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驟然聽聞慕容景天過來了,趕緊掙紮着起身,準備行禮道:“臣妾參見――”
“好了。”慕容景天邁入内殿之中,卻是一把扶住了皇後,溫然笑道,“皇後,你眼下病着,就别拘着這些個虛禮了。”慕容景天握了握皇後的手,卻是不禁皺眉道,“你的手怎的這樣燙?”
見到慕容景天如此關懷,軟玉卻是哽咽着道:“皇後娘娘感染風寒不說,還犯了頭風,眼下身子實在是不好呢!”
聽聞皇後如此不适,慕容景天不禁面色一沉,冷然道:“你們都是怎麼伺候皇後的,怎的都沒讓太醫來看看麼?”
見到慕容景天隐隐含怒,皇後卻是趕緊扯住了慕容景天的衣裳,溫然道:“皇上息怒。方才太醫已經來過了,軟玉也已經按着太醫的吩咐煮了湯藥給臣妾喝了。”皇後輕輕地咳嗽了兩聲,道,“左不過是臣妾自己身子虛弱,經不起一場小小的風寒罷了。”
慕容景天愛憐道:“皇後,你本就體弱,如今犯了頭風又感染了風寒,身子撐不住也是情理之中。”
說罷,慕容景天用自己的寬厚的手掌輕輕拂去皇後額頭上的汗珠,溫然笑道:“朕這幾天都來陪着你,等着你的病痊愈,好不好?”
慕容景天甚少如此溫言相對,惹得皇後竟然露出了幾分扭捏的神色,隻是臉紅道:“皇上今個兒不是要歇在賢妃妹妹的永和宮麼?臣妾不敢不讓皇上走――隻怕賢妃妹妹不高興呢!”
聽到皇後提及賢妃,慕容景天的聲音中卻是帶了幾分疏懶的意味,道:“賢妃麼……朕一直寵愛着她,偶爾放一放也不要緊。倒是你,皇後,朕還盼着你給朕再生育一個嫡子呢!”
這樣溫潤的情話,皇後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過了。如今聽到慕容景天驟然提及“嫡子”二字,皇後更是心中一痛,哽咽着開口道,“皇上,都是臣妾福薄,保不住咱們的孩子。”說罷,皇後便要嘤嘤地哭了起來。
見到皇後如此,軟玉心中一動,便靜悄悄地退下去了。
待軟玉出去後,慕容景天便微微攬住了皇後顫抖的身子,溫然道:“好了,好了,你是朕的中宮皇後,你若是哭了,那成什麼樣子呢?”說罷,慕容景天親昵道,“朕不管有多少妃嫔,皇後是隻有一個的。”
皇後臉一紅,隻覺得更加頭暈目眩,低低道:“皇上甚少與臣妾說這樣的體己話。臣妾都是覺得自己仿佛身在夢中似的。”
說罷,皇後癡癡一笑,道:“莫不是臣妾做了千年之前的莊周,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不成麼?”
聽到皇後眉眼之中中大有自哀的神色,慕容景天似是唏噓道:“皇後,前朝後宮的事情那麼忙,朕的确是有些疏忽你了。隻是,你是朕的妻子,而她們不過是朕的妾侍,倒是也是内外有别。”
說罷,慕容景天用自己的手指輕輕撥開因為沾染了汗水而粘膩在皇後額頭上的頭發,隻是道:“因為你的朕的皇後,因此稍稍放松一些。朕想着,你是朕的皇後,總歸是不礙事的。”
皇後已經許久沒有與慕容景天如此親近過了。饒是慕容景天礙于禮數偶爾也來到鳳寰宮中,卻不過是例行公事一般。帝後二人,已經許久沒有像是今夜這般長談過了。
正因如此,這一夜的情誼便是顯得更為難得。
皇後随心地躺在慕容景天的懷中,無比貪婪地呼吸着慕容景天身上淡淡的龍涎香的氣味,聽着慕容景天瑣碎地說着前朝後宮的種種事情。可是,慕容景天口中的每一個字,落在皇後的耳中,竟似珍珠一般溫潤。
自己是皇後,但更是個女人。
既然身為女子,哪有不希望自己夫君疼惜自己的?隻是,又因為自己不僅僅是女人,更是皇後,所以就注定要與諸多女子共同分享這一點點不可多得的幸福。
這樣的幸福,于皇後而言,已經是彌足珍貴的。
見到懷中的皇後略有倦意,慕容景天不禁道:“皇後,你乏了麼?”
皇後卻是溫然地搖了搖頭,隻是喃喃開口道:“皇上與臣妾許久都沒有像是尋常夫妻一般說說話了。臣妾倍覺幸福,恍在夢中,不敢醒來……”
聽到皇後的這一番話,慕容景天不禁微微一怔,随即低低道:“樂怡,這些日子,的确是苦了你了。”
樂怡,樂怡,這是皇後的閨名。隻是,不知從何時期,慕容景天似乎再也沒有稱呼過皇後的閨名。哪怕是隻有帝後二人相對時,彼此的稱呼,以後是“皇上”,“皇後”。
帝後二人,自然是這世界上最尊貴無比的夫妻。可是,帝後二人更是這世上最不像是夫妻的夫妻。
皇後見到慕容景天如此愣愣地出身,便躺在慕容景天的懷中,喃喃開口道:“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臣妾雖為皇上的妻子,可是久居深宮,卻與其他妃嫔并無二緻,隻是希望能得皇上垂憐罷了。”
慕容景天聽到皇後吟詩,不禁笑道:“朕記得皇後你善于廚藝,不善詩書――怎的卻知曉這李治的了?”
皇後低低開口道:“皇上久久不來臣妾宮中,臣妾閑來無事,便讓軟玉找了些詩書自娛罷了。”
慕容景天點了點頭,緩緩開口道:“劉長卿曾贊李治為‘女中詩豪’,自然是當之無愧的。隻是,上天賜給了李治過人的美貌和滿腹的才情,可是上天卻始終不給賜給李治一份完滿的愛情。即便她的身邊從來不缺男子,可是卻都是她生命之中的匆匆過客,從未能與她攜手一生罷了。”
皇後垂眸道:“皇上明鑒,臣妾雖然讀李治的詩詞,可是卻必李治更幸運。”皇後眉頭一揚,低低道,“因為,臣妾是皇上的妻子……”
慕容景天眼眸一動,不禁道:“皇後,你願意讀一些詩書自然是好的。隻是,這未央宮中詩書最通的便是棠梨宮純嫔,其次便是柔儀宮宸妃。這兩個女子,當真是冰清玉潔的雪中蓮花。皇後,你畢竟是皇後,不必趨于他流。”
聽到慕容景天驟然提及純嫔與宸妃,皇後卻是心中一酸,别過頭去,冷然道:“皇上若是滿腦子都是别的姐妹,可就别來臣妾的鳳寰宮了!”
皇上甚少有如此小女兒的情态的時候,而且如今皇後患病發燒,臉頰更是紅撲撲地惹人喜愛。隻是,皇後畢竟已經不再年輕,如此眉頭微皺,更是襯出了臉上的細碎紋路。
相比之下,賢妃雖然與皇後年紀相仿,可是卻因為極其善于保養的緣故,容貌竟與十*歲的女子一般。看慣了如花容顔的慕容景天,自然不會真心喜愛皇後的滄桑面孔。
果然,慕容景天的聲音疏懶了幾分,隻是道:“皇後也會吃醋麼?”
慕容景天的這一句話說的雲淡風輕,可是皇後卻是一凜,低低道:“皇上息怒,臣妾失言了……”
“無妨。”慕容景天仿佛并不在乎似的,隻是淡淡道,“隻是你如今抱病,也不宜侍寝。這樣,朕今個兒晚上就住在偏殿,這樣離你也不算遠。”
皇後微微一怔,随即低低道:“是,臣妾明白了。”
鳳寰宮偏殿之中,福公公伺候着慕容景天洗漱更衣,不禁道:“皇上與皇後娘娘伉俪情深,小的看着都高興呢!”
然而,慕容景天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福公公一眼,道:“哦?你這樣想麼?”
福公公的面色微微一滞,複而失笑道:“皇上明鑒,小的有什麼事都瞞不過皇上您的火眼金睛啊!”
慕容景天嗤嗤一笑,卻是道:“這有什麼,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隻是,朕若是不寵着皇後一點,給足了皇後面子,這樣的女子,還不知道要在後宮掀起如何的風浪呢!”
福公公顯然對慕容景天的話并不覺得意外,隻是道:“這未央宮裡的事情,皇上自有決斷。隻是……”福公公話鋒一轉,卻是賠笑道,“皇上與皇後娘娘還是要有一個嫡子的。嫡子身份尊貴,是繼承大周江山的最好繼承人。”
慕容景天卻是不耐煩道:“這嫡子便是皇後所出了。隻是,讓誰當皇後還不是朕說了算麼?隻要是皇後生育的孩子,都是嫡子。至于誰做皇後,就不那麼重要了。”
福公公如何不明白慕容景天的話中含義?
即便皇後如今得到慕容景天的垂憐,可那也不過是昙花一現的恩寵。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帝後之間的矛盾早已經不可調和。如今的種種風平浪靜,甚至是言語溫存,不過是暴風雨之前的駭人甯靜罷了。
福公公如此思忖着,正要開口的時候,卻聽見外頭有人傳話道:“皇上!皇上!”
這邊慕容景天剛剛躺下,聽到有人在叫自己,更是十分不快,冷然道:“什麼事?”
隻聽那人隔着門,喜不自勝道:“皇上大喜!皇上大喜!徐才人,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