平盛世,但民衆品性不一,總有一些渣人,她又生得極美,且手無縛雞之力,一旦遇上他們後果不堪設想。
“誰讓你趕我走。”蘇幼薇悶悶道,越過他繼續向前走着,一心奔向大坑處。
俞君泊也不再糾纏,隻道:“跟我回去。”
“不,除非你答應我,留我在錦王府。”蘇幼薇回答得很幹脆,腳步生風,飛一般走着。
近了、快接近大坑了!
“不行。”俞君泊回道,見她悶頭向前沖,蹙了蹙眉,估摸着與她說不通,正想直接将她抱回去時,忽覺腳下一空,向下栽去。
蘇幼薇一聲輕叫,雖有心理準備,但在踏空後,仍是有點驚懼。這般摔下去,必極疼!
兩人幾乎同時踩空,但在落地前,俞君泊忽地将她一拉,又極力翻身,将自己置于她身下,重重地摔在坑底,傳出一聲響。
蘇幼薇呆了呆,窩在他的懷裡,有點不好意思,問道:“你有摔傷嗎?”這坑可不淺,有近一丈深,他摔下來時,還保護着她。
“沒死。”俞君泊語氣雖淡漠,但疑似壓着一絲痛意,聲音亦不如往日,此時有點艱澀。
聞言,蘇幼薇忙從他身上爬下來,小心地扶起他,借着昏暗的光線,仔細查探他的身體,又輕輕按了按他的背,問道:“疼嗎?”
俞君泊不語,打量大坑裡的情況,摸了摸底下與壁上的泥土,已是了然,似笑非笑地道:“坑裡泥土很新,應該是剛挖不久,蘇小姐挖的?”
蘇幼薇直搖頭,一臉正氣凜然,答道:“我對月發誓,這大坑絕非我所挖!”是她用了一對耳飾,雇幾個農人挖的,她沒有動手。
俞君泊不置可否,心中已有答案,不想再糾結于此,輕語:“不知他們何時尋來。”
“君泊,我冷。”蘇幼薇小聲道,拉了拉他的衣袖,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天色漸黑,一輪淺月印在天上,周圍伴着幾顆星辰,清風冷寂。
白天溫度尚可,但一到夜間,便有些冷了。
“與本王何幹?自作自受。”俞君泊淡淡道。
蘇幼薇衣着單薄,仍是白日時的打扮,縮在一個角落,凍得瑟瑟發抖。她不時看向俞君泊,見他依舊冷着臉,便不敢上前。
在約一炷香的時間後,天完全暗下來,月華灑落銀輝,星辰閃閃爍爍,淡淡霞光傾下。
氣溫更冷了,大坑又是新挖的,有些潮濕。
蘇幼薇冷得受不住,隻得挪過去,碰到他溫暖的身體後,忍不住驚歎一下,又見他毫無抵觸之意,便抱住他的腰,整個人貼上去。
俞君泊不曾呵斥她,被她冰涼的身子一捂,隻是皺了皺眉,低頭看了看她,輕語:“竟是血氣不足,難道左相府虧待你了?”
蘇幼薇仔細回憶書中情節,回道:“在衣食方面,倒是沒克扣我,但小時候被人推入湖裡,落下了些病根。爹爹平日忙着,後宅就徐氏說了算,她明着待我不錯,可暗地……”
聞言,俞君泊默了一陣,問道:“這便是你不願回相府的原因?”
蘇幼薇心裡一動,便即笑開,順着他的話委委屈屈道:“我若回去了,怕是又要受她們折磨,不到幾個月,便要香消玉殒。”
多好的理由,她早時居然沒有想到。
“你想想,我這麼漂亮,死了多可惜。”
俞君泊不再言語,不到片刻,又聽她道:“腿冷。”他沒有回應,直到她時不時揉腿,動不動挪動身體時,才蹙眉問道:“不會自己坐上來嗎?還要本王提醒?”
一向厚臉皮慣了,如今怎麼矜持起來?
蘇幼薇一怔,立即明白過來,長腿一搭,很麻溜地坐在他的身上,笑道:“你真暖。”
但俞君泊不搭理她。
“啪”的一聲,忽有個東西掉下。天色已黑,蘇幼薇仔細辨認,疑道:“那是什麼?”
長長的,像是一條繩索……她瞪大眼睛,顫了顫道:“蛇、是蛇!”
“别動。”俞君泊輕語,手搭在腰上,摸出一把軟劍,但在此時,那蛇飛速遊了過來!
蘇幼薇閉着眼,不知發生了什麼,隻是覺得身上一麻,又是一痛,便聽俞君泊有點急促的聲音:“将衣裙脫了。”
“你要幹嘛?”她一懵,抱住自己的小兇脯。
俞君泊回道:“你被咬了,我看看有無毒。”
蘇幼薇一聽,事關小命,豈可耽擱,迅速拖去了外衫,隻着一身亵衣。
傷口在後腰處。就着月色,俞君泊查了下傷口,便道:“無毒。”
蘇幼薇松了口氣,得見小命無恙,小心思又活絡起來,握着他的手道:“你掀了我的亵衣,那往後就是我的人了!”
“王爺、王爺……”喊聲在慢慢接近。
俞君泊回應道:“是杜五嗎?”但在此時,他臉色微微一變,“快穿上衣!”
“把腰帶給我。”見有人來,蘇幼薇摸着黑,迅速套上衣衫,再将绮羅帶一纏。
杜五等人趕到。
兩條繩索被扔下一頭,蘇幼薇将尾端往腰上一繞,在上頭人的拉扯下,出了坑底。她輕吐出一口氣,笑吟吟道:“總算出來了。”
俞君泊蹙眉,因見杜五幾人的面色不對勁,不由得低頭看了看自己。
在火把的照射下,他衣衫不整。他不禁看向蘇幼薇,面色微微一僵。
蘇幼薇不止衣衫不整,還将衣衫穿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