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的聽着徐橋說着,手不自覺的放下來。
沒有再繼續打這通怎麼打都打不通的電話了。
而徐橋就像是夢魇了一般,一直在喃喃自語。
他說,“你還記得嗎?第一次你喝多了,去廁所吐了好久,出來的時候,櫃台上有一杯粥,寫着你的名字。”
我沒有說話,徐橋繼續說道,“那是我送的,我偷着跑出去跑了好幾個小攤才找到了這麼一碗粥,人家賣粥的都要收攤了。我想着喝酒肯定會不舒服,你需要這碗粥。”
我說,“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徐橋撓了撓頭,看着我說道,“因為我了解你,你知道肯定會給我錢的。我不想要。”
我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仰起頭來,百無聊賴的看着這走廊裡的燈。
夜晚真是漫長,來來回回樓道裡隻有我和徐橋。
好像這一整個世界,隻有我們兩個人守着黑暗一樣。
徐橋低低的笑了一下,他說,“你一定不知道,我其實還偷着為你做過很多事情。”
我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他不敢看我,卻繼續說道,“你喜歡吃糯米的冰糖葫蘆,但是你很少出去買,我有一次見你盯着門口路過賣冰糖葫蘆的盯了很久。”
“你的衣服多是深色或者比較淡的淺色,其實這說明你是一個很妥帖溫和的人。”
“你雖然性子看起來溫和,但是本心裡卻又很倔。”
“你太愛江峰了,以至于愛的都忘了愛你自己。我有的時候就在想,我要是江峰就好了,我一定會好好的愛護你。可是江峰不是,他的愛配不上你的愛。”
“我以前想着,隻要你開心怎樣都好。可是我現在想要走到你的身邊來。”
我一句話都沒有回應,徐橋說了很多話。
他就這麼一直說着,一直說着,整個人也不期待我回應的樣子,卻也不停下來。
他說,“我覺得你跟着宋之淵一定不快樂。就像如果我不愛你了,去愛别人,我也無法讓自己快樂一樣。”
“安夏,你已經為一份愛情遍體鱗傷過,别再傻下去了。”
我隻感覺自己的頭越來越暈,整個人都困乏的不行。
他的話在我的耳邊飄啊飄的,我卻反應不過來了。
在我入睡之前,徐橋說的是這句話,他說,“我前幾天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一句話,就記下來了,叫: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我當時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裡特别難過,我覺得這就是在說我和你。”
“從前的時候,我愛着你,卻隔了你對江峰的愛,我隻能默默的看着你。終于,有一天我能走近你了,結果,卻又出現了宋之淵。你說,你讓我怎麼辦。這次其實我是有些害怕的。”
“畢竟,如果要愛,我能給你,我知道江峰不愛你。可是,如果你要錢,我給不了你,宋之淵太強了。我跨越山海來見你,你别把我推走好不好。”
這句話伴随着我入了夢。
在我夢裡,都是徐橋的那句: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我懂這種心酸與難過,我也懂徐橋的心酸與難過。
徐橋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和原諒的。
甚至于,我應該感謝他。
畢竟,他是那個愛我的人,甚至會為了我獻出自己的生命。
他的愛笨拙而可貴,一如曾經的我。
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感動于這份感情,特别是在知道他曾經為我做的這些之後。
但是我的内心卻有一根弦緊緊地繃着,我無法接受他。
那一宿,睡得格外痛苦。
我在夢裡像是魔怔了一樣一直在哭,哭我這一輩子再也不會碰見一個愛我的人。
可是,等醒過來,太陽照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又活了的樣子。
我沖着徐橋說了一聲謝謝。
的确徐橋昨晚對我所說的話感動了我,但是我仍舊在猶豫。
就在這個時候,我爸爸所服用的藥物出現了一點不太好的反應,而再次送入了手術室,我們家沒有錢了。
真的一分錢都要拿不出來的樣子,而徐橋所帶的錢,根本也不夠。
我媽媽一個人出去抹淚,徐橋開始拿我家人的身份證去網上募捐。
她告訴我媽媽,這一切還是有希望的,網上有很多的愛心人士,不會見死不救,一定會有轉機的。
爸爸再次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問的錢。
我們再一次騙了他,我們說有錢。
那個時候,我們的募捐才剛剛提交資料。
爸爸第一次在住院之後頂住痛苦笑了起來,他和我們說讓我們出去,然後把媽媽單獨留下來。
我讓徐橋幫我媽媽買點東西上來,一個人偷着在門口聽了他們的談話。
爸爸說,“這病别治了,安夏什麼情況我能不知道,她一個姑娘家在外面能掙多少錢,這病本來就不是咱們能治的病,而且欠了這些債以後怎麼辦?”
我媽媽一直在哭,卻什麼都不說。
爸爸勸了很久,媽媽還在哭。
媽媽說她舍不得。
我聽得心裡各種難受,再準備去打宋之淵的電話。
可是仍舊無法接通。
後來,我再回來的時候,徐橋已經買了晚飯過來。
我媽說飯菜不可口,讓再去買一些,我讓徐橋去,結果我媽媽偏讓我們一起去。
我根本就沒有想到,這是一個支開我們的伎倆。
買了盒飯,正在讨價還價的讓老闆娘多贈一個菜的時候,忽然感覺到院子裡一陣騷動,緊接着連帶着醫院的保安都驚動了。
我和徐橋還在好奇,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醫鬧。”
老闆娘一邊把贈我們的那一個菜給我們盛到盒飯裡,一邊說道,“肯定是醫鬧呗,這醫院很常見的。”
我們也這麼認為,因為事發地點離我們的位置有些遠的,我和徐橋着急把菜拿回去,就沒去看熱鬧。
隻一邊走的時候,一邊聽着人們說道,“怎麼這麼想不開。”
“哎。”
然後我還想好奇的聽一耳朵。
也沒聽清,一直到重新回到了我爸爸的病房前,我推開門的時候,我媽正在偷着抹淚。
可是我爸的病床卻是空的了。
“媽,我爸呢?”
我問。
我媽見我回來,連忙的把眼淚擦了,說道,“你回來了,你爸說出去一下。”
我媽這人并不擅長撒謊,她一撒謊她就不敢看人的眼睛。
“媽,你再說一遍。”
我盯着我媽,問道。
我媽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
我像是突然醒悟了什麼似的,瘋了一樣的就往外跑,下樓,一路直沖,然後撥開人群的時候,已經晚了。
爸爸的身上已經蓋了白布,正準備被擡走。
我跑過來沒多久,我媽就跑過來了,可是她并不是要看屍體,而是一下子沖到了人群中,哭的凄慘,攔着保安不讓擡。
說的話卻句句違心。
“我老頭子對藥物過敏,你們非得讓他吃,這下好了,越吃越病的厲害,不小心就從樓上掉下來了。他不可能是自殺的,他還說要和我回家吃餃子呢!你們給評評理啊,黑心的醫院!”
我懵了,我怔怔的看着我媽哭的撕心裂肺,忙的上前攔住了我媽。
我說,“你說什麼呢媽,我爸什麼時候對藥物過敏了。”
這種情況,我第一反應就是我爸是不想再讓我們花錢,所以自殺的。
我媽聽着我的話,狠狠地拽了我一把,她仍舊不敢看我的眼睛,卻死死的哭着。
有人在人群中喊了一句,“這種醫院一定要給家屬個交代!黑心醫院!”
我忽然就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了。
醫院派人來讓我媽離開,媽媽就死死的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哭。
守着我爸爸的屍體,誰動一下都不行。
我是清楚的,我爸爸的病情很正常,醫院手續一切都正常,除了高昂的醫藥費。
我也明白,如果我爸自殺的話,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因為窮,不想再拖累我們了。
那一刻,忽然有個新聞竄入我的腦海中的,我也一下子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該是我爸在死之前和我媽串通好的吧。
如果我爸死在醫院,且一口咬定是藥物問題的話,醫院是肯定會息事甯人陪我們一大筆錢的。
因為這個影響會更大。
之前看新聞說據研究顯示,醫院每年都會有這樣的一大筆支出。
我的腦子一下子就蒙了。
我也不知道我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就抓住了我媽的胳膊。
他們兩個人是老實了一輩子的人,就平時和别人借個東西都唯唯諾諾的。
死了死了,竟然還要做一次坑醫院的事情。
可是,我想他們也是沒了辦法了。
因為這樣醫院賠的那筆錢,就夠我們去還債了吧。
我爸一定是這樣想的!
我說,“媽,你起來,别哭了!我爸他是自殺!你别讓他死了還那麼沒有尊嚴的死去!”
我媽不聽她還在哭着。
我勸着勸着就也哭了。
最後還是硬把我媽拽到了一邊。
經過我的詢問,她真的是和我爸商量了這一出。
不知道這是經曆了怎樣的絕望。
我決定和宋之淵道歉,也是因為這樣。
我沒有再打電話,因為我知道打不通,我發了一條短信,我相信他會看到的。
短信的内容是: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我這一輩子都是你的啊,老公。别生氣了好嗎?老公,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