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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風滿樓(五)補齊

後宮新舊錄 湜沚 4288 2024-01-31 01:07

  宋揚靈跑到半路,忍不住停下腳步,朝後望了望。沒見着孟昱的身影。她估摸着已經跑過黔陽門,孟昱多半是從那裡出宮了。

  不禁有點懊惱,低頭望着她的雙腿,暗想,跑那麼快做什麼?也沒來得及看他出宮。

  一路懊惱着回到勤政殿,進正殿時還心不在焉。

  就聽身旁驟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怎麼愁眉苦臉的?上哪兒去了?”

  宋揚靈一驚,猛然擡頭,見是蔺常,立刻斂衽行禮,臉上也換了慣常的恭謹肅穆,答道:“奴婢去了趟季英閣,回來路上,見樹木凋敝,有些悲秋之意。”正正經經的語氣将傷春悲秋這種小女兒情态說得仿若流程公事。

  蔺常覺得好笑,又掃一眼,見她兩手空空,便說:“朕書閣裡那些書都叫你給看完了罷?好些朕都沒工夫看。”帶着點調笑的怨氣。

  宋揚靈一笑,道:“托陛下的福,奴婢沾光了。”

  蔺常哼一聲:“也不能叫你白看了朕的書,得叫你做幾篇文章才是。”

  宋揚靈看蔺常心情還好,猜他有意逗自己,便故作唉聲歎氣道:“陛下,案牍都忙不完了。再說,我才疏學淺的,陛下想看我笑話也換個不那麼讓我勞心勞力的法子罷。”

  蔺常哈哈笑起來:“竟然跟朕讨價還價!”

  “不敢,不敢,不過是想保存點心力更好地侍奉陛下。”

  “這麼能言善道的,朕給你指派個差事。楠兒成親在即,禮部有許多繁文缛節,賢妃又有許多講究排場,你就在中間調停傳話罷。”

  宋揚靈一聽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她估摸着測蔺常的語氣雖是像猛然想起,随意将這差事指給自己。但是堂堂天子,又是母舅為當朝大将軍的大皇子的婚事,怎麼可能草率!必是一早就想好要自己去當磨心的。

  這就不敢讨價還價了,連聲應是,還道:“承蒙陛下擡愛,奴婢一定盡全力做好。”

  面上帶着笑,心裡卻苦不堪言。賢妃向來嚣張跋扈,連皇後都不放在眼裡。哪裡還會管禮部那些人的條條框框!而禮部嘛,宋揚靈接觸過的,真正是将禮制恪守到古闆的一群人,大約孔夫子再世,都辯不過他們。

  這中間還有多方意見要顧及。太張揚,太順着賢妃,皇後肯定又得不滿。太後雖然不管事,也總得向她彙報才是。關鍵還有陛下的意思,叫自己去肯定不隻為居中調停,還要适時傳達陛下的意思……

  大約是免不了受氣了。

  宋揚靈才心裡重重歎口氣。

  蔺常也知道這事情最費心神,不好處理,便望着宋揚靈笑:“辦好了,朕重重有賞。”

  朝堂上,君叫臣死,臣還不得不死呐!她這算什麼!刀山火海還不得閉着眼睛往前沖!事已至此,騎虎難下,抱怨兩句倒是能發洩發洩,可有什麼用?徒惹陛下不高興罷了。還不如歡歡喜喜應下來,做個漂亮姿态。陛下也是人,自會記着這份情。

  宋揚靈便道:“為陛下排憂解難是奴婢分内之事。”

  蔺常滿意一笑,又問了宋揚靈些事情,便說有些困乏,要歇一歇。叫她着人看守門戶。宋揚靈這才出去,叫了小宮女進來。她便來到偏殿。

  魏松在裡頭坐着取暖,隔着窗看見宋揚靈,招手叫她進去。

  “你去哪兒了?我跟着陛下過來好長時間找不到你,婉琴還跑出去找你來着。這會兒也沒見她回來。”

  宋揚靈奇道:“我去季英閣,回來好一會兒了。她莫不是走岔了。這可有的好找。”

  ——————

  話說,早在宋揚靈和孟昱說話時,周婉琴就看見他們了。眼見着兩人靠在樹幹上神情親密,周婉琴隻覺得肝腸寸斷。

  後來宋揚靈跑開,孟昱本待追上去。

  她從樹後頭轉出來,叫住孟昱:“孟大哥!”

  孟昱驚詫回頭,暗想莫非方才情形被人看見?一見是周婉琴,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剛才舉動過于輕浮,叫人看見着實尴尬。然而轉念一想,看見就看見罷,反正将來……總是所有人都要知曉的。

  他便沖周婉琴一笑,也不問她在此地多久,隻說:“咦,你也在這兒!”

  周婉琴見他一臉坦蕩——想是不懼任何人知曉他同揚靈的事情,不由得更為傷心。隻點點頭,腳下虛浮得厲害,站不住一樣。

  孟昱見她表情有異,傷心莫名的樣子,便問道:“怎麼了?受委屈了?”

  周婉琴沉默了半晌,終是鼓起所有勇氣——太激動,以至于身體微微發抖。她擡起頭,直視孟昱,顫着聲音問:“孟大哥,你是不是……中意……揚靈?”

  孟昱愣了一下——沒想到周婉琴會如此直接,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堅定地承認:“是。”

  明知是這個答案,親耳聽見,就如同被剜心一樣。隻覺得身子輕飄飄的,不堪重負。

  孟昱看她奇怪得厲害,臉色蒼白,腳步虛浮,随時就要暈倒一樣。何曾想到她的女兒心思,隻當她是為她姐姐周婉玉而不平傷心,便上前幾步,小心地扶住她,道:“你要是覺得我對不起婉玉,我亦無話可說。我同揚靈是在婉玉去世後才逐漸熟識的,你不要苛責于她。”

  周婉玉卻隻低頭垂淚,五髒六腑似都在翻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孟昱還待說話,不妨陡的一個聲音傳來:“後宮禁地,你們孤男寡女成何體統!”

  二人俱是一驚,隻見一塊大石頭後走出來一個錦衣華服的女子。面生得很,少女裝扮——不是宮妃,衣飾華麗又不像宮女。

  孟昱趕緊道:“微臣參見公主。”

  周婉琴也慌忙擦了眼淚,跟着行禮:“奴婢見過公主。”

  蔺桢一邊打量,一邊走過來:“你們的話我可是都聽見了!回頭禀告母後,看不治你們的罪!”她其實到的時間不長,未曾聽清兩人到底說些什麼。但那表情動作卻一看就有異。于是聲色厲荏地威吓,心裡倒好奇得緊——想聽聽他們到底怎麼說。畢竟是正當年紀的少女,對這兒女情長又恐懼,又好奇,還有點向往。因此一雙目光隻在孟昱和周婉琴之間來回打量。

  隻見那男子偉岸挺拔,膚色白而細膩,一雙眼睛燦若星辰。毫無表情時有些冷酷。但方才安慰那宮女時到有幾分柔情。

  至于宮女麼,還是頗有兩分姿色。溫婉柔弱的樣子,像隻受驚的小鳥。

  孟昱突然跨步上前,将周婉琴擋在身後,才坦然自若道:“末将與她自幼相識,父母輩為世交。今日她因受了委屈,末将才安慰幾句。并無公主所猜測的私情。”

  蔺桢本來聽的也不真切,又見孟昱一臉泰然,完全問心無愧的樣子,倒真的将信将疑了。她輕哼一聲,道:“你别想蒙我。”

  孟昱是何等樣人!淪為階下囚時,亦能于宴席上臉不變色心不跳地取望樓王性命。此刻在蔺桢這樣一個天真少女面前颠倒黑白簡直信手拈來。

  他微微一笑:“末将不敢。”随即又道:“末将有公務在身,要回軍營。她亦要回宮複命。我們能否先行告退?”他故意用回宮二字,而不提勤政殿,是擔心蔺桢知曉周婉琴當差之處,日後麻煩。而他自己畢竟不在宮中生活,倒是無所謂。

  蔺桢根本不曾注意這其中差别。也沒想到要問清二人身份,隻覺得這孟昱即便笑也像不懷好意,驕傲得很。因此很是負氣,便道:“你一個武将,怎可随意出入後宮?!”

  “陛下欽點的行走身份,末将伴皇子讀書。”

  他這樣一說,蔺桢倒想起來了。原來是傳說中的孟昱!那個在望樓憑一己之力手刃望樓國王,又促成望樓政變的……英雄!

  “原來……”蔺桢支吾一陣,不知該如何收場。心裡卻還有股氣堵着,總覺得好像被這孟昱唬弄了一般。可又想不出到底哪點不對。于是昂着頭,那鼻孔對準他,重重哼一聲。可又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

  以前聽他的事迹時,還以為是何等五大三粗的莽夫,卻原來,是這樣一個面如冠玉的……想到此,不由得臉上一紅,匆匆忙忙甩一句:“走罷走罷。”她自己倒先走了。

  直到蔺桢的身影消失不見,周婉琴才期期艾艾道:“孟大哥,這不會連累你罷?”

  “沒事,不用擔心。她不知道你是誰,不會牽連于你。你趕緊回去,我亦要出宮。就此别過。”

  他看周婉琴似還想說什麼,便道:“改日再說。”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婉琴覺得心裡紅落落的。想哭,而眼淚卻似幹了一般。隻得失魂落魄地回了勤政殿。

  蔺桢走沒多久就遇上正在找她的小黃門。

  那人趕着跑上來:“我的公主,您又跑哪兒去了?叫小人好找。”

  “不過随便逛逛而已,又不曾出宮。瞧把你吓的。”

  那小黃門一臉愁容,摸着他的脖子道:“您要真跑出宮,小人這腦袋也别要了。再說,要是皇後直到您一個人……”

  “得了,得了,母後不知道不是?”蔺桢很是不耐煩,又問:“我母後是不是還沒回宮?”

  “還在穗明宮哪。”

  蔺桢順手扯了跟樹枝,一邊走,一邊劃旁邊的樹木。暗想好些日子,母後實在太常去德妃處。回來後還講經說法的,這幾日連齋都吃上了!

  ——————

  皇後在穗明宮待了好長時間。兩人在佛堂持誦跪拜一回,便坐下說話。

  德妃的臉色雖甚是平淡,語氣卻有點着急和失望:“汝州周氏,至賢至聖之家。陛下沒跟任何人提,就幫大殿下定了這門親事。我看,陛下隻怕屬意大殿下……”說着,小心翼翼地看向皇後。

  曾鞏薇也正為這事情煩得很。一看蘇如信這沒點剛氣的樣子,就更來氣,微微提高聲音,道:“瞎擔心什麼?不是還沒宣布太子人選麼?定親又怎麼着?誰說皇後就一定得是周家的女兒,我不就不姓周麼?太後也不姓周啊!”

  “是,是,皇後說的有理。是我多慮了。”

  曾鞏薇看她一眼,又放軟語調,以商量的口氣說:“這事兒确實也煩人。作此想者怕不在少數,怕就是人人都這樣想,三人成虎,衆口铄金,倒動搖了陛下心意。”

  蘇如信不由得緊張起來:“皇後可有解決的法子?”

  曾鞏薇淺笑一下,道:“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不過還在斟酌。”

  “臣妾能否參詳參詳?”

  曾鞏薇喝了口茶,笑容略微詭秘:“待時機成熟,我再同你細說。”說着,又面帶喜色地看了蘇如信一眼,吐出一句:“成親是大喜之事。咱們這宮裡好久沒有這樣喜慶的事情,我也想看看周家女兒的風采。待婚事熱熱鬧鬧地辦完,我怕李錦舒才知曉要是兒子不争氣,再好的兒媳婦也于事無補。”

  蘇如信聽了,隻覺心中疑問被高高吊起,正待再問,不想曾鞏薇卻說:“喝了會兒茶,倒覺得有些餓。我新近得了個會做素點心的廚子,今日特意帶了來。叫他現做,咱們嘗嘗。”

  蘇如信隻得收起滿腹疑問,起身叫人安排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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