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冷哼一聲:“我竟沒想到你會是個心機如此深沉的。”
謝芙蓉沒有擡頭,悠悠将碗中藥汁倒進了旁邊一盆上等的蘭花之中:“自古成者為王敗着寇,誰又比誰清白多少?芙蓉隻是比二嬸兒略勝一籌罷了。”
韓氏深歎了一口氣,似累到了極緻,将頭緩緩靠在了床壁上,深深地閉上了雙眼:“事到今日,我已無話可說。芙蓉丫頭,嬸兒終究是看着你長大的,這麼多年來雖然薄待了你,但也算對你有養育之恩。嬸兒不求别的,隻求你看在同是謝氏血脈的份上,放過瑾瑜一馬,如何?”
謝芙蓉的神情仍然一派悠然自得,朝着韓氏眨巴了下眼睛:“若不是二嬸兒提醒,芙蓉倒給忘了。今日早上宮裡頒給咱們府上的聖旨可是有三份。除了之前您看到的那份關于瑾瑜妹妹被送入雲月庵的聖旨之外,還有一份是給我的。太子殿下已經自請聖旨,賜婚于我二人,不日便會大婚。”
“什麼……?”韓氏猛然睜開了雙眼,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滿是驚愕,一雙深邃的雙眸瞪的如同鬼眼一般:“你……你說什麼?”
謝芙蓉瞧着韓氏的樣子,竟然捂着唇“噗嗤”笑了出來。
那笑聲如春日裡盛開在明媚暖陽下的桃花,嬌豔、爛漫:“瞧嬸兒激動的!”
然後緩緩靠近韓氏,将唇貼到了韓氏耳邊,聲音輕柔道:“芙蓉是說,我與太子殿下已經聖旨賜婚。就算二嬸兒幫着瑾瑜妹妹想盡各種辦法讨好太子,出賣榮榮國府、出賣謝氏、甚至……讓瑾瑜妹妹不惜女兒家的清白自薦枕席都于事無補,這一生她注定一生杯盤狼藉,再也不會有機會嫁給太子了。”
“啊……”就在謝芙蓉的話音剛落之時,韓氏竟然一把抓住了謝芙蓉垂在她面前的手臂,不顧一切地咬了下去。
隻咬的謝芙蓉白皙的臂膀之上一片血肉模糊,白骨森森。
隻咬的自己滿眼是淚,身子都在顫抖。
謝芙蓉忍着痛,臉上快意一笑,瞧着如同瘋狗一般的韓氏:“姐妹二人共侍一夫的事情自古隻有娥皇女英嫁虞舜。但當今太子殿下終究不是舜帝。瑾瑜妹妹如今已失身與太子,這一生她注定一輩子都要在雲月庵度過。被太子臨幸過的女人,這天下間怕是沒人敢再娶她了。此事說來……你這個做親生母親的是功勞最大的。”
謝芙蓉說完,“噗嗤”一聲又笑了。
韓氏緩緩松開了口,滿眼空洞絕望地望着眼前,但又似什麼都沒有望着,整個人如同虛脫了一般。
原本與楚蕭然聖旨賜婚的事情謝芙蓉根本就沒放在心上,甚至這一生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還會再嫁給楚蕭然。但隻要能刺激到韓氏,能夠給韓氏加重一份藥量,能夠早日送她上黃泉,謝芙蓉便覺得大快人心。
半晌韓氏忽然擡起頭來望着謝芙蓉,原本一雙空洞無物的雙眸之中竟然有了一絲光亮的期翼:“謝芙蓉,你不要高興的太早,太子殿下的心中終究還是有瑾瑜的,就算瑾瑜被送去了雲月庵,就算你與太子已經聖旨賜婚。但這一生太子都不可能辜負我的瑾瑜,終有一日她會娶瑾瑜為妻。而你……不過是他登上皇位的利用品,太子娶你不過就是想利用我榮國府的勢力而已……謝芙蓉,你不會得意太久的。”
這些早在上一輩子謝芙蓉便已明白,但此刻在韓氏面前怎麼也不願落了氣勢。
于是故作吃驚道:“呀,二嬸兒若不提醒,芙蓉倒給望了,瑾瑜曾拿着我的如意壁與太子殿下相認過,如今在太子殿下心中瑾瑜妹妹才是當年在漯鎮與她情定一生的人。”
韓氏沒想到謝芙蓉竟然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并且還能當着她的面直接撕穿,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指着謝芙蓉道:“你……你什麼都知道了?”
謝芙蓉笑道:“嬸兒自以為當年那事替瑾瑜妹妹做的天衣無縫,殊不知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若有一日,此事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嬸兒想想,依照太子殿下的心性,她會如何待瑾瑜妹妹?”
謝芙蓉說的沒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
這些年來謝瑾瑜不僅在楚蕭然面前假冒了如玉的身份,并且唆使楚蕭然沒少為難謝芙蓉。
要是被楚蕭然知道……
韓氏腦海中猛然靈關一閃,竟忽起了殺念。
于是垂死掙紮一般從手邊的枕頭底下摸出一直簪子來,迅速朝着謝芙蓉的兇口刺了過去。
韓氏如今畢竟生在病中,身體羸弱,再迅速又哪兒有謝芙蓉的身子敏捷。
被謝芙蓉輕巧一個閃身便躲開了。
韓氏撲了個空,一頭栽在了地上,着實摔的不輕。
“噗!”一口鮮血從口中吐了出來,噴了一地,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滿眼不甘,握着簪子的手還不停地揮動着。
謝芙蓉瞧着韓氏的樣子,長舒了一口氣,默然轉身出了門。
“小姐!”方才屋内的動靜素心、素錦、素畫三人全都聽見了。見謝芙蓉走了出來,忙沉聲行禮。
謝芙蓉仰頭忘了一樣碧藍的天空,原本晴空萬裡的空中不知何時,竟多了幾片雲彩。
“素錦,去知會三嬸兒一聲,早日準備二嬸兒的後事,免得到時候兩場喪事加起來忙的措手不急。”
素錦應了一聲,迅速跑出了翠錦院。
謝芙蓉再也沒有回頭去看韓氏如何,帶素心和素畫回了芙蓉院。
…………
謝芙蓉回到芙蓉院後邊徑直進了内屋,倚在床榻上瞧着書,一句話都沒有說。
素心三人知道謝芙蓉的脾性,也不敢去打擾,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直到了申時二刻,謝芙蓉才将素心喊了進去。
“素心,你去探探,今日的護國将軍府如何了?”
前幾天皇甫漠寒與謝芙蓉約好三日後的早晨在溱水河邊相見。
今日剛好三日已滿,謝芙蓉一大早本想着要去的,卻沒想到發生了這些一連串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她與皇甫漠寒已有了婚約,卻被聖旨賜婚于楚蕭然。
如今聖旨的事情怕是早已傳遍京城了吧!
此前皇甫漠寒對她的态度何其堅定,甚至不惜拿皇甫家掌管天下的兵馬來與她交易,也不知遇到這樣的事情他能否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