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軍彰

　　蘇寒感覺鼻子酸酸的，仿佛酒都變成了醋，喉嚨裡有什麼東西在爬，眼睛都火熱了起來，淚水忍不住泛酸，他眨着眼睛，笑了笑道：“我要是去當兵了，你想抽人都找不着我。”

　　蘇揚沒有說話，輕輕抿了一口酒，用筷子給蘇寒夾了一些菜，自顧自地又喝了一口。

　　“爸，我真不想去，部隊沒意思，還不如在家，我學門手藝，能養活自己就行，放心，肯定也能養活你啊。”

　　蘇寒又喊了一句，隻覺得喉嚨仿佛有什麼東西卡住了，鼻子更酸，眼淚竟然忍不住掉了下來：“我又不管别人怎麼看，他們愛說去說去，咱爺倆高興就好了呗！”

　　他忍不住了，眼睛紅了起來，兩行眼淚從眼角滑落，悶頭灌了一大口酒下去，勁頭很大，沖得蘇寒壓不住自己的眼淚，喉嚨裡火辣辣的，他卻沒有絲毫在乎。

　　蘇寒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去考國防大學，為什麼想去當兵，在家不好麼？在家很好啊！帶着肖琳兒去玩，陪着自己老爸，簡單一點，挺好啊，去什麼部隊，幹嘛要去部隊啊。

　　“我真不想去。”蘇寒嘟囔着，低着頭，身子有些顫抖起來，他知道，蘇揚是已經決定了，決定讓自己去部隊了，可是他，可是他……可是他現在，舍不得離開家，舍不得自己老爸一個人孤零零呆在村子裡。

　　蘇揚沒有吃菜，一碗酒直接見了底，他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這才開口道：“你該去部隊，去部隊看看，适合，你就呆下去，不合适，就回來。”

　　蘇寒低着頭，強忍着想哭的沖動，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緊握着自己的拳頭，死死摁在自己在腿上。

　　“你不是一直很喜歡這個軍彰麼。”蘇揚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已經有些黯淡的軍彰，小心翼翼推到蘇寒面前，“這是你爺爺留給我的，現在我給你，你可以随身帶着。”

　　這枚軍彰似乎經曆了很長的歲月，上面刻着的圖案和文字卻還依舊清晰可見，隻是有些遺憾的是，這枚軍彰缺了一角。

　　蘇寒擡起了頭，伸手摸着軍彰，摸着上面寫着的字，嘴唇微微顫動了起來。

　　“這是你爺爺當年參加抗美援朝戰争的紀念章，他是個英雄，想一輩子都呆在部隊，可惜了，可惜了。”蘇揚歎了一口氣，盯着蘇寒道，“我想繼承他的遺願，但……”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臉上浮現一絲愧疚和失落，悶了一口酒下去，緩緩道：“如果你想去，就去部隊走一趟，不想去的話……”

　　“我去。”蘇寒緊緊捏着那枚軍彰，攥在手心裡，他咧開嘴笑了起來，端起碗，一口将碗裡的酒喝光，“老爸，我會留在部隊，一定會！”

　　他知道老爸心裡愧疚，沒有能完成爺爺的遺願，也沒有能實現自己的夢想，他一直想着考國防大學，一直想進入部隊之中，就是想為爺爺，為老爸彌補這份遺憾。

　　他們沒有完成的事，自己來完成，他們沒有達到的願望，自己來達成，他們人生的缺憾，自己來彌補！

　　“爸，以後我不在，你得好好照顧自己，可别老喝酒，琳兒媽人真不錯的，你要不考慮一下？我也好多一個妹妹。”

　　蘇寒咧開嘴笑了起來，眼睛卻是紅的，他給蘇揚倒了一碗酒，兩個人一碰，一口喝光。

　　“講真的，要不我走之前，你倆就結婚了吧？我看嬸兒對你也很好啊，我這……我也有個媽，多好。”

　　蘇寒大笑着，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桌上的菜沒有動，兩瓶酒很快就光了，饒是蘇揚酒量極好，也已經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蘇寒抱着自己老爸回了屋，幫他洗了腳，又脫去了衣服，蓋好被子才輕手輕腳退出了屋子。

　　門口，方如山已經在等着了，見蘇寒走了出來，這才輕輕敲了敲門。

　　他身形筆直，猶如一杆标槍，身後肖洋等人站着，同樣神情嚴肅，剛剛那一幕，他們全部看在眼裡，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蘇揚是部隊出身，蘇寒的爺爺更是當年抗美援朝戰争的英雄，光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們敬佩！

　　方如山等了許久，沒有一絲的不耐煩，見蘇寒已經平靜下來，這才走了進去。

　　“跟我走吧。”

　　方如山看着蘇寒道。

　　“你是想還我一拳麼？”蘇寒擡起頭，認出了方如山，臉色平靜着，“還是想把我弄進部隊，到時候加倍還給我。”

　　“應該是十倍百倍還給你吧，敢不敢跟我走？”方如山輕笑了一聲，饒有興趣地看着蘇寒。

　　蘇寒看着他，笑了起來，他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屋子，看了眼自己的院子，看着那些陪伴了他十幾年的啞鈴，看着那每次自己挨罰高挂的樹幹，眼睛不由得又紅了起來。

　　“我再呆一晚。”蘇寒别過頭，輕聲道。

　　方如山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你這出門不方便，明天我讓人來接你。”

　　豎日清晨，蘇揚醒了過來，他扯開被子坐了起來，屋内一縷陽光照射了進來，隻是過于安靜讓他突然有些不習慣。

　　客廳裡已經擺好了兩碗鹹菜，還有煮好的稀飯正冒着騰騰熱氣。

　　門口，肖琳兒抹着眼淚，哭得像一隻花貓，那張小臉滿是難過和不舍，仿佛心口被刀割去了一塊肉一般，說不出的疼。

　　“琳兒，别哭了，你蘇寒哥哥會回來的。”蘇揚笑了笑，難得地露出笑臉。

　　“他真的會回來麼，嗚嗚……他真的會回來麼？”肖琳兒帶着哭腔，眼睛裡光芒閃動，滿是期待，仿佛這一失去，掏空了她的世界。

　　“會回來的，那個時候，他會不一樣，完全不一樣。”蘇揚摸着肖琳兒的小腦袋，輕輕道。

　　軍用車上，蘇寒沉默着，一言不發，他背着行軍囊，獨自抱着膝蓋坐在角落裡。

　　他沒有讓蘇揚來送，也沒有讓肖琳兒跟來，他怕離别，怕分開，怕到時候自己又會後悔，擡頭看了一眼，自己竟然就要離開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了。

　　“都坐好，準備出發了！”伍斌走過來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蘇寒的臉上，哼了一聲便走了，“關車門，準備出發！”

　　幾輛汽車浩浩蕩蕩開走，車上不時傳來哭聲，離别時的傷感在汽車開動的瞬間爆發出來。

　　蘇寒依舊坐在角落。

　　“我既然去了部隊，就要當最強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