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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青春的代價(3)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桐華 5011 2024-01-31 01:07

  關荷淡淡說:“沒有虐待過我。他比我媽媽大很多,前妻去世了,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隻要我聽話點、勤快點,他不至于為難我,就是哥哥姐姐不太好相處,不過這些年也習慣了。”

  我開始明白關荷的成熟穩重從何而來,隐忍内斂從何而來,風度完美的為人處世從何而來,隻因為她根本沒有家,她一直寄人籬下,她的媽媽靠伺候另一家人來負擔她的生活費和教育費,所以,她在别的孩子還天真爛漫地向爸爸撒嬌時,已經學會讨好繼父、哥哥、姐姐。

  關荷微笑:“同學們看我的樣子,都以為我家庭條件很優越,其實,他們不知道,我很小就會做很多事情,我會包餃子、洗衣服、打掃衛生,我的很多衣服都是姐姐不要的,媽媽的手很巧,她用縫紉機給我稍微改一改,就變得很漂亮,我其實沒幾件衣服是自己的。”

  因為微笑,關荷的嘴角上彎着,有一種異樣的堅強。我說:“你人長得漂亮,氣質又好,那些衣服是因為你在穿,同學才會關注。”

  關荷笑着,卻看不出是面具,還是真心。她看着我的眼睛說:“因為從小就要察言觀色,我是個很敏感的人。我們坐同桌後,我就覺得其實我們有點像,隻不過我還要照顧媽媽,所以,我必須乖巧地讨好所有人,讓所有人都喜歡我,而你可以偏激地對抗,任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笑了笑,牽着我的手向外走,半開玩笑地說:“不要告訴别人,我家在哪裡哦,我不需要别人知道我是灰姑娘,我喜歡做小公主。”

  我點了點頭,鄭重地說:“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雖然我表面上反應很淡,甚至對關荷連安慰的話都沒有說,可我的冷漠在關荷面前徹底粉碎,連吳老師都能感覺出來,整個班級,我唯一無法對之說“不”的人就是關荷。我如果是個孫猴子,關荷就是我的緊箍咒,不管我多鬧騰,她總有辦法讓我聽話。

  我開始真正地進入關荷的朋友圈子,和李杉下國際象棋,和宋晨玩文字遊戲鬥嘴,和王豪下中國象棋,夥同魏老三的女朋友一塊兒欺負老三,逼迫他吃烤焦的茄子,每吃一口,還要說一聲“真好吃”,周五開完班會,大家一起去唱卡拉OK……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不再是遊離在班級之外的人,而是慢慢地變成了(4)班的一員,我也有了一群可以打打鬧鬧、耍貧鬥嘴的同學,每天、每周都有活動,壓根兒沒有寂寞的時間。

  差學生肯定不喜歡上課,好學生也許喜歡上課,可即使喜歡上課的好學生,隻怕也不是每門課都喜歡。但是,有一門課,卻是不管好學生、差學生,男生、女生,都暗暗期盼了很久。即使表面上絕口不提,心裡也肯定期待着老師的講解。

  這門萬衆期待的課,就是――生理衛生課。

  當年資訊太不發達,沒有書籍,更沒有網絡,家長又絕口不提男女性别後面的問題,似乎一提就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可隐約暗示的電視畫面,模糊不清的言語,以及我們自己身體的變化都讓我們有太多好奇和困惑,一方面我們受大人們态度的影響,自己也覺得關注這些是不道德、不健康、不積極、不向上的;可另一方面,我們又渴望着加入成年人的行列,弄明白所有這些被父母老師,乃至整個社會都回避着的話題。

  生理衛生課的課本剛發下來時,大概每個同學都悄悄地翻到最後,查閱了關于男女的一切問題,可那模糊不清的黑白印刷圖,幹巴巴的科學名詞拼湊到一起的段落并不能回答我們的疑惑。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最盼望的一章内容,我們以為生理衛生課老師會像語文老師一樣摳着一個一個的字眼,來給我們解析段落意思;像幾何老師一樣,恨不得把圖刻到我們腦海裡一樣,每個線條的來龍去脈都解釋清楚。可能說會道、美麗漂亮的女生理衛生課老師竟然告訴我們這堂課大家自學。

  我們面面相觑,我們早自學完了!可就是因為自學沒學懂,才期盼着聽您的課呀!老師卻不管那麼多,吩咐了班長負責紀律後,就回了辦公室,竟然連一個自學後提問的機會都不給。

  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學生立即拿出了數學、物理、英語課本,開始認真溫習,為中考備戰。幾個男生嘻嘻笑着,把生理衛生課本扔進了垃圾桶,這是一門中考不會考的課,這節課既然不講解,那麼這本書也就實在沒什麼意義了。

  我盯着生理衛生課本默默發呆,也許我心裡比誰的疑惑都多,比誰都想知道男女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其實,迄今為止,我都沒真正明白曉菲為什麼會懷孕,為什麼他們都說是睡覺睡出來的?若說完全不明白,倒也不對,因為根據我看過的港台片,那些接吻、脫衣服的親密畫面,我其實有些模模糊糊的感覺,可是,電影總是演到他們脫衣服,互相摸來摸去,畫面就切換了,脫完衣服之後呢?課本上講精子和卵子結合導緻受孕,難道是脫光衣服後彼此抱在一起睡一覺,精子就和卵子結合了?就懷孕了嗎?

  我覺得我渴望知道這些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因為曉菲,她從不肯說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敢問,可我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另一個是因為恐懼,我恐懼于我所不知道的,恐懼于不知道究竟怎麼樣才能真正保護自己。但是,當我心懷期待,以為老師能清楚解答我所有的困惑,安撫我所有的焦慮不安時,老師一句“自學”就打發了我們。我對大人的期待又一次落空了。

  關荷已經在安靜地複習數學了,她看我盯着生理衛生課本發呆,側頭看了我好幾眼。

  “你在想什麼?看上去很不開心?”

  “沒什麼。”我沉默了一會兒,又突然問,“你知道懷孕究竟是怎麼回事嗎?男生怎麼讓女生懷孕的?”

  内斂的關荷一下子臉紅了,她視線飛快地掃了一下前後左右,看沒有人留意,才壓着聲音說:“不知道。”

  我一想也是,我還能看到不少港台片,關荷隻怕連這些都看不到,她到哪裡去知道?世界名著可是不講這些的。當然,我可以去請教妖娆,可那就意味着烏賊會知道我關注這些事情,然後小波也會知道。天哪!不如讓我去死!

  關荷似看透我的心思,沉默了一會兒,又小聲地說:“反正牽牽手、抱一下、親一下都不會有事情,别脫衣服就行了。”說完,她就立即埋頭看書,顯然,讨論這個話題,讓她很不安,她已經不想再談了。

  我站起來,學着幾個男生的樣子,将生理衛生課的課本丢進了垃圾桶。

  3

  隻願這是一場夢魇

  成年人不管犯多大的錯,都是自己結的果。

  可少年,他們的錯誤,常常一半源自父母,一半源于對生命的無知。

  人生多歧路,一念之差,也許踏上的就會是一條坎坷的歧路。

  當然,歧路也是路,也有人走出了不一樣的遼闊天空,

  但是,如果時光能倒流,

  他們滄桑的容顔、疲倦的微笑會甯願選擇沒有那一步之失。

  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懷疑是自己警匪片看多了,産生了幻覺。可随着這件事情之後的一系列事件,讓我開始意識到,大力整頓社會治安、嚴厲打擊犯罪分子,并不隻是一個聽上去很空泛的新聞,實際上,它距離我們并不遙遠。

  嚴打的起源很複雜。80年代,大量下鄉青年返回城市,成為了待業者;90年代,改革開放後,經濟體制轉型,産生了大量自主就業者;打開國門後,各種思潮迅速湧入,本就因“文革”被沖擊得搖搖欲墜的道德價值觀念迅速崩潰……在各種各樣的原因下,90年代,從偏遠的内陸到繁華的沿海,各種類型的犯罪團體紛紛湧現,對此,全國各地政府展開了針對各種類型犯罪的嚴打。

  關于90年代的兩次轟轟烈烈的嚴打,80年代出生的人應該都還有隐約的印象,因為那個年代幾乎家家吃晚飯時間都會看《新聞聯播》,而《新聞聯播》天天都有關于嚴打的重點新聞。

  市電視台想做一個畢業班的專題,學校選定了幾位老師和同學接受采訪。我因為經常參加演講辯論賽,被老師看做會說話的人,所以我也是被采訪的對象。

  問題,一早就知道;答案,語文組的老師也早就寫好,所以,一切都是表演。

  電視台的人先在樓下的乒乓球台旁取景,采訪對象是沈遠哲,而我的景則定為畢業班的樓道,所以我就一邊站在樓道裡等他們,一邊默默背誦着語文老師寫好的台詞。

  我看他們快要結束了,趕緊去了趟衛生間,防止待會兒萬一緊張了,想上廁所。

  衛生間在樓道盡頭,緊挨着上下的樓梯。從衛生間出來時,我和一個大步跑上樓的人差點撞到一起,我刹住步伐,對方卻停都沒有停地直接越過我,可他走了幾步,又立即回頭,是張駿。

  感覺他幾乎是一跳,就到了我面前,把一把黑色的東西遞給我,壓着聲音說:“幫我藏起來。”

  是一把手槍!我呆了一下,當時的反應是立即轉身,走向廁所,可剛走到女廁所門口,就意識到,不對!并不是藏東西的好地方,我想了一想,拉起毛衣,把手槍貼着自己的肚皮,插進褲子,勒緊褲帶,固定在腰帶之間,然後,把秋衣、毛衣、大衣都整理好,如同剛上完廁所一樣,走出來,徑直走向預先設定的采訪地點。

  張駿坐在教室裡,我經過他們的教室時,兩人的眼神一錯而過,似乎交換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有表達。

  我剛站到老師的辦公室和我們班拐角的樓道處,記者、攝影師、我們的教導主任,以及其他幾位老師都上來了。

  記者提點了我幾句要注意的事項後,開始錄像。

  “你覺得學習壓力大嗎?”

  我微笑着說:“比較有壓力。”

  “這種壓力是來自老師,還是來自父母?”

  “我想都有一些,還有自己對自己的期望……”

  幾個穿着警服的人從樓梯上來,看到我們在錄節目愣了一下,停住了腳步。教導主任立即去溝通,記者和攝像師都好奇地看着他們。不知道他們低聲說了什麼,教導主任面色大變,和語文教研組的組長交代了幾句,就陪着警察而去。

  看到幾個警察分别進入各個班級,我心裡已經明白他們為何而來。

  語文教研組的組長笑着請記者和攝像師到樓下完成下面的采訪,記者們雖然很好奇,但是,十多年前的中國新聞絕對不追求挖新聞和爆料,他們的重心是引導和宣揚健康安定的社會風氣,所以他們好奇歸好奇,卻依舊随着教研組組長下樓。

  我們出初中部時,外面有警察把守,神色嚴肅,但看到記者和攝像機,都很客氣,再加上估計已經有校領導解釋過,所以,隻簡單交談了幾句,詢問清楚我們各自的身份後,就讓我們離開了。警察的視線在戴着黑框眼鏡、梳着馬尾巴、穿着樸實無華的我身上連一秒都沒逗留。

  等走過他們,站在學校的主幹道上,重新擺好姿勢,接受采訪時,我背脊上蒸騰着冷意,心卻安定下來。

  我非常配合,盡量表現出大人心目中期待的畢業生的樣子,記者和教研組長都很滿意,攝像師誇獎我很有鏡頭感,教研組組長以一種驕傲的語調介紹道:“一中很注重全面培養學生,并不以升學率為唯一目标,學校會盡力為學生創造條件,讓他們發展特長,羅琦琦同學就曾代表本校參加過多次演講比賽,得到過很好的鍛煉。”

  因為攝像機還沒有關,攝像師就順便把教研組長的話錄了下來,記者在一旁說:“這點也很好嘛,回去後可以和領導商量一下,把這段加上去,更加全面地體現畢業生的學校生活。”

  教研組長沒想到自己的無心插柳,居然有此效果,很開心,陪着記者和攝像師向高中部走去:“下面是幾個高三的學生。”

  攝像機已經關掉,大家都很輕松,記者滿是期待地說:“聽說我們副台的兒子陳勁就在一中讀書。”

  教研組長忙笑着說:“是的,陳勁同學很優秀……”教研組長化身為八卦門掌門人,向記者和攝像師八卦陳勁的一切,記者和攝像師聽得津津有味,顯然比采訪什麼高三學生有興趣得多。

  我看他們不留意我,就裝作好奇感興趣的樣子,跟着他們走,不過,我們的老師也都比較奸猾,還沒到高中部就發現了我的計謀,一個老師說:“羅琦琦,你……”

  我沒等他說完,就接着組長的話茬說:“我和陳勁小學時是同桌。”

  陳勁作為一中建校史上最華麗的天才,再加上超級良好的家世,魅力無可抵擋,關于他如何聰明的故事版本有很多,老師們絲毫不疲倦于流傳他的故事,電視台的人則還有一分窺伺領導隐私的心理。所以,教研組長、記者、攝像師、老師都生了興趣,立即看着我,再不提要我回教室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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