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千滄的右手手臂從上臂那連着衣服一起不見了。而他唯一的一隻手,整拿着一顆人頭放在大廳的橫梁上,調整着人頭的方向,讓吳光那雙沒有閉上的眼睛,正對着西北的方向。吳光傷口還在往下滴血,可是任千滄卻絲毫不在意這些。
寶爺看到了我,快步走過來擋住我說道:“别看!别看!”
“任千滄?他受傷了。傷得好重!”
寶爺愣了一下,說道:“你就看到你老公傷了,就沒看到那人頭,也沒看到我也一身傷?”
任千滄從屋頂上翻身跳下來,看着我,沒有表情地說道:“回房間去。”
我咬着唇,壓抑着要哭出來的沖動問道:“你的手?”
“回去睡覺。”任千滄還是那麼冷言冷語的說着。說完就大步朝外走去,繞過我,沒有說一句關心我的話。
寶爺趕緊推了我一把,說道:“跟着去啊!他是要回那邊小樓泡水缸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怎麼會傷得那麼重?”
“先别問了,去吧。啧啧,天亮前我還要掃幹淨這裡的血呢。”
我也顧不上還在痛的腳,就墊着跳着跟着出了院子大門。保安室裡的保安還探頭出了問道:“先生太太還出去啊?咦先生好像不對勁啊?”
我瞪了過去:“不該問的不問。哪那麼多廢話!”
保安縮縮腦袋,沒說什麼。任千滄上了車子好像并不想等等我的樣子就這麼啟動了車子。
我看着急了加快速度就站在了車子前,張開雙手攔住了車子。我就不信,任千滄真的會撞過去。
車子在離我二十厘米不到的地方停住了。任千滄降下車窗道:“你幹什麼?回去!”
可是我已經不理會他說的話,直接打開了車門就坐到了副駕駛上。
任千滄不自然地别開了身子。可是那缺失的右手就在我這邊,我怎麼會沒有看到呢?
我說道:“開車吧。你一隻手能開車嗎?”
任千滄不再說什麼,再次啟動了車子。因為他缺的是右手。換擋并不方便。他開得也不快。基本上沒有換擋
等我們到達那邊村子的小樓的時候,已經是快兩點了。任千滄直接一腳飛起,踢開院門的時候,我還在那找着鑰匙呢。小樓的門我肯定不能讓他再踢了。所以是一隻腳跳過去,趕緊擋住客廳門,翻找着鑰匙。等我開好門回身的時候,才看到任千滄又回到車子上拿着什麼東西過來了。
那個晚上沒有月光,那路燈又不亮了。我也隻能看到他的大概輪廓。直到進入了客廳裡,打開了客廳的燈,我才看到他手裡拿着的是他的右手。那右手是焦黑的。就好像是被人燒過了。但是墊着手臂的那塊布卻是濕的。應該是被燒之後,丢進水裡了。
在今天下午到晚上的時間裡,任千滄到底經曆了什麼?讓他變得那麼暴力那麼冷漠。
任千滄大步走向二樓,我把客廳的門關上之後,就聽到了樓上的水聲。
一步步扶着樓梯跳上二樓,我真的很累。但是我還是走向了那個房間。打開了一盞昏黃的燈,我看到了那幾個黑黑的大水缸。睡眠已經平靜了下來。我雙手撐着缸邊沿,微微喘着氣,說道:“任千滄,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知道你受傷了,你很痛苦,可是我也會為你擔心啊。”
我哭了。眼淚滴在水面上。但是我很快就意識到眼淚滴在水裡,他會感覺到的。我不應該讓他擔心。趕緊擦幹淨眼淚。。
可是在我再次看向水面的時候,水面上已經浮着任千滄的腦袋了。他那雙貓一樣的眼睛就那麼看着我。
我趕緊說道:“我沒事,沒事。”
他的腦袋漸漸浮在了空中。我笑了起來:“還想吓我嗎?被你吓了好幾次了,現在已經不怕了。”
他的頭漸漸靠近我,說道:“回房間去。”
“不要,我要在這裡等你。”
“我跟你一起回去。”他的腦袋就這麼朝外飄去。
我伸手就把他的顆頭抱在了懷裡。“不要飄着,小心被人看到。”
他沒有拒絕,就讓我抱着那顆頭,破着腳走向了房間裡。
房間裡還如我們上次離開的時候那麼幹淨。灰塵很少,蟲子也沒有出現。
我從那古老的梳妝台上的鏡子裡看到我現在的模樣。一身白色的長款羽絨服,抱着一顆腦袋,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我就那麼抱着任千滄的頭,坐在那張月牙床上,雙手托起他的頭,看着他的眼睛,說道:“任千滄,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任千滄沉默了一會,才給我說了今天的事情。他說今天下午從醫院出來,他就在尋找着吳光。他才發現,他那時候就這麼辭退了吳光,沒有滅口,沒有關注他的動向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我們沒有關注他,但不代表他沒有關注我們。”任千滄說道。
我們能通過顧宇澤的事件聯系到鑰匙就是我。如果是一直關注着我們的吳光,也有可能會猜到這一層意思。
我今天被車子碰到都有可能是吳光安排好的。他已經打通了醫院方面,隻要我過去就能拿到我的血。我的血有可能就是鑰匙。
不過之前吳光并沒有對我下手過,也許他也并不知道鑰匙就是我身上的一部分。直到顧宇澤的事情結束了。他才知道的。
他拿我的血應該就是去做實驗的吧。
不過任千滄并沒有給他進行實驗的機會。他找到吳光,是在一個被廢舊的小房子裡。四周都有墳地,那房子也是聚陰的地方。
他通知了寶爺。但是在寶爺來之前,他就看到了吳光用我的血在做什麼法事。
對道法并不熟悉的任千滄決定先下手了。以免對我造成什麼傷害。不過吳光比他想象中的要厲害。在寶爺趕過來的時候,任千滄的右手已經被吳光的墨鬥線割斷了。
任千滄說道這裡,問道:“商商,我是不是特沒用?”
我搖搖頭,捧着那顆頭,對着他微笑着:“不,任千滄,你已經很厲害了。”
寶爺來了之後,吳光一樣不把他放在眼裡。覺得寶爺就是一個小孩子罷了。
但是寶爺的能力完全超乎了吳光的預計,他竟然控制住了吳光的道法,吳光分身乏術的時候,任千滄一個跳躍,就把吳光的頭咬斷了。他在瘋狂的時候那張嘴可以張得很大。
任千滄撿起那顆頭,就回來了。至于吳光的身體就那麼丢在那裡。任千滄的意思是,那具屍體那樣,就算有人報案說有人被分屍了都沒關系,法醫去檢查也會說是野獸襲擊的。還不是無頭案嗎?
不過在他們回來的時候,寶爺說看到那附近有厲鬼了。吳光最後的下場會被厲鬼搞定了。
我有點想不明白。吳光一個風水師出身的人,在那樣的情況下死了。還會落個被厲鬼吞噬的下場。
今天我真的太累了。累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那個晚上,我就抱着任千滄的頭,靠在月牙床欄上就睡着了。
我還記得我最後摸着任千滄的臉頰,笑着說:“沒事,你回來了。就算受傷了,就算連手都沒有了,但是你能回來就好
。”
在我醒來之後,懷裡已經空了,那顆頭已經不在了。
我有些驚慌地沖出了房間,而外面,任千滄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在用毛巾擦着頭上濕淋淋的頭發。看到我那麼匆忙地跑出來,笑了一下,問道:“商商,你跑什麼啊?”
“啊?你……沒事了嗎?”我上前去摸摸他的手,摸摸他的臉,摸摸他的身上。他突然擁住了我。“商商,一大早的,别摸來摸去的。一會我直接壓你去床上你又不高興。”
“我……”我一巴掌打在他的屁耶股上“你還能開玩笑。你知道我有多緊張嗎?”
他笑着把我擁得更緊:“放心,你老公有特異功能。”
我們沒有急着回去。在小樓這邊,就算什麼也不做,也會讓人覺得安定。反正現在寶爺是大院子那邊的主管。他完全可以處理那邊的事情。我們也不用擔心。
在小樓裡磨到了天黑,我們才上了車子,朝着任家大院子駛去。
車子回到任家大院子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了。下了車子,保安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地朝着我們微笑着:“先生太太回來了。廚房還給太太留了湯呢。”
我微笑這點點頭,這份安定下的任家,早已經是血雨腥風了,這座奢華的大院子,早就被血洗過了。吳光,守了這個大院子一輩子的風水師,就那麼突然地死去了。頭顱還被放在了大廳的橫梁上。
在經過大廳的時候,我沒有看裡面一眼,心裡害怕得不得了,卻還要假裝着鎮定的模樣。
從一開始,死的每一個人死得都是那麼的突然。那些無辜的保安,肖阿姨,老爺子,徐鑫,吳光。每一個人的死都是那麼的突然。
也許下一個就是我。同樣是那麼的突然。
如果真的是那樣,我也不會感到意外。踏進這個大院子,我都能感覺到空氣裡的血味。好刺鼻。但是我已經選擇了和任千滄一起下地獄了。他是殺人犯,我也不在乎。這個大院子就算被血浸泡了,這裡也是我的家,我也是任家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