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錦蓮憤憤不平地一巴掌拍在身側的小幾上,隻聽得“咯噔”一聲,一塊碎裂的玉镯子掉了出來,姚錦蓮漂亮的臉蛋兒臉瞬間變了色。她慌忙挽起寬大的廣袖來看,隻見她常年戴在手腕上,一直鐘愛得不得了的和田玉镯子被磕得碎成了幾塊。
姚錦蓮頓時眼眶一紅,淚珠兒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刷刷滾落下來,哭得傷心無比,用肝腸寸斷來形容都不為過,這下她是真的心痛萬分了。
二太太曾氏一看也着了急,心疼得不得了,語氣裡也帶了埋怨,“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這可是你□□母傳下來的東西,好好兒的一個和田玉镯子就這麼給磕碎了,你還真是敗家!”
這話聽起來就誅心了,姚錦蓮的淚珠兒掉得更兇,哭得越發傷心,又是心疼磕碎的镯子,又是心中委屈非常,兩相夾擊,讓她萬般惱怒,把罪責一股腦兒全都怪到了姚錦繡的頭上,“娘,這根本就不應該怪我,要怪隻能怪姚錦繡,要不是她說那些氣人的話,故意惹我生氣,讓我一時氣憤失了神,我又怎麼會把這和田玉镯子磕碎?她就是個禍害,是個賤人,剛才驚了馬,就應該摔死她!”
對,都是她的錯,都是姚錦繡那個禍害的錯,要不是姚錦繡,她又怎麼會倒黴?姚錦繡那賤人就不應該活着,她就應該像她的娘一樣,死了才好!死了就不會礙人眼了。
二太太曾氏見姚錦蓮瞪着雙眼直愣愣地盯住前方,那眼神兇惡得仿佛能把前面的車廂壁瞪出個窟窿來,她心下一驚,意識到姚錦蓮這是鑽了牛角尖,再不拉回來,可怕會失了心智,連忙伸手把姚錦蓮摟入懷中,手撫着她的被柔聲安撫,“蓮兒,蓮兒,這事兒不怪你,你别傷心,别難過,镯子碎了就碎了,回頭我們再買一個更好的便是了,你快别這樣了,不要吓娘啊!”
“娘,我恨她,我恨她……”姚錦蓮趴在二太太曾氏懷裡,睜着一雙鹿一樣的大眼睛,目光卻沒有焦距,喃喃自語地說着心中的恨意,“姚錦繡就是個賤人,一個沒娘的可憐蟲,她憑什麼跟我争?凡是有個好東西都要跟我搶,凡是都要比我好,她怎麼不去跟姚錦慧比?她還私底下去見陳昱霖,跟我搶我看上的東西,我不會放過她的!”
“沒事兒了,沒事兒了,你恨她,娘幫你。”二太太曾氏摟着姚錦蓮輕聲安慰,現在她也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隻要她的女兒好好的,其他人是對是錯都與她無關,她的女兒就是最重要的,誰都不能傷害她。
……
一行人很快回到姚府,在二門下了馬車,便要去看老太太謝氏。二太太曾氏跟大太太謝氏道:“蓮兒忽然肚子有些疼,我先帶她回去了。”
姚錦繡站在側邊,正好掃了姚錦蓮一眼,她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眼眶紅腫,顯是才哭過,隻是這會兒柔柔弱弱地靠在丫鬟的身上,也不知她是不是真的生了病。總覺得看起來不太像,倒像是故意在掩飾什麼。
大太太謝氏關切的目光落在姚錦蓮的身上,見她眼眶微紅,臉色發白,手捂着肚子,軟軟靠在丫鬟的身上,“這是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好好兒的嗎?怎麼就這麼虛弱了。”
二太太曾氏側過身去擋了擋大太太謝氏的視線,大太太謝氏才沒一直盯着姚錦蓮看。收回視線看向二太太曾氏,隻聽二太太曾氏苦笑道:“你也知道這丫頭,身來就體弱,動不動就頭疼腦熱的,這會兒也不知怎麼了,我還是先帶她回去歇着。”
“要不要叫大夫來看看?”大太太謝氏管着府裡中饋,請大夫這事兒需要經過她,她現在問起來,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二太太謝氏先謝過了大太太謝氏的好意,“這會兒暫時不用,先回去歇着,再喝些平日裡就常喝的姜糖水,看看情況再說。”
大太太謝氏道:“如果要請大夫,就來跟我說一聲,千萬不要硬撐着,免得把小病拖成大病。”
二太太曾氏感激地道:“謝大嫂關心,有需要我一定來找大嫂幫忙。”
大太太謝氏點點頭,“那好,那你們就先回去吧。”又吩咐姚錦蓮的丫鬟,“好生照顧好五小姐。”
丫鬟恭敬了一聲,二太太曾氏給大太太謝氏行了一禮,帶着姚錦蓮并丫鬟婆子回去了。
剩下大太太謝氏等人,直接就去了老太太謝氏的福安堂,這還是姚錦繡自老太太謝氏舊病犯了之後第一次見到她。
丫鬟先進去通禀,不一會兒出來,叫大太太謝氏她們進去。門口一扇富貴花開的屏風,上面嫣紅燦爛的牡丹花繡得栩栩如生。大太太謝氏帶着姚錦繡和姚錦慧繞過屏門,進到内室裡去,老太太謝氏就坐在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
老太太謝氏身穿寶藍色底萬字不斷頭紋褙子,額頭上戴一截鑲珍珠壽字的抹額,臉色不如前幾日,帶着絲絲倦意,許是被病痛折磨的緣故。
大太太謝氏帶着姚錦繡和姚錦慧給老太太謝氏行禮,老太太謝氏擺了擺手,讓她們起身坐下,有丫鬟上來上茶。
老太太謝氏先前還覺得不怎麼舒坦,這會兒見着姚錦慧,精神倒是好多了,伸手招姚錦慧到她身邊去,“慧丫頭,到祖母身邊來。快來跟祖母說說,今個兒去陳家玩兒得怎麼樣?”
姚錦慧上前去坐在老太太謝氏的身邊,任老太太謝氏拉着她的手。她想起在陳家被陳三公子陳昱坤的黑色大狼狗吓到的情形,眼眶不由地就紅了,委屈得不得了,吸了吸鼻子,癟嘴道:“陳家還好,就是陳家三公子不好。”
老太太謝氏一聽這話就不對勁兒,看向姚錦慧,這可是她當眼珠子一樣疼愛的孫女兒,出不得半點兒差錯,“怎麼回事?可是沖撞了你?”
說是沖撞,不過是委婉的說法,就怕姚錦慧吃了虧。
陳家雖好,陳家大公子也是人中龍鳳,老太太謝氏看上的也是陳家大公子,跟那個狗屁倒竈、纨绔不遜的陳三公子可沒什麼關系,怎麼偏偏就遇上了他?這便是老太太謝氏最為擔心的事情。
姚錦慧隻委屈的哭,大太太謝氏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姚錦慧一眼,連忙解釋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陳三公子養的大狼狗沒栓好跑了出來,正好撞見了陳家二小姐和慧兒,就把她們兩個姑娘都吓壞了。陳大太太和陳二太太都來賠了禮,還送了不少禮物給慧兒。”
“那陳三公子也是個不知禮數的纨绔子,明知家中有客人,怎的不把那等兇惡的畜生給看管好。”老太太謝氏憤憤地罵了陳三公子陳昱坤幾句,伸手疼惜地摸摸姚錦慧的臉,“真是把我們慧兒給吓壞了。”
“祖母……”姚錦慧哭着撲到老太太謝氏的懷裡。
“快别哭了。”老太太謝氏安慰道:“待會兒讓你母親給你熬些安神湯喝,老婆子這裡再給你些壓驚的物什,你回去好好兒安睡一晚,明天就把那等可怕的事情忘了吧。”
坐在下面的姚錦繡端着茶碗,用茶蓋子撇着茶葉末子,聽到老太太謝氏的話,嘴角抽搐了一下,姚錦慧被吓這麼一場,倒是不少人關心她,可見還是有親媽的孩子才有人疼。姚錦繡不免難過的為自己哀悼了一聲。
今天又不是隻有姚錦慧一個人被吓到,她驚馬的事兒,都被所有人自動自發的無視了,無人多問一句,無人多關心一下。說不難過是假的,這就是這個身體原主的親人們的态度。但姚錦繡又轉念一想,不被她們提起也好,免得還要費心應付。
姚錦繡想得很好,但老太太謝氏卻并不如她所願。
就在這個時候,老太太謝氏像是忽然看到了她一樣,朝着她橫了一眼,語帶責備地問:“下人說你回來的時候驚馬了?怎地這麼不小心?”
下面的人傳話傳得可真快!
姚錦繡正想着該怎麼回老太太謝氏的話的時候,老太太謝氏立馬就翻了臉,口氣十分不好,“我說你這丫頭到底是怎麼回事?出個門也能驚了馬,還好是你一個人坐一輛馬車,要是慧兒跟你坐在一起,豈不是把慧兒也一起連累!”
看看,看看,這驚馬的事兒,明明是她姚錦繡受到了驚吓,跟姚錦慧屁關系都沒有,老太太謝氏不僅沒有半點兒的憐愛之心,還能因此找到借口訓斥她一頓,好像姚錦慧除了是她的親孫女兒,她姚錦繡就是撿來的一樣,多大仇!
老太太謝氏還沒完了,張嘴噼裡啪啦地罵着,“你就跟個害人精一樣,出個門都不能安生,典型的害人害己,我看你以後還是少出門,就在家裡面老實待着,把《女訓》、《女戒》都好好的學一學,免得出去丢人現眼。”
姚錦繡磕地一下把茶碗放到桌上,回頭朝着來太太謝氏冷笑兩聲,說話的語氣就帶了火,反正這老虔婆也為老不尊,她也懶得給她留面子,“老太太,你說誰是害人精?那驚馬是我讓它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