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情人節，他都不送禮物的？！”蘇媚頓時翻了個特别大的白眼，“果然太摳門了。”

　　時念卿先是怔了怔，随即反駁道：“這不是還沒到節日麼？！你怎麼知道他不會送禮物給我？！”

　　“霍寒景和陸宸那票人一樣，所謂臭味相投，都是鋼鐵直男，他會送你禮物？！他那麼摳，怎麼會送你禮物？！”蘇媚那語氣，輕蔑到不行。

　　時念卿很是不服氣，不過，她卻注意到蘇媚話語中的弦外之音。

　　翻身，時念卿伸手按開房間内的燈。

　　橘黃色的燈光，照亮整個房間的同時，她用很詭異的眼神盯着手機屏幕上的蘇媚。

　　蘇媚即刻被她那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你那什麼眼神？！”

　　“什麼情況啊？！”時念卿問。

　　“什麼什麼情況？！”蘇媚有點茫然。

　　時念卿說：“好端端的，你怎麼扯到陸宸身上了？！其次，你怎麼知道陸宸和霍寒景一樣，是鋼鐵直男？！”

　　私下沒有接觸，肯定是不會清楚一個人的本質。

　　蘇媚瞬間有點心虛：“什麼好端端扯陸宸身上？！我這麼厲害的角色，當初在公司上班，可是公關部的第一把手，換句話說，沒有我搞不定的男人，更沒有我簽不下的訂單。昨天陸宸送我回家，真是鋼鐵直男到了姥姥家，比霍寒景還花式不解風情。”

　　“……”時念卿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眼神愈發地詭異與驚悚，大腦運轉了半晌，她才反應過來，詢問道，“你們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兒？！”蘇媚冷冷地扯了扯唇角，“就是沒有一點紳士風度的男的，把人氣得半死。不過，最後我還是報仇雪恨了。”

　　蘇媚的話語，聽得時念卿滿頭的問号。

　　直到她收到蘇媚發來的視頻，看着陸宸和宮傾琛，衣冠楚楚的，在時家大門口打成一團，渾然不顧周圍鄰居的目光，在肮髒的地上，滾來滾去的，她直接：“……”

　　蘇媚說：“盡管宮傾琛是放浪不羁了點兒，但是，人家情商高，知道節日提前買禮物。哪像陸宸……”

　　“……”時念卿覺得蘇媚很反常，怎麼字字句句都不離“陸宸”這兩個字，連誇贊宮傾琛都能帶到陸宸身上，她勾了勾嘴唇，“媚媚，你是不是有點喜歡陸宸啊？！”

　　“我喜歡他？！”蘇媚聽了時念卿的詢問，頓時情緒異常激動，“我怎麼可能喜歡一個永遠能把天聊死、完全不解風情且對自己堅持的事情，迷之笃定的人？！能不能不要這麼搞笑，太驚悚了。”

　　時念卿看着蘇媚那都要炸毛的樣子，還想刨根問到底，誰知，蘇媚話語卻陡然一轉：“時念卿，是不是因為懷了孕，你特别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時念卿渾然不知道蘇媚究竟意為何指，直到蘇媚皺起眉頭，滿臉嫌棄地盯着她，“你看你那雞窩一樣的頭發，還有越來越圓潤的小臉，怪不得霍寒景，不對，是霍摳摳，對這些節日從來不放在心上，完全不送禮物，你看你那邋遢的樣子，真心有點辣眼睛。”

　　時念卿第一次覺得從蘇媚嘴裡說出來的話，特麼欠抽了：“姓蘇的，你到底會不會說話了？！”

　　時念卿擺出一副：有點不高興，開始要鬧小情緒的表情。

　　結果蘇媚沒有上道的意思，仍然口不擇言地打擊道：“換成是我，也會覺得送你禮物，很虧。”

　　“……”時念卿。

　　**

　　這不是還沒到情人節麼？！

　　可是，這朋友圈裡，怎麼全部都被各式各樣的禮物，給刷屏了？！

　　時念卿微信裡添加的朋友不多，但是，所有的女性，要麼曬包包、衣服，要麼曬項鍊、戒指，對于那些還沒收到禮物的朋友，她們則是一副很高冷的姿态發朋友圈：“情人節，是我不喜歡的；新年，也是我不喜歡的，我就喜歡清明節，可以給别人燒紙上香什麼的，多有意境。”

　　這大過年的，看到這朋友圈，自然是有點怵人的。

　　對于這樣的節日，時念卿一直沒有什麼概念，換句話說：她也并不怎麼在意。

　　但是，午餐後，她沒事可做，縮在沙發上刷朋友圈，全是情人節的，她心裡還是有點那啥。

　　尤其是，宮梵玥都給她發來了消息，詢問她明天有沒有空。

　　而，微信裡，霍寒景那頭，卻寂靜無聲。

　　時念卿皺起眉頭，直直盯着霍寒景的微信頭像，尋思着，要不要發個消息，暗示下她。

　　往幾年的情人節，她都在美國，一個人度過。那時蘇媚都會發消息詢問她情況。

　　蘇媚在公司上班的時候，每到這種暧昧氣息濃郁的節日時，都會受到層出不窮的禮物。以前隔得太遠，她并沒怎麼放在心上。今天一大早，被蘇媚那麼一炫耀，她心情莫名很惆怅低落。

　　她正盯着霍寒景的頭像出神，宮梵玥的視頻，突然就閃了進來。

　　時念卿措手不及。

　　那時，桐姨正好端着餐後甜品，以及鮮榨的草莓汁過來。

　　不偏不倚，正好看見宮梵玥的視頻電話。

　　時念卿吓了很大一跳，而且，在桐姨的目光，落在她手機屏幕上的刹那，她莫名有點心虛。

　　時念卿從沙發上站起身，幹幹笑着看着桐姨：“我上樓去接個電話。還有，上次做産檢的時候，醫生叮囑，孕晚期要少吃糖，甜品就給安安送去吧。”

　　說着，時念卿已經快速上樓了。

　　桐姨站在那裡，卻皺起了眉頭。

　　對于時念卿私下的人際交往，桐姨自然是沒有資格過問的。

　　可是，她剛剛如果沒看錯的話，那視頻閃進來的備注，是什麼“未婚夫”？！而頭像，也不是霍寒景的頭像。

　　敢情，是副統大人？！

　　思緒整理到這裡，桐姨眉頭愈發皺得緊了。

　　**

　　三樓，主卧。

　　時念卿接通視頻電話，宮梵玥的臉，即刻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怎麼了？！”時念卿率先詢問。

　　宮梵玥身後的環境，很陌生，應該不是在宮府，時念卿看了許久，才大緻揣測出他應該在辦公室裡。

　　視頻響了許久，宮梵玥還以為時念卿不會接他的視頻呢。

　　他看着印在手機屏幕上的時念卿，嘴角隐隐一勾：“沒怎麼，就是剛剛給你發消息，你一直沒回我。”

　　“剛剛我有事，手機不在身邊。”時念卿撒謊的時候，心虛得眼睛都别開了。她沒回複宮梵玥，是因為，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拒絕。她還沒想到一個好的理由。

　　她對宮梵玥的感覺，一直都是好朋友。可是，自從上次他跟霍寒景大打出手之後，她這才突然意識到：宮梵玥對她，好像不僅僅是朋友。

　　手機兩頭，突然就死寂無聲。

　　時念卿眼睛盯着房間的沙發上，霍寒景昨晚丢在那裡的黑色毛巾上。

　　宮梵玥那邊沉寂許久，這才低聲詢問：“明天晚上，你有空嗎？！”

　　聽見宮梵玥又提及這個話題，時念卿眉頭瞬間深深擰了起來。她怎麼回複？！直接拒絕？！但是，會不會太傷人。

　　在時念卿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組織語言之時，宮梵玥的聲音，又低低沉沉傳來：“是我爺爺，詢問了很多次怎麼沒帶你回老宅吃飯了。如果你沒空，那我就再找個理由敷衍過去。”

　　聽了宮梵玥的話，時念卿的心，忽然猛地一陣緊縮。

　　大腦，不由自主想起前幾天，她去霍寒景辦公室送便當那天的場景。

　　那天，她躺在沙發上，腦袋枕在霍寒景的腿上。

　　他低頭，給她吹鼻子的時候，語氣有點陰冷地說道：“找個機會，去跟宮梵玥把話說清楚，解除了你們的婚約。時念卿，我再也不想因為這事，宮梵玥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時念卿心裡也很清楚，這種事，拖得太久，對宮梵玥傷害就越大。

　　可是，她應該如何開口？！

　　在時念卿猶猶豫豫，嘗試着開口之時，宮梵玥或許是察覺到了什麼，立刻出聲阻止了她：“我還有個緊急會議，先挂了，有時間，我們再聊。”

　　“宮……”時念卿想叫住宮梵玥，但是手機屏幕上，宮梵玥的臉已經消失了。

　　時念卿莫名就很沮喪。

　　下午三點。

　　時念卿原本想睡午覺的。

　　卻因為宮梵玥的那通視頻，怎麼也睡不着。

　　她索性給蘇媚打電話，約她出去逛逛街。

　　隻是，在她換衣服打扮的時候，手機再次響了……

　　**

　　算了算日子，時念卿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見過顧南笙的母親了。

　　蘇媚跟着她一起去的咖啡館。

　　剛推開幹淨通透的門，遠遠的，時念卿便瞧見顧夫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顧夫人朝着她揮手。

　　蘇媚立刻去了咖啡廳的另一個角落坐着。

　　時念卿走過去，低聲喊道：“孫姨。”

　　靠近之時，時念卿這才看清楚：不過半年的時間，顧夫人變得愈發憔悴，原本烏黑的頭發，也密密麻麻摻雜了白發。

　　顧家遭遇巨變，顧峰然離世，可想而知，對于這個女人來說，到底打擊有多大。

　　顧夫人老了很多，曾經花了無數金錢堆砌出來的青春，也不複存在。她變成了普通百姓的中年婦女，應該有的模樣。

　　時念卿的心，忽然就變得很難受。

　　顧夫人原本幫時念卿點了杯咖啡，不過在瞧見她肚子的時候，又招來服務員改成了果汁。

　　“今年的帝城，真冷。”這是顧夫人的開場白。

　　明明很随意的一句話，時念卿卻聽出了弦外之音。她擡起眼眸，看向顧夫人。

　　顧夫人揚起了一抹笑意：“天氣太冷，就容易犯困。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睡覺特别愛做夢，而且總是夢到我與你母親年輕之時，帶着你和南笙出來逛街的場景。”

　　“你和南笙那時都小，每次出門，看見這個想要，看見那個想要。我和你母親都特别害怕把你們慣壞了，所以并不想滿足你們的任由要求。然而，看着你們可憐巴巴的眼神，卻又隻能妥協。”

　　“那時候的陽光，真好。”

　　“我與你母親，年輕貌美，穿什麼都好看。”

　　“明明我覺得還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可是細細想來，這段時光，已然過了十五年。”

　　時念卿默默聽着顧夫人的絮絮叨叨，心裡真的難受到了極點。

　　顧夫人坐在那裡，看着玻璃窗外，那黑雲厚重的低矮天幕，聊了很多很多關于她與甯苒之間的事情。

　　末了，她話語忽然一轉：“如果早知道，你會給我們顧家帶來這麼大的災難，當年我就不應該與你母親走得過于親近，那樣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招惹到霍家，而我的丈夫，現在會不會好端端地活着？！我的兒子，是不是找了個他或許不怎麼喜歡，卻能跟他安穩度日的女人，結婚生子，平平淡淡，聊度餘生。可，那簡單的幸福，如今卻成為我最大的奢望。”

　　“孫姨……”時念卿伸手想要握住顧夫人的手，卻被她一下給縮了回去。

　　顧夫人重新收回視線，看向她：“小卿，事已至此，過于的責備，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我花了近一年的時間，才逼迫自己接受：我最深愛的丈夫，死了。而我的兒子，也被遣在千裡之外，根本無法返回故鄉。”

　　時念卿默默盯着顧夫人那隻不願意被她觸碰的手。

　　顧夫人說：“還有兩天，就是大年三十，吃團年飯的日子。我不想第一次，一個人守着偌大的空房子，一個人吃。所以小卿，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讓總統大人，放南笙回來？！”

　　時念卿咬着嘴唇。

　　顧南笙被霍寒景随便找了個理由與借口，遣去了S帝國最偏僻落後的地區，親自監督礦物的采集。

　　顧家盤下來的那塊巨大的第五代房屋的建造項目，牆體的混泥土裡，需要摻和那礦物。

　　根據專家實驗分析，那礦物，能增強牆體的結實程度，據說，能抗九級地震。

　　但是，不知何種緣故，那礦物的開采，總是出問題，運輸出來的量，總是供不應求，以至于工程的工期，遲遲延緩，完全提不上速度。

　　顧南笙就親自跑去了監工。

　　明眼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個幌子，純粹是霍寒景不想簡單顧南笙，随便找了個理由罷了。

　　從咖啡廳出來，黑沉陰郁的天空，低矮得好像就要即刻垮塌了。

　　淅瀝瀝的小雨，無休無止。

　　“怎麼了？！”蘇媚見時念卿的臉，比此刻的天空還要陰郁難看，詢問道，“顧夫人跟你說了什麼？！”

　　時念卿搖頭：“也沒說什麼。”

　　“沒說什麼，你表情還那麼難看？！”蘇媚說，“她是不是又欺負你了？！”

　　時念卿完全沒有逛街的心思了。

　　顧夫人說得很對，一個人的年夜飯，真的特别凄厲孤寂。

　　顧家，會有如今的下場，跟她也脫不了關系。

　　新型房屋建造的這項目，是顧家翻盤的機會。但凡出丁點的纰漏，那麼龐大的資金，都會瞬間被吞噬得幹幹淨淨。

　　顧家，會頃刻之間，一無所有。

　　而這隻需要霍寒景動動手指，随便找個理由與借口，蓋個總統印就行了。

　　想到這裡，時念卿扭頭對蘇媚說：“我想去第二帝宮。”

　　蘇媚聽了這話，眼睛瞪得又圓又大：“不是吧，你約我出來逛街，結果還沒逛呢，你卻要放我鴿子？！”

　　“蘇媚我有點急事，想去第二帝宮。”時念卿說。

　　“……”盡管蘇媚心裡不爽到了極點，但還是妥協了，她驅車把時念卿送到第二帝宮，叮囑了幾句，原本想驅車回去的。

　　結果，她剛在大門口，調轉了車頭，便看見陸宸的車，從遠處開了過來。

　　陸宸看見蘇媚車的時候，他眉頭頓時皺得又緊又深。

　　原本，他并不想理會蘇媚，當做沒有看見她，直接忽視她。

　　誰知，蘇媚瞧見他的瞬間，即刻翻了個特别不優雅的白眼，陸宸當即：“！！！！！”

　　**

　　總統辦公室。

　　霍寒景開會結束的時候，領着徐則和楚易，回到辦公室，從電梯出來，遠遠就瞧見門口的地上，蜷縮着一個身影。

　　走近之時，他這才看清：時念卿跪坐在地上，靠着門闆睡着了。

　　他條件反射瞄了眼手腕處的手表，此刻正好是下午五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