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搖頭，前所未有的倔強。

　　醫生說，這個孩子最好不要留。她雖舉棋不定，但唯一的理智也告訴自己，總是要殘忍一次。而他，看不得她受苦，更何況怎麼能忍受自己的孩子死在手術台上。

　　她甯願，這個壞人由她來做。

　　她甯願，他一輩子都不知道這個孩子存在過的事實。

　　心裡下了決定，一切都變得簡單。

　　裴墨塵怕她想不開，一整晚就合衣躺在客廳裡的沙發。

　　入夜後，他無法安睡，睜着眼睛看着天花闆的水晶燈，内心紛亂。

　　忽然，隐隐有聲音從她的卧室傳來，他立刻坐起身，想要确認蘇淺夏是否安好，但剛邁出一步，便清清楚楚的聽到她的哭聲。

　　最終還是沒有去打擾她，也許她此刻最需要的是一個人的甯靜。

　　一整夜，她的哭聲斷斷續續，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天際泛起白霜，蒙蒙的亮起來。

　　做壞人，并沒有她想象中的容易。

　　一早，蘇淺夏從卧室裡出來，着裝整齊，臉上沒有任何一絲多餘的情緒，除了紅腫的眼睛透露唯一的心事。

　　裴墨塵迎上她，謹慎而小心的口吻，問，“決定好了嗎？”

　　她點頭，重重的一下，“我會打掉他。”

　　輕輕松松的一句話，背後藏着不為人知的痛苦。

　　“我已經預約了醫生，今天下午就……”剩下的話，幾次開口，她都沒辦法完整的說出來。

　　母子連心，此時的她，最痛。

　　裴墨塵眼裡有着擔憂，“真的不告訴他嗎？”

　　她搖頭，說的堅決，“不。”

　　他輕歎，“好，那我陪你。”

　　她擡起頭，目光沉沉的落在他的臉上，還是搖頭，“這不是你的責任，你不必……”

　　“就算是普通朋友，遇到這樣的事我也不能坐視不管。做流産不是小事，你總要有人在身邊照應着。就當是為了讓我安心，讓我陪着你，好嗎？”

　　裴墨塵自從成了裴氏的掌權人，做事向來不容别人質疑，說一不二，但因為對方是蘇淺夏，他才放緩了語氣，甚至連姿态都放得很低很低，似乎生怕她會不同意。

　　蘇淺夏看着他許久，他的心思她懂。刻意疏離，是不想給他不切實際的希望。

　　可此時，她的确需要有一個人在她的身邊。

　　閉了閉眼睛，自私就自私一次吧，反正她已經惡貫滿盈。

　　裴墨塵為她重新預約了時間，為她做手術的大夫也是找的最好的權威。

　　雖說科技先進，沒有痛苦，但畢竟是從身體裡剜出一塊血肉來，怎麼會毫無感覺。他能做的，隻是将對蘇淺夏的傷害降到最低。

　　周密的檢查進行了兩個小時，下午兩點一刻，她躺在了病房上，挂着吊針。

　　越想，就越渴望肚子裡的這個孩子。

　　想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長大。

　　閉上眼睛，還是有潮熱的淚水從眼角溢出。

　　裴墨塵推門而入的時候，恰好看到她在拭淚，指尖劃過，臉上不留一滴液體，好似并未哭過一樣。

　　她很堅強，一向如此。

　　連他都覺得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