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芸雨初歇。

　　夏喬的手無知覺地露在了被子外面，薄薄的細汗在如藕般的手臂上塗點了些晶瑩。

　　程嘉木重新回到牀榻時，夏喬黏人地靠了過來，靠在他的手臂上，又不舒服，即使是閉着眼，那臉上皺皺的神情令程嘉木看得也一清二楚。

　　“唔...”夏喬嘤咛了聲，手動了動，以為自己抱着抱枕，隻覺得不是那麼舒服，換了個姿勢。

　　程嘉木身子沉了下去，抱着夏喬，讓她睡在自己的頸窩處。

　　看着臉上布着紅绯的女人，手臂上是綿如海藻鋪成的青色發絲，這一刻，很滿足。

　　他知道，有些事，一旦發生了便不會輕易忘記，就像是愛上一個人如同不經意間根深蒂固的習慣，戒不掉，也不想戒掉。

　　可是這些事，當夏喬在顫抖時，輕輕在他耳邊說着的時候，程嘉木卻再也不想記起。

　　原來，他們都沒有錯，可是彼此卻誤會了整整五年。

　　夏喬沒看見那夜被程嘉木推開的白雪一臉哀戚的樣子，程嘉木也沒看見夏喬把手裡的藥交給了一位正坐在長椅上擦着汗的孕婦。

　　可是，夏喬為什麼去醫院呢？

　　這個程嘉木卻沒再追問，他不想知道了，就算沒有那層膜，他想他也再不會介懷了。

　　抱着夏喬，她的身上是同自己一樣的味道，柔軟嬌滑的女人身體乖順地窩在程嘉木懷裡，這一抱，便不想撒手了。

　　這場芸雨，兩人都用盡了力氣，如果不是在要到時程嘉木忽然的抽離，夏喬也不會在他的脅迫下說出這些話。

　　對她，程嘉木現在是滿滿的心疼，隻是因為一個誤會，她苦了這麼多年。

　　在程家，她可是和公主一般長大，而在外面，她什麼也不是，需要努力奮鬥，需要緊巴巴地捂着自己的錢包。

　　當然，程嘉木還不知道夏喬和顧回眸合夥經營的情趣商店。

　　因為一個喬薇，有可能便是一輩子蹉跎，程嘉木親了親夏喬的額頭，給她擦了汗，卻見夏喬睜開的眼睛。

　　兩人皆是一愣，夏喬這才發現自己yi絲不gua地窩在程嘉木懷裡。

　　害羞地把頭一縮，當起了鴕鳥，不敢動，大腿卻恰好搭在了程嘉木的腹部，這一動，可不會是小事情。

　　她耗盡了太多力氣，甚至多年的心力，這一次程嘉木要的特别狠，她身上仿佛被拆散重組似得，動一動，便是一次鼓起勇氣的抉擇。

　　好累啊，又困。

　　夏喬打了個呵欠，垂着眼。

　　程嘉木擡手，把落在肩膀之下的被子拉上，一隻大手輕拍着夏喬的背，另一隻手撥開她的劉海。

　　輕輕一吻，更輕的是他的聲音，“累了就睡吧。”

　　夏喬一句話也說不了，嗓子有些幹，隻能點點頭，閉上眼。

　　沒多久，夏喬睡着了，程嘉木也有些困，這一夜可能會是他這麼多年來睡得最好的一夜。

　　正要抱着夏喬讓自己入睡，不料門外輕輕地敲門聲響起。

　　......

　　門外，貝貝捂住自己濕哒哒的褲子，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程嘉木開門時，便被貝貝的樣子逗笑，穿上了上衣的他也不忘帶上房門，阻擋了貝貝忍不住往裡面瞧的目光。

　　“怎麼了？”不知道貝貝為何如此滑稽，他也沒照顧過貝貝。

　　貝貝垂下頭，小小聲音有些狼狽，“我找媽媽。”

　　“你媽媽睡了。”程嘉木自然是不會叫醒夏喬的。

　　貝貝臉上表情越發糾結，帶着哭腔，“爸爸，能不能把媽媽借給我一點時間啊，就一點點。”

　　她用短短的手指比了大概幾厘米的長度，下一秒就想沖着房門叫了。

　　可貝貝還是對程嘉木有些害怕，三口之家的短暫快樂，還是沒讓貝貝忘記曾經她以為的爸爸不喜歡她。

　　程嘉木這才發現，貝貝粉色的睡褲上，一灘深色的水哒哒的痕迹。

　　“尿床了？”程嘉木略有些驚訝。

　　五歲大的孩子，尿床這事，他還真沒經驗啊。

　　貝貝自然不說自己在房間裡偷喝了牛奶，結果睡覺時來不及爬起，水哒哒地留在了褲子上，留在了牀上。

　　女孩子，就算是五歲，也是有羞恥的。

　　貝貝紅着臉，支吾着不想點頭。

　　所以，她也隻敢讓夏喬知道，讓爸爸知道，多丢人啊。

　　程嘉木蹲下拍了拍貝貝的小腦袋，“走吧，爸爸帶你去找褲子。”

　　貝貝立馬扯住程嘉木的下擺，不動彈。

　　程嘉木回頭，愕然。

　　貝貝垂頭，又把眼睛瞥到一邊，聲音小的堪比蚊子，“還有牀單。”

　　程嘉木額頭冒汗了，五歲的孩子究竟為何會尿床，他想不出來。

　　但是，看見被扔在牀低的牛奶盒，程嘉木了然了。

　　撈起，問貝貝，“喝了牛奶了？偷偷的？”

　　因為還沒好全，夏喬便不讓貝貝喝牛奶了。

　　但偏偏房間裡那一箱給貝貝買的兒童牛奶還沒來得及撤出，就被孩子偷喝了，這般可愛的行徑，還真令程嘉木笑了出來。

　　貝貝馬上要哭出來，穿着兔子拖鞋的小腳一跺，“爸爸！”

　　程嘉木看着女兒發紅的眼，柔聲道，“以後想喝就和爸爸媽媽說，自己偷偷躲在房間偷喝是不對的。”

　　貝貝重重點頭，嗓音清脆，“知道了爸爸！”

　　程嘉木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新的牀單，隻是，這牀墊也濕了，沒法用。

　　家裡也沒得替換的，看來也必須要買新的了。

　　貝貝睡的也正是雙層兒童牀，下鋪，換被子也方便。

　　同樣是粉色的髒被子和牀單被扔在了地上，鋪上了粉藍的被褥。

　　接着，貝貝從程嘉木手裡拿過褲子，倒是不動了。

　　小孩子心思也是難捉摸，程嘉木等了好久，才聽貝貝說，“爸爸，您在這我沒法換褲子。”

　　程嘉木驚訝地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轉身，給貝貝帶上了門。

　　貝貝咬着唇，給自己的門上了鎖，才換了褲子。

　　程嘉木哭笑不得，現在的孩子他還真得好好相處一番了。

　　然而，看着這些該洗的牀單和褲子，程嘉木蹙着眉，又頓時嫌棄女兒了。

　　照顧小孩子他不行，就連洗衣服，他...

　　不對，他的每一件衣服，除了内庫，哪一件不是幹洗？

　　哪有真正自己動手洗過，家裡的洗衣機也隻是擺設的高檔用品罷了。

　　說到底，程嘉木還真不會用。

　　他好像記得，夏喬洗衣服的時候，從來不會把不同種類的衣物放在一起，洗的井然有序。

　　嘗試着把褲子扔進去，倒了一勺洗衣粉，按開關，不需要調節，洗衣機嗡嗡地轉。

　　程嘉木滿意地看着快洗的褲子，一點點泡沫更像是滿足，填滿了他的心。

　　這似乎讓他再次體會到家的感覺，為家人洗衣服，從不會到會，就連程嘉木自己都在驚訝自己的改變。

　　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會洗衣服了。

　　此刻，夏喬在卧室睡得香甜，程嘉木被洗衣服這項簡單的工作取悅得一本滿足。

　　反正那些堆在浴室的衣服夏喬第二天還是得洗的，她不喜歡幹洗，有些沒必要幹洗的衣服，她便親力親為。

　　程嘉木看了眼夏喬，那安靜的睡顔仿佛是他做家務的動力，抱着一疊衣服出去了。

　　衣服從洗幹淨到烘幹，用了不少時間，特别是當洗衣粉放多了，泡泡總是洗也洗不掉的時候。

　　程嘉木似乎和洗衣機杠上了，隻是僅僅一條褲子，便洗了兩個小時。

　　最後越來越順利，把剩下的衣服挂在陽台上後，窗外的月色已經漸漸稀薄了。

　　淩晨四點，程嘉木才回到牀上。

　　身上帶着些霧氣，有些冷。

　　夏喬不愛，往邊上縮了縮頭，等程嘉木身上暖和了起來，便又把他當成是抱枕，黏糊糊地貼了過來。

　　程嘉木累急了，摟着夏喬很快睡着。

　　平靜的夜在兩個原本就彼此相愛的夫妻身上總是特别短暫，兩人相互抱着，薄薄的被子下纏在一起的腿，似乎怎麼也分不開。

　　兩人，就着一個姿勢一睡到天明。

　　是夏喬先醒的，費力地眨了眨眼，盯着放大的程嘉木的臉，一瞬不瞬。

　　似乎是太過謹慎，反到讓程嘉木醒了過來。

　　清晨的第一個吻，要給心愛的人。

　　程嘉木略有些冰涼的唇落在夏喬額上，很快挪開。

　　他的眼神複雜又警惕，看着一臉呆滞的夏喬，正色說道，“你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