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宋之淵的辦公室稍微整理了一下他的那些文件,而後隻帶走了我那份簡曆。
越是這種時候,我的腦袋似乎越清醒,我去宋之淵的房間裡收拾了些東西,也去自己房間裡拿了套衣服,在出門前,給宋頌帶了些點心。
我沒有打電話問急救室外的人宋之淵的情況,陸娅和宋頌在一起,我還是很放心的。
就在我心急火燎趕到醫院的時候,卻在門口,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其實也不能說意想不到,因為這個人出現在這裡,并不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事實上,宋之淵的一舉一動都會在這個人的眼皮底子下,也就是說,我的一舉一動也是透明的。
看到宋老爺子披着黑色的風衣站在門口的時候,我有一種我就隻能走到這裡的錯覺。
他就像是一堵黑色的牆,看不到頭,也看不到尾,隻是生生地把我和宋之淵分隔開來。
這個時候看到宋老爺子,我内心有些動搖,偏偏是這種時候,明明之前還咬咬牙想去完成和他之間的交易,但是現在,我猶豫了。
我發現我越是靠近宋之淵,就越能動搖我的内心,不管是什麼情緒,愛戀也好,苦悶也好。似乎在見到他之後,就會立馬有所改變。
這是一種很讨厭卻又讓我欲罷不能的感覺,該怎麼說呢,有種我的人生已經習慣于由宋之淵來判定的設定,如果沒有得到他的肯定,我就會無所适從。
這次的簡曆事件,大概是宋之淵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把我納入他的生活中,或者說,計劃中還更為妥當。
盡管被利用的成分顯然多得多,但我卻覺得這是更接近真實宋之淵的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畢竟,沒有人會把不相幹的人納入到對自己來說,十分重要的陰謀裡。
說是陰謀也不為過,他們兩父子,似乎對待對方的方式都不太尋常。
如果一定需要我選一邊來站位的話,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站到宋之淵身邊。
其實上一次我就覺得自己很奇怪了,因為宋老爺子其實也并沒有威脅我或者幹嘛,我甚至回憶不起來當時我是因為什麼而答應他。
如果說,我當時是為了讓宋之淵能順利帶走宋頌的話,還情有可原,可現在仔細想起來,宋老爺子好像沒有這麼明确說過,而是一上來就和我談交易。
我想,我當時一定是昏頭了才會那麼做,才會沒有深思熟慮而直接答應他。
宋老爺子一直站在門口,那樣子,活像是在等我。
他站着的位置也是唯一進入樓裡的通道,我避無可避,隻好硬着頭皮走過去。
“宋董事長。”
禮貌地打了一個招呼,我下意識攥緊了手中袋子的帶子。
宋老爺子轉過身對我笑了一下,他的笑很清淺,但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就像一張皮,挂在那個腦袋上,所以肌肉牽動的時候才會顯得那麼不自然。
“他又進急救室了?”
宋老爺子淡淡這麼問了一句,那樣子就像是躺在手術室裡正在和死神作鬥争的那個人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一樣,他給我的這種感覺讓我覺得既陌生又可怕。
“是的,現在正在搶救。”
“是嗎,到底是什麼情況。”
其實宋老爺子會來這裡,他肯定什麼事都知道,也許他隻是故意在這裡等我。
我沉默了一下,就對他說,“是呼吸循環衰竭,因為擅自離院,沒有得到足夠的治療。”
“在出事之前,他在做什麼?”
宋老爺子這麼問的時候,我十分詫異。
現在不應該是關心宋之淵到底如何才對嗎,可是宋老爺子的做法卻讓我覺得他是想通過我這個“間諜”來知悉宋之淵背地裡做的事情。
沒錯,他來到這裡的目的,隻是想知道宋之淵究竟在心底裡打的是什麼算盤。
他并不是為了關心自己兒子的安危才出現的,意識到這一點,我忽然有些生氣,不止生氣,還自責,自責自己不應該和宋老爺子做那筆交易。
盡管目前看來,似乎無功無過。
艱澀地咽了下口水,我對他說道,“宋董事長,我想,我要毀約了。”
“毀約?”
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看着我。
被這樣的目光盯着,我倍感壓力,但已經到了這種時候,我不會再猶豫。
迎上宋老爺子的目光,我堅定地對他說道,“沒錯,那個交易,我辦不到。”
“這麼快就認輸了嗎?”
宋老爺子的語調聽不出喜怒,我的反應,他也一點都不奇怪。
不斷微微搖頭往後退了幾步,這一刹那,那些潛藏在心底的情緒突然就猛地充滿我的兇腔,它們在掙紮,在哀嚎,要破開我的兇膛。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一下就沖宋老爺子大吼起來,“不是我認輸,是我覺得你根本沒有資格做一個父親!你想讓宋之淵回宋家,隻是因為宋氏需要一個繼承人,但是這并不是他的意願!你關心過他嗎?你在乎過他嗎?如果你對他哪怕有一絲絲的親情,就不應該站在這裡問我什麼狗屁的内情!”
雖然已經是深夜,但是醫院門口還有一些人,我的聲音很快就引來人們的圍觀,大廳裡的安保人員也走了出來。
聞言,宋老爺子的表情一下變得陰沉,他微微眯起眼睛,縫隙中的光看起來很耐人尋味又極其危險。
“出什麼事了嗎?先生,女士,這裡是醫院,請不要大聲喧嘩。”
保安一邊這麼說着一邊向我們走來,但就在離宋老爺子差不多有三米距離的時候,忽然被從斜側力出現的人支開。
那人看起來應該是宋老爺子的司機,或者是秘書之類的。
沒人打擾後,宋老爺子就向我邁進了一步,幽幽說道,“我沒資格,還有誰有這個資格?你應該記得我們約定過什麼,主動放棄交易,不需要再提醒你你應該怎麼做吧?”
我當然不需要被提示,當初的約定是,如果我在限期内沒有完成任務就得自己離開宋之淵。現在我主動提出來放棄交易,結果也是等同我當然明白。
蹙眉深深看着宋老爺子,我咬緊牙關,隻為不讓自己的懦弱從眼中傾瀉出來。
此時的我,腦袋沒有辦法好好思考。
不繼續,就得離開宋之淵,然而如果繼續,我似乎一樣會失去他。
難道我們兩個注定不能走到一起嗎?
我不信,我不會相信!
搖了搖牙,我嘗試和他講條件。
雖然,這樣很賴皮,也很流氓,但我原本就不是君子。
定了定神,雖然再這麼說很奇怪,我還是想盡自己的努力,起碼多赢得一些籌碼。
于是,我就對宋老爺子說,“抱歉,我剛才太激動,失禮了。不過有些事情,我還是明說了吧,您之前和我約定的事情,我不想去做,但我也不想離開宋之淵。”
“哦?”
宋老爺子聽我這麼說,忽然就輕笑出聲。
這笑聲帶着滿滿的輕蔑與不屑,還有一絲好奇。
“你這是向我宣戰嗎?毀我約的人,是什麼下場,需要我給你舉幾個例子嗎?”
聞言,我冷不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可勁兒地搖頭,我自然是不想知道的,就擡起手示意宋老爺子不要生氣,趕緊補了一句,“我并不是要耍賴,也不是要和您對抗,這對我沒有好處,我隻是想說,有沒有什麼您可以接受的,更溫和一些的方式來處理這個問題。”
老實說,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我都佩服起自己來。竟然跟一個商業大佬這樣談交易,而且還不卑不亢,也是挺拼的。
宋老爺子的樣子看起來似乎并沒有特别的情緒波動,雖然他的确是不高興,換成我,如果别人和我做交易,突然就反悔,我也會生氣,說不定反應比宋老爺子還要激烈。
“溫和的方式……你是真敢說啊。看來你也并沒有特殊之處,聰明一點,就早些離開之淵,否則,難保我不會做一些強硬的舉措。”
“宋老爺子!我是真的很認真地請求你,而且,即使我願意離開他,你兒子也不會輕易放開我的!”
我話音剛落,宋老爺子就冷哼一聲。
他沒再說話,似乎覺得和我說話已經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情。
他的不回應,讓我強烈地不安起來。
但是我不想就此放棄,如果讓宋老爺子出手阻攔,說不定我哪一天就死于非命了,也就是說,我根本就沒有命可以和宋之淵在一起。
我疾步上前,就在宋老爺子的保镖反應過來前,拉住了他的風衣衣擺。
宋老爺子的行動被我扯得一滞,他轉身過來,非常陰冷地看了我一眼。
“死纏爛打,在宋家可行不通。”
“……”
此時的宋老爺子,對我的态度已經和之前大不相同。
就像,我對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利用價值,所以他不願意在我身上花費哪怕任何一點精力一樣。
我對他來說,已經是一枚棄子。
然而,即使如此,我還是有一句話要說。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笃定般說道,“明天,我會去宋氏面試,你可以看看我的行動,再下定義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