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霍寒景,是不是特别摳門
時靳岩曾經是霍渠譯的警衛,甯苒則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
時家大院,是時靳岩的爺爺留下來的。
位于帝城最中心的位置。
雖然建築古老陳舊,但卻是寸土寸金。
在顧南笙的記憶裡,時家雖談不上大富大貴,卻是小康舒适,在那大片的老房子裡,時家的院子裡,永遠都盛開着鮮花,無論春夏,還是秋冬,院子裡都是香味撲鼻。
哪怕時靳岩去世之後,甯苒再精神頹廢,依舊每天花大把的時間去擺弄她最心愛的花草。
她曾經說過:她的丈夫,天氣好的時候,最喜歡坐在院子裡泡一壺茶,聽聽鳥鳴,聞聞花香,享受難得的簡單惬意生活,他曾經最大的願望,就是等他老了,退了休,便與她坐在院子裡,欣賞每天的日出日落,慢慢白首到老。
她說:她不想自己丈夫的靈魂回來,卻無花可看、無香可聞。
後來,甯苒生病,時念卿被送去美國服刑,甯苒想趁着生命最後的時光,去美國陪伴時念卿。
為了支付巨額的醫藥費,甯苒賣掉了這院子。
顧南笙站在院外,望着曾經繁花滕繞的院子,如今卻荒草叢生,隻覺心髒陣陣地刺痛。
火紅的夕陽,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又長又細。
那纖長的影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時念卿的一側,顧南笙看着:孤零零的時念卿,映着他的那抹影,可憐到極點。
顧南笙不知道自己定定站在那裡多久,直到四肢僵麻,直到夕陽隕落,直到黑夜升騰,直到路燈朦胧……
許久許久,他才邁步,緩慢走了過去。
脫下外套,顧南笙蹲下身去,溫柔地想要裹住她。
誰知,他的目光,卻落在她死死拽在手裡,斷成好幾截的鍊子,那一刻,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冷森又犀利。
時念卿聽到動靜,睜開眼睛瞧見顧南笙的時候,黯淡的眸光當即一閃。
顧南笙卻沉着磁性的嗓音,問:“是誰弄斷的?!”
時靳岩曾經花了十萬元,買下珠寶城最貴的一顆珍珠,将其做成吊墜項鍊,送給自己的女兒作為生日禮物。
訂做禮物時,需要給作品取個名。
他将這條項鍊,命名為:掌上明珠。
時念卿聽見顧南笙的詢問,并不說話。
顧南笙當即憤怒地繼續問:“霍寒景,還是盛雅?!”
知曉這條鍊子的由來,并且對于時念卿的意義,在這個世界上,并沒有幾人。
時靳岩的屍體被擡回來,霍寒景親自将鍊子遞在她面前。
那天,他和盛雅都在場。
在所有人都以為時念卿得知父親死亡,會大哭大鬧的時候,她隻是用手指卷着衣袖,小心又仔細将上面的血漬,一點又一點擦拭幹淨。
那天,她是笑着将鍊子戴上脖子的,還轉身去詢問甯苒她帶着項鍊好不好看。
從頭至尾,未流一滴眼淚。
幾年後,顧南笙曾經問過時念卿這個問題。她說:“我父親肯定是希望,我收到這條鍊子的時候,是高興歡樂的,我怎會悲傷,讓他失望。”
那一晚,在天台上,映着樓底照上來的燈光,他清晰瞧見她眼底閃爍着的悲傷眼淚……
這般貴重的東西,竟然還故意毀壞,那些人,實在太狠,宛若誅心。
面對顧南笙的詢問,時念卿隻是縮了縮自己,将自己蜷得更小。
她咬着嘴唇,聲線沙啞地喃喃道:“南笙,我再也聞不到我媽媽種的栀子花香了,真的聞不到了。”
帝城的栀子花,總是比其他國家要早一月。
那是時念卿記憶裡,最美好,最甜蜜,最幸福的味道。每到四月,隻要不關窗,她連夢裡都是栀子花的馨香。
可是,帝城已經到了栀子花盛放的季節,她在院子外躺了一夜,卻再也聞不到了。
而,顧南笙聽見時念卿的話,隻覺自己的心髒突然被一根根密密麻麻的針,刺紮得血肉模糊,他疼得都快要哆嗦……顧南笙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第一次見到時念卿的場景。
酷熱的盛夏,甯苒牽着一身白色公主裙的她,從顧家别院的花園穿梭而過。
紮着兩條羊角辮的時念卿,一蹦一跳的,圓嘟嘟的小臉,在金色的陽光下,呈現出粉紅色的紅暈。那天,顧南笙站在三樓主卧的落地窗前,隻覺蟬蟲聒噪的煩悶季節,在那一瞬,周遭突然安靜,天地之間,無聲無息。他在那刹那,似聽見上帝在他耳畔說:顧南笙,她就是我從你身上抽走的那根肋骨……
顧南笙發過誓:這一生,他會傾盡一切,護她安全,不讓她受到一星半點的傷害。
可是此時此刻,看着傷痕累累、憔悴不堪的時念卿,他甚至連如何安慰她都不知道。
那一刻,顧南笙覺得自己好似正在遭受淩遲剮刑,痛不欲生。
時念卿緊緊地蜷在鏽迹斑斑的鐵門上,她低聲說:“以前,我覺得:美國,是陰森黑暗的阿鼻地獄,我一直避之不及。可是,回到帝城,我才發現這裡竟比地獄還要寒徹刺骨。南笙,我有時候在想,我甯願在美國飄忽不定地流浪,甯願做個沒有歸宿的孤魂野鬼,至少,不會像在帝城,疼得如此哀莫悲切、生不如死。”
帝城,對時念卿而言,是最溫暖、最明媚的存在。
在這裡,時靳岩和甯苒,給過她最極緻的寵愛。
在這裡,霍寒景給了她最美好的初戀。
都說:物極必反。
她曾經在帝城有多幸福多快樂,如今,她便有多痛苦多悲凄。
這些年,現實深切教會了她:世間最大的殘忍,莫過于……物是人非!
美國,雖然疼痛,卻不至于時時刻刻刺激她。
帝城,時靳岩和甯苒的影子,每時每刻都在她眼前晃。
甚至,面對霍寒景的傷害,她仍然會疼得心髒都要停止。
昨晚,在總統府裡,盛雅污蔑她的話,依舊曆曆在耳。時念卿聽得清清楚楚,盛雅說:她與霍寒景的兒子,叫霍慕之。
霍慕之……
盛雅果真說得沒錯:從始至終,霍寒景都沒愛過她,他一直愛的人,隻是她盛雅而已。
而,最最讓時念卿受傷難過的是:霍寒景那般心思缜密細膩的男人,從頭至尾,眼裡隻看見了受傷的盛雅,完全沒有注意到她那被盛雅踩躏得面無全非的項鍊……
**
盛家。
霍寒景的車,剛駛離大門,一抹黑影便敏捷躍窗而入。
盛雅坐在床上,并沒有看向突然出現的男人,目光隻是盯着蘭花盆栽裡。
霍寒景離開時,雖然隻是一眼,但她敢百分之百确定,他已然發現了盆栽裡那枚煙蒂。
“盛小姐,考慮得怎麼樣了?!”男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煙蒂,慢條斯理走過去,将煙蒂取出,捏在之間,碾碎。
盛雅眸光冷凜:“不怎樣。你回去吧,告訴你的主子,我是不會跟他合作的。”
男人一聽這話,不禁扯唇一笑:“你以為這樣護着霍寒景,他就會感激你嗎?!呵~,他那種不擇手段的男人,是不值得動心的。可,我們家主子就不一樣了,他愛你,可以為了你不顧一切。”
“包括死嗎?!”盛雅冷笑。
面對盛雅的惡意挑釁,男人不怒反笑:“盛小姐何必如此劍拔弩張?!霍寒景如果真的喜歡你,五年了,他為什麼不娶你,給你名分?!而舊愛一回國,他立馬就讓她成為總統夫人。盛小姐,你難道還不明白他的心思嗎?!”
“滾!!!”被戳中痛處,盛雅失了平日的優雅高貴,她面目猙獰地怒吼。
男人當即笑得更得意:“盛小姐,不要發怒。我隻是想要提醒盛小姐,接受現實而已。你說,如果讓他知道,你的腿好端端的沒有斷,一切隻是你的陰謀,他會怎樣?!而,霍慕之,根本就是……”
“閉嘴!!”盛雅狂吼道,“你敢動霍慕之,我必定殺了你!”
男人失笑道:“我,人微言輕,怎敢碰霍太子一根頭發絲兒?!可是,我家主子,就不好說了……”
……
男人離開後許久,盛雅都沒有緩過神來。
她連假肢都未戴,直接奔下樓去。
盛夫人瞧見她這般大喇喇地下樓,魂飛魄散,訓斥道:“小雅,你不要命了!!!”
盛家的傭人,都是經過嚴格篩選而來,可是不能完全保證沒有他人的眼線。如果這事傳入霍寒景的耳朵,可是欺君之罪。
盛雅臉色慘白地說:“父親呢?!我有要事找他!!”
盛夫人說:“聽說你父親今天要秘密會見重要的賓客,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發生什麼事了?!”
盛雅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的模樣。
盛夫人說:“那我去給你父親打電話。”
說着盛夫人轉身往房間裡去拿手機,盛雅阻止道:“算了,還是不要打擾父親,等他回來再說吧。”
盛雅剛回到房間休息沒多久,管家就進來了。
盛雅萬般驚訝:“你說什麼?!顧南笙此時此刻和誰在一起?!”
管家如實彙報。
盛雅原本煩躁的心情,這刻終于舒服順暢許多。
“小姐,現在怎辦吧?!”管家問。
盛雅眼底噙着陰鸷狠戾的笑意:如果讓霍寒景知道,顧南笙與時念卿又攪在一起,會怎樣?!那畫面,一定很有趣!!
“凱叔,你現在立刻去幫我安排一下。”盛雅招來管家,在他耳畔一陣竊竊私語。
“好,我馬上去。”管家颔首。
看着管家急速離開的背影,盛雅惡狠狠地咬牙:時念卿,你不是拽得拿總統夫人的身份壓我麼?!我倒是想看看,你這總統夫人,還能稱心如意當多久。
**
回總統府的路上。
司機突然刹住了車。
坐在後車廂的霍寒景,睜開眼睛詢問開車的警衛:“怎麼了?!”
警衛回複:“前面好像發生了交通事故,封路了。”
“從老城區,繞路走。”霍寒景淡淡命令。
“是!”警衛恭敬回複。
然而,車子沒行駛多久,又一個急刹。
霍寒景當即不悅的把眉頭都擰了起來。
透過後視鏡瞄了眼總統閣下反應的警衛,膽顫心驚地解釋:“不知誰把車,停在道路中央,閣下,我下車去叫人把車挪開。”
不等霍寒景回應,警衛帶着逃命的姿态,迅速下車。
原本霍寒景想要閉上眼睛小眯一會兒。連續高強的超負荷工作,使他疲憊至極。
冷幽的目光,随意掃了眼窗外的那輛車。然而,霍寒景幾乎在第一時間分辨出那車的主人:顧南笙。
他的車,停在這裡做什麼?!
環顧一周,霍寒景發現:這裡居然是時家。
正當霍寒景大腦飛速運轉、不斷揣測顧南笙的意圖時,警衛突然慌慌張張跑了回來。
霍寒景放下車窗詢問:“怎麼了?!”
警衛滿臉驚恐,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開口:“閣……閣下……那個……我……我……”
霍寒景劍眉一皺,他的貼身警衛,皆是經過嚴格選拔,有膽有謀。前方,究竟發生了何時,能讓他的警衛,害怕成這樣?!
下車,霍寒景欲親自上前一探究竟。
可是,還沒來得及邁動步伐,視線便瞄到:時家大門口,擁抱在一起的兩人。
路燈昏黃黯淡,那兩人隻有側臉,但霍寒景還是一眼就分辨出:那緊緊抱着的兩人,是時念卿和顧南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