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孤魂野鬼

　　宋年夕喉嚨裡想喊出“安之”兩個字，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害怕，竟然沒有喊出來。

　　她接連深吸了兩口氣，努力掙紮着從地上站起來，踉踉跄跄的沖到辦公室，脫下了白大褂。

　　三分鐘後，急診科室的人就看到一向冷靜沉穩的宋醫生像瘋了一樣的沖出去，沖上了停在醫院正門口的一輛軍車。

　　軍車按了警鈴，一路呼嘯而過。

　　同一時間，有三四輛軍車都往機場方向趕過去。

　　三個小時後。

　　異國他鄉的醫院裡。

　　滿頭花發的劉博士在宋年夕的幫助下，穿上了綠色的手術服，師生二人對視一眼，面色平靜的走進手術室。

　　手術室的燈，驟然亮了起來。

　　……

　　陸續下飛機的時候，斐不完的電話就進來了。

　　他幾乎是用撕吼的。

　　“阿續，阿續，你快來阿，這人瘋了，這鬼孫子快瘋了……啊……我操／你祖宗厲甯……阿續，阿續……我撐不住了……厲甯……你大爺的！”

　　陸續實在聽不下去，直接切斷了電話，一口氣梗在心間，上不去也下不來，恨不能變成個孫悟空，一個跟鬥飛他個十萬八千裡。

　　他飛快的上了車，冷冷的對着司機說了一個字：“快！”

　　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鐘。

　　這是整個馬來最好的的醫院，和帝都不一樣的是，沒有那麼多的人，走廊裡空空蕩蕩，陰陰森森，像走進了鬼片的現場。

　　“陸少，少爺在那邊。”

　　“他的傷怎麼樣？”

　　那人欲言又止了幾下，“陸少，你看了就知道。”

　　陸續十分内斂的沖他點了個頭，深吸了口氣，這才邁開四方步的，向手術室走過去。

　　走近了，他才知道為什麼在電話裡，斐不完會吼成那樣。

　　因為這個人的臉上還在流着血，一道很深很長的口子，擦着眼角而過，應該是被炸飛的玻璃劃破的，配着他那副表情，像厲鬼。

　　兩個手背更是血肉糊塗，不用想，也知道是打拳打的。

　　陸續覺得頭皮發麻。

　　這個世界是沒有感同深受這麼一回事的。

　　刀不刺到你身上，絕對不會知道有多疼。

　　那可是他唯一愛的女人啊！

　　陸續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來，掏出香煙遞過去，“抽一支？”

　　厲甯沒去拿，他的眼睛是虛的，仿佛身邊根本沒有這個人。

　　斐不完倒是接過了香煙，叼在嘴裡，點着，用力的吸了一口，沒夠，又吸一口。

　　特麼的解決了制毒工廠，以為萬事OK，結果沒有想到灰狼這孫子竟然在好幾輛車上都裝了炸彈，又巧不巧的蔣葉偏偏開了輛有炸彈的車來接厲甯。

　　這特麼巧得不行了！

　　“不完？”

　　“呃？”

　　陸續指了指裡面。

　　斐不完眼神暗了下來，雖然是土制的炸彈，但威力一點都不小，那女人……

　　斐不完不敢往下想，坐在椅子上吧嗒吧嗒抽煙。

　　陸續點了煙，塞到厲甯的手裡，“甯子，抽一口吧！”

　　厲甯機械似的吸了一口，不知道是吸得太猛嗆到了，還是别的什麼，他突然咳嗽了起來，咳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陸續看着他，心一下子揪痛起來。

　　他和這小子在一起這麼多年，從來沒見他留過一滴淚，難過的時候靠打拳，打自己累得跟條狗似的，睡一覺，人又活過來了。

　　他話不多，也從來不會說好話，整天繃着一張臭臉，誰都沒他拽。

　　但隻要他認定的人，都是掏心掏肺。

　　他的掏心掏肺從來不用話說出來，隻會一點點做給你看，你看到也好，看不到也好，感恩也好，不感恩也罷，他都無所謂。

　　真的無所謂嗎？

　　并不！

　　隻是藏得深而已。

　　一個把心思藏得極深的人，現在不僅被自己最信任的手下出賣，而且最心愛的女人還躺在搶救台上……

　　陸續真的不敢往下想，一旦那個女人有點什麼事，他會變成什麼樣，拿槍斃了自己，也說不定。

　　“甯子，記得外婆嗎？”

　　厲甯往後一靠，爆炸的巨響讓他到現在還在耳鳴，還有些幻聽。

　　“阿續，别勸我，你們誰也勸不了我。”

　　陸續：“……”

　　“我這三十年活得挺累的，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她，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說……你說我該怎麼辦？”

　　兩行淚，無聲落下來。

　　斐不完看了，心裡像被什麼觸動了一下，想歎氣，又歎不出來。

　　甯子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上，是忍了常人不能忍的東西，他的克制，内斂，還有背後無法言說的重壓和責任。

　　可他也是個男人啊！

　　他甯肯自己傷，自己痛，也舍不得讓那女人傷到一點，這下怎麼辦？

　　斐不完從來不相信老天，耶稣，聖母什麼的，此刻他急病亂投醫，一個一個的祈求起來。

　　這時，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宋年夕從裡面沖出來，“厲甯，厲甯……”

　　厲甯像道箭一樣地沖過去，“出了什麼事？”

　　“她，她……”宋年夕嘴唇哆嗦的說不出話來，猛的拉住厲甯的手：“你跟我進去，你在邊上呆着，你，你讓她堅持住……”

　　“撲通！”

　　厲甯艱難吊着的一口氣，像是突然被針戳破似的，他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

　　“起來，你給我起來！”

　　宋年夕用力的去揪他，聲音帶着哭聲，“你給我起來，你去陪着她……你跟她說話……你讓她不要走……她不是最愛你嗎，一定會有用的……你起來啊……”

　　“我……”厲甯才說一句話，牙齒就咬到了舌頭，血腥味湧出來，他的心髒狠狠的扯了下。

　　“姓厲的，走啊！”

　　厲甯慌裡慌張的從地上爬起來，消失在門裡的身影看上去有點像孤魂野鬼。

　　斐不完抹了一把臉，沉默地看着陸續，咬牙道：“阿續，我有點怕！”

　　“我也是！”陸續掏出煙，手有些發抖。

　　突然，也不知道誰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把兩人都吓了一大跳。

　　愣了幾秒，斐不完才發現是自己的手機，立刻掏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見是自己女人打來的，故作鎮定的深吸兩口氣。

　　“喂，寶貝兒啊……”

　　“寶貝你個頭啊，樂樂羊水破了，要生了……”

　　“媽，媽你說什麼？”

　　“你女人要生了，你的人呢，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