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我?”蘇菀轉過身去,一字一句,狐疑道。“君少主,你剛才說的是這個麼。”
君翊嘴唇輕抿,“嗯。”
而他修長的十指,竟又都有些被薄汗浸濕,透着一種粉嫩的微紅。
君翊淺淺吸一口氣,“我知對女子而言,名節何其重要。故我入君氏聖地,便是請先祖為我作證,我絕不會背棄誓言。”
“此世今生,都絕不會辜負你。”當着一衆門生,他又輕輕重複了一句。
大抵是第一次說出這種話來,君翊此刻已不再同往日淡雅從容,反而略略顯出些局促與不安來,甚至帶着三分惶然。
即使那日在衛家莊的鞭子下,亦不曾見他這幅模樣。
蘇菀不答,反問:“那……你是不是偷偷喜歡我很久了,嗯?”
此言一出,君翊呼吸已變得有些淩亂,用内力才能勉力壓下來,此刻,如玉面容上的冷霜卻愈發明顯了。
“我……”
他有些倉皇,斂下眸子,嘴唇張了張,最後卻隻承認:“是。”
衆人皆愣。
“何時開始呢。”蘇菀湊上前,托腮望着他,眨眼。
君翊身形一頓,溫聲道:“自,你初次救我,帶我回雲涯島,我們淩雲高塔内,你與我……合修陰陽經。”
他的尾音愈來愈輕,最終輕輕顫了顫。
往日種種,曆曆在目。
君翊的呼吸幾乎都凝滞了,似乎這種提問更似一種無形的鞭笞,把他内心那些求而不得的心思全然挖掘出來。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這是什麼感受。
如釋重負,或許,還添着許多暗藏的期許。
“好呀,我答應你。”沒想到,蘇菀竟輕輕笑了,“那你――把方才的話再說一遍給我聽吧,好不好。”
“……”
“嗯?”君翊擡眸,怔怔望着她,淡色的瞳孔有些微縮。
他還未完全回過神來。
“你剛才說的什麼呀,我還想再聽一遍。”
少女笑起來,雙頰嬌俏猶如桃花尖上的那一片迷離嫩色。
而那些君氏的一衆門生,看向蘇菀的眼神都近乎怪異了,天,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無理驕縱的女子?
這簡直與君氏的家風格格不入,相差甚遠!
最奇怪的是,他們原本端方雅正的少主竟看上去如此縱容這個女子。
難道……少主真的被玉心經的魔障給控制了?
饒是如此,君翊沉默片刻後,仍開口重複了一遍。
“你願意,做我的妻子麼。無論旁人如何說你,你将是君氏唯一的夫人。”
“你還記得,當日在山洞,你救我時我曾說過,我想帶着你去天涯海角。若你修習禁術,我便堕入魔道。”
一時,君翊已把心中藏着的所有話都說了出來。
007觀測,好感度開始在85點周圍劇烈浮動,君翊看上去……實在似乎有些緊張。
“君翊。”
忽然,蘇菀踮起腳尖,手指堵在了他的嘴唇上,唇角翹了翹,“難道你也是這樣一正邪不分之人?江湖裡的人都說我把你給帶壞了,今日看來,似乎竟是真的。”
而君氏的那些人,看到這幅情景,表情幾乎可以說是慘不忍睹了。那表情,就仿佛蘇菀在玷污他們冰清玉潔的九天仙尊,在逼迫他做什麼苟且的事情似的。
他們秉持着非禮勿視的原則,把視線生生别了過去。
君翊在肌膚相觸時,神情明顯僵了僵,繼而,輕聲道:“我知你非邪祟中人,而我如此,則是心甘情願。”
他的呼吸不輕不重,恰巧落入蘇菀耳中,似乎連那道呼吸都有些祈求的意味。一絲一寸,一字一句,殘忍地撕開了周遭的燭火。
倏然,蘇菀認真道:“好呀,我答應你了。”
頓時,室内靜默如冰。
“你,方才說什麼。”
君翊擡起眸來,清亮的眸中夾雜着些不可思議,不覺間,尾音已有些輕微的顫抖,“你答應了?”
蘇菀認真點頭。“我母親說過,若是遇到了一個對的人,便是值得托付終身的。”
“你要不要我說兩次和你聽,我答應你了,答應你了。”
她加重了語調,露出少女特有的溫柔,如一朵清麗柔軟的花苞,在風中飛舞。
“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就答應你,穿着我母親留給我的嫁衣,嫁給你,好不好。”
君翊的手指已緊緊攏在了卿玄身上,蘇菀幾乎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溫度,都在輕微地發抖,似乎不小心松手,便會丢掉世間珍寶。
好感度終于沖破了90點大關。
即便是三書六禮,鳳冠霞帔,亦要待到江湖中所謂正邪的較量以後。
據傳,洹月宗集結了江湖各派,圍逼長樂都。
目的隻有一個,絞殺殆盡。
長樂都中有曠世絕法陰陽經,又有人人得而誅的妖女卿玄,完美構成衆派圍攻的理由。
最後一夜,蘇菀計劃要再趁機刷一刷好感度。
君翊應是正在練功,周身都圍繞着盛氣淩人的劍氣。“你的根骨恢複得如何了。”蘇菀問。
君翊睜眼,淡淡道:“已大抵初愈,洹月宗的人恐不會想到,我能這麼快恢複。”
片刻後,他複重複:“我離去後,切記,不可出門,若是想出去,定要讓死士相護。”
忽的,蘇菀湊上前去,笑着道:“君少主,你不必這般嚴厲提醒我,你難道忘了,你當初還是我救起來的呢,何況……你是不是忘記了。”
蘇菀故意忽放慢了語速,悠悠說起來:“當初在雲涯島,你還想讓我教你武功呢,怎麼,現在翻臉,就不認你師父啦。”
君翊聲音哽了哽,靜靜地斂下眸子。
蘇菀發現,每一次她提及“師父”這詞,君翊俊美的臉上都會浮現出薄薄的愠色,亦不知為何。
可君翊分明是個脾氣極好的人。
大抵,在君氏的家教中,絕不會有一人如此,待他如此輕薄,蘇菀想。
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君翊,我來是想與你說,君氏與正道那場決戰,我想與你同去。”
“不行。”君翊眼睫忽顫了顫,不容置疑道,“江湖相争,極為危險,你在此處長樂都等我回來。”
他的語氣緩了緩,輕聲補充:“你不必待我如此,能照顧好自己便可。”
蘇菀歪頭,雙眸含露,反問:“我們倆難道還不熟……難道……還什麼沒做麼。”
君翊:“……”
他冰白如玉的側臉又染上了一層霜。
片刻後,蘇菀别過頭去,“你别生氣,何況――我是不放心,聽聞你那師妹莼兒也會去,以及,正道中有這麼多美貌女子,我自然是不高興的。”
那一瞬,君翊的眼眸似變得清亮了些,他輕聲道:“你真的是……介意這個?”
蘇菀重重點頭:“當然。”
停頓片刻,君翊忽然有些不明緣由的欣喜,又有些不安,這種感覺,就像糖裡面藏着砒.霜,叫他克制不能,求之不得。
原來,心有所念,心有所牽,竟是這般滋味。
在這種奇妙的感覺中,好感度又上漲了2個點。
君翊思忖片刻,才小心翼翼,頗無辜地道:“可是……我從未仔細看過她們。”
蘇菀雙頰染了绯色,卻像是如釋重負了。
半晌後,君翊君翊調理了内息,忽然道:“若是――我離去後,你去我書房的暗格中看看,我留有東西給你。”
蘇菀明白,她早通過系統查看過,那暗格裡有君翊尋來的繡娘織成的嫁衣,還有一件,更是上品,乃君氏家族曆代的掌印。
蘇菀故作迷糊問:“是何物,為何不親手給我。”
他的聲音哽了哽,“是――聘禮。”
君家掌印代表着君氏家主,日後君氏重興,香火綿延整個武林。僅憑這一枚掌印,即可号令天下俠客,各路英雄。
君翊,這是想以整個君氏為聘。
蘇菀當夜沒有離開,軟綿綿躺在君翊這兒的美人榻上安睡。君翊在室外舞劍,一夜未入。隔着漏進内室的月色,他又将她望了望。
心若藏之,無日忘之。
君翊一夜無眠,因即将到來的決戰,更因決戰後他許諾的那場大婚。
決戰前,君氏門生既出。便是君氏家丁早已稀少,皆着素白的戰服。遠遠望去,亦是頗為醒目。
而武林正道,則是各懷心思,各有絕技。
君翊騎在馬上,面容俊美,神色淡淡,高貴如九天仙尊。誰亦看不出,他竟曾是淪落于旁人鞭下的一介奴隸。
有門生問君少主為何執意此行,君氏衰頹,并無必勝的把握。
君翊阖上眼簾,握緊了手中的長劍,隻平靜道:“江湖恩怨,因果得償,如今,時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