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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藥膏入體,猶如冰火相融,極盡痛苦。并且,靈芝稀少,常人難以一見。
君翊沉默片刻,“你,為何如此做。”
蘇菀唇角自然而然,彎出一道明麗的笑容,“不如何呀,玉胥膏乃是先母留下武林聖物,世間罕有。可我又無用,為何不廣施善德呢。”
君翊的指尖端端正正放于膝上,微微一滞。
原她,隻是為了廣施善德。
他斂眸道:“那……你可知我是誰,你将我帶回來,可知會給雲涯島帶來何種麻煩。”
蘇菀輕車熟路準備着藥膏,“我不知道,也不需知道,我做事,何曾後悔過。”
雖說如此,可這玉胥膏已是武林聖物并非凡品,尋常人家根本不曾見過。君翊擡起眸,嘴唇微微張阖,半晌後,澀聲道:“我,不配。”
蘇菀轉身,認真地看着他,狐疑道:“你有何不配,我說你值得,便是值得的。”
君翊眼底的濃霧似劃開了一些,他嘴角努力彎了彎,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上次做這個動作是多久之前了。
“謝謝。”
蘇菀笑:“何必同我說這些。”
好感度穩定在了上升趨勢,007簡直想向宿主勢力低頭,從她将此藥贈給男主時,按男主有恩必報的家教,恐怕已經不敢忘記她。
而這才是蘇菀眼裡的重點。
“快把衣服脫了。”蘇菀戴上了茜素色的流雲抹額,看了君翊一眼。
君翊一頓,伸手,竟聽了她的話。解開了半側衣袍,露出了蒼白的肩胛。
即使蘇菀已有心理準備,卻仍有些訝然。君翊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身軀上,布滿了深入刻骨的傷痕,觸目驚心,且脈搏處一道青紫色的傷痕尤為顯眼——
這是廢掉根骨的标志。
有此一記,從前的修為武功都不算數了,仍是空無一物的廢人,故而殺人滅口者皆選用此法,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所以君翊隻能铤而走險,修習禁術,走火入魔。
007看着也吓了一跳,它覺得主神把這個世界的男主設定得也忒慘了點。
饒是如此,君翊仍頗具禮數,微微颔首,“抱歉,吓到你了。”
蘇菀搖頭,頗具俠氣道:“說什麼呢。”
指尖剜了一抹藥膏,蘇菀調息内息,運出内力,藥膏沿着那些細碎的傷口,逐漸浸入了君翊的皮膚。而傷口的四周一片烏青。
藥效立即顯露出來,君翊的呼吸變得淩亂,逐漸變為竭力克制的呻.吟。
上一刻還有如鞭炙在身,下一刻便如置身千年寒冰,就算堅韌如君翊,也不由緊蹙眉頭,骨節分明的手指一根根掐入傷口裡。
蘇菀探了探他的脈息,果真,君翊的意識已開始混沌。
正在此時,門卻倏然被推開,卿墨疾步入内,見到上藥這一幕,面帶愠色。
“表兄?”蘇菀吓了一跳。
卿墨:“胡鬧,你在做什麼。”
蘇菀撇嘴,“表兄,他受了重傷,我要救他。”
卿墨一頓,溫聲道:“即使你想救他,這些事情,交給下人去做就好。更何況,你尚不知他的身份,這般貿然,成何體統。”
他直接出手,欲将君翊帶出去。
蘇菀擋住卿墨的拳,“表兄,你現在帶他出去,他會死的。”
卿墨冷言:“與你何幹?”
“……我不願他死,我想照顧她。”
按照原主直來直往的性子,這些話都是毫不遮攔。
“你……”卿墨聲音一哽。
這話顯然已被君翊聽清,他的指尖緊緊捏作一團,顯得有些青白。眼睫重重顫了顫,似冷得發抖。
“他隻是一個奴隸。”卿墨壓低了聲音。
蘇菀直視着卿墨,“表兄,我知道,可我仍會救他。”此話無比堅定,不容置喙。
“……”
卿墨臉色當即拉了下去,“表妹,你别忘了,我是為你着想。”說罷,拂袖而去。
君翊額間慢慢浸出一層層薄汗。
蘇菀握住了君翊的脈。君翊驟然感受到有一股細細的内力被緩緩推往體内,如灼熱的傷痕上撒下的一股靈泉。
他低咳兩聲,眼簾微阖,眼中的世界一片模糊,隻餘一道明麗嬌妩的少女身影,被燭火勾勒清晰地出來。
而沒過多久,蘇菀竟發現他地眼尾帶着薄薄的水光,在清俊的面頰上顯得有些刺目——
這可是在男主完全清醒的時候,絕不會表露出的舉動。
“怎麼了?”蘇菀輕聲問。
君翊淺淺喘息了一下,“我……疼。”
蘇菀随即繼續向他的脈息中傳送内力,她能清楚感受到,此刻君翊的内息有多麼薄弱,若是真的落入衛家莊的奴隸營中,恐怕根本活不了。
007很難想象,在原定的設定中,君翊是怎樣躲過洹月宗的追殺,還能在衛家莊奴隸營的折磨中存活下來。
雲涯島中,夜涼似水。
不知過了多久,君翊才轉醒,緩緩睜眼。
他已感受到體内不斷送入的溫和的内力,雙眸不知注視着何處,目光有些渙散,“姑娘,你在做什麼。”
蘇菀回過神來,故作生氣:“救你呀,怎麼,現在便不認識我了。”
“……為什麼。”片刻後,他隐忍道。
蘇菀眨眼:“什麼為什麼?”
“我……沒什麼。”
忽然,卻似害怕知曉真相一般,他中止了言語,眼睫輕輕覆了下去。
他其實方才是忽然做了一個夢,夢裡他堕入了烈火灼燒的阿鼻地獄,被一雲端仙子救了出來,那一眼,恍如破入了天光。
他害怕夢醒。
自從滅門,武功盡失,他似乎一直都在逃亡的路上,很久沒這樣安然地做過夢了。
【宿主,好感度就這樣漲到15點了!】
這皆是意料之中,蘇菀的注意力沒放在這上面。有一事,她一直沒弄清,在這個世界的設定中,洹月宗的人追殺君翊,是為尋找君家秘籍陰陽經。
陰陽經是君家的武林先祖所留,本是雙修之法,君翊為恢複武功,獨自一人修煉,所以才心智盡失,走火入魔。
可……君翊到底将陰陽經放在哪兒的呢。
蘇菀心知肚明,按目前少的可憐的好感度,她和君翊的關系大抵就比陌生人好上一些。但這以君翊的性子,已經很不易了。盡管如此,他卻連自己的身世都不曾坦白,說明根本沒完全相信自己。
夜已漸深,蘇菀喚來婢子,将君翊送下去。
婢子揣度片刻,小心道:“是……将此人送去奴隸房,還是馬廄呢。”
蘇菀掃過君翊,“自然不是……”
話音未落,君翊淡淡打斷了她,“不必,其實那兒挺好的……我已習慣了。”
蘇菀佯作微怒,“你的身體内留着上好的金胥膏,你就打算在奴隸營裡面養身子麼。若是好不起來,怎麼對得起這良藥。”
君翊微微垂下頭,不說話了,任由蘇菀安排。而與此同時,好感度正慢慢往上爬。
君翊離開房間時,伸手,擦淨了床榻上自己留下的污血,向蘇菀欠首一禮,而後轉身離去。
忽然,他輕輕捏着随身的玉清劍,回頭,向蘇菀單膝跪下。
一身白衣,染着血迹,隔了燈火。
他雙手捧劍,獻祭一般。“姑娘大恩,在下定當誓死相報,今以此劍為憑,還望姑娘收下。”
這玉清劍是君家随身之物,在原設定中,無論發生何事,君翊從未離身。他今夜肯交出來,說明自己至少取得他初步的信任。
蘇菀抿笑,仿若初晴映雪,她順手接過來:“好呀,那我就先收下了,我一早便聽師父說過,這玉清劍可是一寶貝。”
君翊看了看那劍,似有些留戀,複又低下頭,“反正……留在我這兒,也沒什麼用了。”
他起身,回頭離開,傷痕牽扯着全身的神經,一身病骨,可不知為何,他覺得今夜好了許多。
是夜,蘇菀走在雲涯島上,實在百思不得其解,傳說中的陰陽經到底會在哪兒呢。順路着,她看到君翊的客房仍點着燈。
倏然,身後一道寒意掠過,蘇菀一手接住了從身後飛來的暗器。
掌心間,是一柄锃亮的暗镖,镖尾系有一張素帛。
蘇菀立即讓007辨識這是什麼,系統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洹月宗的秘令,飛翎羽。
而飛翎羽上所書,一字一句皆是驚心動魄——
洹月宗對君翊下達追殺令。
天涯海角,格殺勿論。
楚楓轉向王府管事,淡淡道:“明日讓大夫來看看。”
方筠随即瞪了那婢子一眼。
婢子忙替姑娘謝過了楚楓,她本想請主公去凝雪院看看自家姑娘,到底是兄妹一場,他們卻不得一見。可瞧着主公并無多言的意思,隻得噤聲。
婢子離去後,蘇菀通過系統面闆發現,楚楓已無心研究地圖,更甚少搭理方筠,反而時常注視着那張素色的錦帛。系統着實有些震驚,宿主甚至都與攻略對象并未相見,竟然就将好感度從10點生生扯到了15點。
而蘇菀隻莞爾一笑,似乎并不意外。
007敬業的提醒道:【宿主,女二号整天往男一那兒跑,你就這麼不慌不忙的,還怎麼完成任務。】
蘇菀坐在妝奁台前,瑩白如玉的指尖穿過一頭烏發,自然而然道:“可原主畢竟是楚君的妹妹,為君之人最看重顔面,就算是為了王府的名聲,楚君也會來看看這個妹妹的。”
她頓了頓,理所當然道:“——所以,自然不用我去見哥哥了,對不對。”
【系統:……】
007氣的扯了扯領帶,這位宿主表現得實在太任性了,她消極怠工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快穿界教科書一樣的恥辱!
他們已經穿過來好幾天了,連面都沒見上,如果不是主神要求自己有義務保護好宿主,它早就罷工了!
不一會兒,那婢子回來時,蘇菀正俯在桌案上寫字,連眼都沒擡,“哥哥怎麼樣了。”
婢子斂眸答:“回姑娘,主公确是收下了姑娘的錦帛,可主公……好像并未說要來親自看望姑娘。”
蘇菀低下頭去吹宣紙上的墨,陽光恰巧落到鼻尖,映出一道精緻柔美的弧度,連婢子看的都是一怔。
蘇菀放下筆,輕輕的說:“放心罷,哥哥一定會來的,我信他。”
聽了這話,007氣的好幾天沒和蘇菀說話,差一點就辭職。然而,沒過幾日,它立即被自己打臉了,有些疼。
得了主公首肯,王府的醫丞便入了楚歌閨房。蘇菀淺咳幾聲,已是撩人心弦。醫丞又是位年輕男子,隔着若隐若現的錦絲屏風,隻覺這位傳說中素未謀面的王女雖尤在病中,眼中含露,容姿卻定是皎皎如月,驚為天女。
一時,他竟覺連為那雙凝脂皓腕診脈,都是大不韪的冒犯之舉,緊張得連話都說不清了,“依,依臣看來,姑娘脈象不穩,許冬雪驟降寒氣侵心所緻,不知……姑娘近來身子可有大疾。”
蘇菀蹙眉,沉默了片刻,才搖頭道:“我如何……本來是無礙的,隻是王兄日理萬機,我卻更是憂心他的身子。雖近來不知為何,府上流言四起,可在我心中,無論他是否信我,他卻從來都是我哥哥。”尚未說完,楚歌雪白雙頰已浮現出淡紅的紅暈,如初綻的花苞般清麗,更是惹人憐惜。
楚歌所言,句句皆是關切楚君。
醫丞立即不由生出些許心疼來,所謂表面風光的王府養女,不過是一飄零無依的孤女。她所依靠的,唯有楚王。可楚王卻不顧兄妹情意,放任府上人怠慢之,這……究竟是何道理?!
他咬牙,起身,鄭重道:“姑娘放心,姑娘的心意,臣必定會讓主公知曉,隻是天寒地凍,還望姑娘切記保重自身才是。”
楚歌微微垂下頭,“……大人放心,我自是明白的。隻是,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隻希望即使我若是真天有不測,也能留個清白身家罷。”
醫丞别過頭去,竟都不忍多看一眼。可偏生王女貌美至此又柔弱至此,如一味稀世毒蠱,讓他連擡一步都不易。
“姑娘放心,若姑娘有何吩咐,臣都會盡心侍奉姑娘!”醫丞緊緊攥住了袖袍。
醫丞前去回禀楚王時,故意誇大了王女楚歌的病情,稱其體弱,乃常年偏居一隅,積郁所緻。總歸是一言,心病需得心藥醫,而這心頭藥石,便是她的王兄楚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