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湯媛也是無心撞上這一幕,主要瑞通館的下人裡面她最大,如無裕王特别明示,誰敢拘着她去哪兒,更何況是去裕王的屋裡。哪怕大家知道章蓉蓉在裡面,也不願充大能,反正門口不是有靈煙守着麼,裡面若是有什麼不能見光的事兒,自是有章蓉蓉來操心。
所以湯媛是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暖閣,而裡面的對話也沒頭沒腦的鑽入她耳朵,當她琢磨出不對勁,可能有辣眼的事要發生已經來不及。
賀綸喚她進去,她隻好假裝什麼也不懂的邁入,隻求對方千萬别衣衫不整。
還好,屋裡幹幹淨淨,除了留下一點女兒香,賀綸身上并沒有暧昧的迹象。
也是,表妹都差點被人侮辱了,想來他也是沒有那等閑心,可拔x無情的作風,委實令湯媛不恥。既是無情,當初又何必管不住下半身碰了人家?
誰知還不等她行福禮,對方又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我沒亂看不該看的。
湯媛滿臉茫然。
通過字面的意思,她可不可以當成賀綸在解釋方才沒跟章蓉蓉發生啥?
這個……這個……怎麼忽然之間變得這麼客氣了?其實就是發生了啥,也沒人敢管啊,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賀綸的态度令人心寒。
他跟章蓉蓉的那點暧昧誰人不知,光是她親眼所見就不下三回,如今章蓉蓉受辱,卻不見他說半句暖心的話語,就算是章蓉蓉活該,也輪不到他高興呀。但湯媛尚且自顧不及,哪還有心思管他的花花事兒,所以那心也就隻涼了一下,并不再多想什麼。
湯媛連忙定了定神,上前福身道,“是,奴婢省得。”
你省什麼得!賀綸氣結,原還怕她打破醋壇子,現在卻發現她那副事不關己的清閑樣兒更欠揍!
“你過來。”他面色不愉,探出一隻手。
湯媛将小手擱在他掌心,溫順的走過去,坐在他懷中,懷裡還有一抹淡淡的章蓉蓉身上的香粉味兒,她隻做不知。
賀綸垂眸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既是要娶你,便不會再多看高門女子一眼,更不會讓人在内宅越過你。”
他跟章蓉蓉不會有那種事。他也無法想象阿媛和蓉蓉以姐妹相稱的畫面。主要是一想到可能會被她瞅見他跟别的女孩子……做那種事,他就慌亂的緊,也不知在怕什麼。
因着賀緘的事,湯媛的情緒并不十分高漲,此刻偎依在他懷中便顯得格外的柔順,聽完他所說,才回,“王爺仁慈,對奴婢的恩德,奴婢銘記在心。”
不過是些場面話兒。
賀綸攥了攥她的手,沉默了好一會兒,又道,“反正我跟蓉蓉不是你想的那樣。”
呃,湯媛都有點想替他臉紅,但終究沒膽子揭他老底,隻好裝傻充愣的直點頭。
賀綸怒道,“你這态度分明就是不信我!或者根本就無所謂,對不對?!”
男人的心海底針。湯媛被說翻臉就翻臉的賀大爺吓了一跳,“冤枉啊王爺!奴婢怎會不信您說的話,畢竟您除了玩文字遊戲還從未對奴婢食過言,可見也是個一諾千金的大丈夫,隻是……”
隻是什麼?他冷冷望着她。
“隻是世事無常,去年奴婢還見你們感情那般要好,轉臉就變了,多少有點唏噓,呵呵,唏噓……”她幹笑道。
“去年你見了什麼?”
去年見了啥……湯媛轉了轉眼珠,但見賀綸一臉嚴肅,認真到底的兇狠模樣,一時也不敢糊弄,隻撿了最輕的說,“呃,去年,去年她還拉着你胳膊撒嬌呢,在你脖子吹了口氣,像這樣,可把你樂的,捏着她的下巴嘀嘀咕咕,奴婢離的有點兒遠,聽不清。”
她說的是去年南三所大門口的巧遇。(參見第1章)
賀綸微怔,臉上竟顯出少有的狼狽之色,火氣卻更大了,喊道,“誰讓你躲在背後偷窺的!猥.瑣!那根本就沒什麼,隻是偶爾,我捏下巴又怎麼了,我不捏的話她就要親上來了!總比你跟賀緘在庚華池的秋千上打野戰來的幹淨!”(參見第40章)
惱羞成怒的男人竟口不擇言。
湯媛臉色蓦地一白,唇角幾番翕合,慢慢垂下眼皮道,“王爺息怒。”
息怒?他早就熄了,隻恨不能咬掉舌頭。
所以她真的很讨厭賀綸,欺負人也就罷了,卻連老祖宗規定的“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這樣的道德标準也不遵守。
暖閣裡的氣氛越來越冷。
靜默良久,賀綸的喉結上下微微的滑動,低聲道,“是我不好……”閉目親了親她冰涼的香腮,鬓角,又尋到了她的唇,輕輕探入,溫柔的噙住她綿綿的丁香小舌。
當一個男人對女人完全動了心,私下裡做的最多的無非是占有。通俗點講便是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賀綸在床上與她講和,哦,應該是在榻上。
湯媛慌亂的掙紮了下,最終癱軟在他的懷中。
合該天公不作美,賀綸才将将開始進.入正題,景仁宮主殿那邊就傳來章皇後宣裕王觐見的懿旨。
湯媛慌忙睜開眼睛,推了推他,“快……去……”
他閉着眼忍了一會兒,“晚上等我。”
其實也不是連點發洩的時間都沒有,隻是他不允許自己隻當她是一個純發洩的物件兒。賀綸忍下沖動,努力恢複平靜。他離開以後,湯媛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兀自在淨房泡澡。
不久之後,前來伺候她洗頭的冬慧就将幾天前發生的驚天八卦傳進了她耳中。
一則是她無意間聽聞的汾陽侯世子狎.妓撞見大舅子,另一則比這更驚悚,馨甯鄉君竟然被許給了賀纓!
前世,馨甯可是賀緘的愛人,未來的姜淑妃,此生卻陰錯陽差的與賀緘失之交臂,這還不打緊,居然被許給了賀纓。講真,就算馨甯自己腦抽願意嫁,太後也不可能點頭就答應啊。
以太後那樣的手段,如何就打探不出賀纓的私德?
倘若明知賀纓不是良人卻還要促成這段姻緣,那可就意味深長了。
然而馨甯于湯媛而言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人,所以她的事,湯媛聽聽也就罷了,并無心思細究。
卻說召賀綸前去主殿的章皇後正是因為此事。之前,因為賀綸面聖,母子二人還未來得及詳說,現在總算有了功夫,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章皇後想起那一把年紀卻恨的不停落淚的哥哥就心疼。
作孽啊,簡直是作孽!
重陽節登高踏秋那日,年輕的孩子們三三兩兩在上林苑遊玩,原是一團和氣,隻後來女孩子們嬌弱,不堪登高的勞累,便留在重澤樓摘花放風筝。期間馨甯與章蓉蓉發生口角,之後馨甯負氣離開,蓉蓉卻是個知禮的,自忖不該與朋友做口舌之争便攜着靈煙一人前去尋找,卻誤入桐竹台。當時賀纓吃了點酒,正在裡面休憩,蓉蓉自然選擇繞路而行,卻偏偏聽得一聲女孩子的哭聲,還是馨甯的,意氣之下她竟沖了進去,裡面并無半個伺候的人,這使得她奇怪之餘更是擔心,沖進裡間方才發現賀纓那畜生竟把馨甯糟.蹋了!
當時蓉蓉就怒不可遏,不顧靈煙拉扯,舉起梅瓶就往他身上砸,卻被惡向膽邊生的賀纓拉扯到榻上,還大放狂言:這可是你招惹我的,今天就别想我放過你。
若非靈煙跑出去呼救,引來侍衛,蓉蓉此番在劫難逃。
因為兩個女孩身份皆非同一般,當時就驚動了太後和皇後,但太後一力強調先保住兩個女兒家的顔面,考慮到蓉蓉的清白,章皇後也隻得先壓下怒火,暫且不予聲張,而是把人帶回景仁宮。甄閣老自知理虧,是夜,趁夜黑無人之時溜進章閣老家,跣足披發負荊請罪。然而,他并非是害怕章閣老,不過是在做苦肉計給皇上看,以期明宗念在他兩朝元老的薄面上饒賀纓一回。
此時的明宗也真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後宮母後妻子各個恨不能将賀纓大卸八塊,前朝章閣老稱病,甄閣老暈倒。
話說賀纓要不是元後僅剩的一點血脈,臉都丢盡的明宗真想将這倒黴玩意亂棍叉出去!
可是事情最壞也已至此,就算殺了賀纓也無濟于事,那還不如盡可能的彌補,讓傷害降到最低。明宗為了袒護自己的兒子,少不得要用這番大義凜然的話兒來寬慰母親和妻子。
所以他建議太後将馨甯賜給賀纓,自己再下道聖旨叱令其此後不得納妾,隻能守着馨甯和早前定下的房小姐安心度日,否則褫奪親王封号,改為二字郡王,發配就藩。
先不提發配就藩就多丢臉,隻改成二字郡王就夠賀纓在衆兄弟中一輩子都擡不起頭,沖動之後的他早已吓個半死,那麼事情隻要還有回旋餘地,别說不能納妾,就是讓他吃.屎都成!
再說說那舍下老臉将此事死死捂住的太後,她又何嘗不知這種事一旦有了影子根本就包不住,早晚會傳出風言風語,但就算包不住,外人也頂多懷疑馨甯與賀纓青梅竹馬暗生情愫。
反正不管怎樣都比不清不楚跑進男人屋裡被糟蹋了好聽啊!
事情的經過,賀綸已然有了大緻的輪廓,此事最大的受益者是他,可以說衆兄弟中再沒誰能與他争奪東宮儲位。
幸虧他當時身在俞州城,不然絕對要落一個構陷兄長的嫌疑。就算沒有,甄閣老也能給他編排個。
可惜時不與賀纓,甄閣老連反咬一口的機會都沒有。
賀綸輕輕抿了口茶,淡淡道,“多半是蓉蓉搞的鬼。”
他這麼說固然很殘忍,卻也是因為太了解章蓉蓉了。
其實章皇後一開始也懷疑,但是作為女人,她又很難相信誰會拿自己的清白設局啊!而且事後蓉蓉兩次自殺未遂。這就讓案情顯得愈發撲朔迷離。再加上這件事還不能大張旗鼓的查,隻能暗暗的進行,也秘密的處決了幾個宮人。但不管怎樣,作為一個清醒的男人,賀纓都逃不了幹系。
言下之意就是賀纓得負全責。
他當然得負全責。賀綸心中也是盛怒。就算他對蓉蓉沒有男女之情,也斷不可能受得了賀纓這個草包玷.污她啊!
當所有人都在為章蓉蓉擔憂,憋着勁收拾賀纓之時,馨甯正一步一步漫無目的的穿行在月季叢中。
耳畔似乎又開始回蕩章蓉蓉柔軟嬌嫩的輕音,“五哥哥最喜歡我用這種香了,再配上今年的煙绯色杭羅,你說他一個男人眼光怎麼這般細膩。你也喜歡對吧,好姐妹一起分享啊。這是他年前送我的镯子,咱倆一人一隻。”
她用了章蓉蓉的香和衣裙,甚至是首飾。
而她與她共享女兒家的打扮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平常到這次她又跟她互換打扮都沒人覺得奇怪。
她隻是很生氣很生氣,氣賀綸為何從不将她放在眼裡,也傷心賀緘為何不似從前那般親近她,傷心難過之下隻是想一個人靜靜,卻不知桐竹台的帷幔為何都拉上,弄的昏沉一片,然後她的婢女就不見了,緊接着就被一個男人捂着嘴巴按倒,完全沒有防備的就将她玷.污。
她永遠也忘不了賀纓欺辱她時說的話,“蓉蓉,求你别在撩撥我了。”
事後章蓉蓉來救了她,不然賀纓還要來第二遍。而她的宮婢因為護主不力跳井自殺。
馨甯抱着身子失聲痛哭,實在是太惡心了!這明明是章蓉蓉的劫,為何卻要報應在她身上?如果那天離開的不是自己而是章蓉蓉,該有多好啊!
她現在腦子一團漿糊,不停怨恨被玷.污的那個為何不是章蓉蓉,也不停的怨恨老天爺為何要這樣待自己!
羞恨之下,她終于崩潰,縱身就要往面前那口井裡跳,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有力的手臂迅速的抓住了她,将她猛然扯進懷中,不顧她的厮打和謾罵,隻将她拖的離那井口遠的不能再遠。
賀維氣喘籲籲松開她,後退一步,撿起掉在地上的書,拍了拍上面的灰塵,“你隻會自憐自艾,埋怨自己的身世,其實從不曾真正吃過一點苦。你可是皇祖母親手養大的,這宮裡誰敢正面給你臉色瞧?沒吃過苦的人,心靈都脆弱,隻受了一點屈辱便不想活。”
他笑了笑。
此前就說過幾位皇子相貌幾乎不相伯仲,各有所長,而看上去最不顯眼的賀維卻有一雙最為動人的桃花眼眸,也是因此,馨甯才私下裡與他漸漸有了些接觸,卻怎麼也沒想到他還會救她。
馨甯滿臉淚痕,怔怔望着他,顫聲道,“一點委屈?我受到的屈辱在你們男人口中就是一點委屈!!”
賀維眉宇微楊,淡淡看着她,等她吼完了,才漠然道,“你看我一個皇子,被你呵斥的像個下人,不也就這樣受着了,這宮裡很多人都能這樣對我,換成你,這樣的委屈可能挨過一天?”他蹲下.身,一臂搭在膝上,歪頭打量着她,“擦擦眼淚吧,其實事情也沒壞到那個地步。”
馨甯詫異的望着他,隻見他面色蒼白,有點淡淡的病态,但笑起來的樣子莫名溫暖。
“反正都這樣了,為何不做恒王妃呢?”他似乎也不欲跟她多說什麼,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她還未回過神時已經離開。
他說的是恒王妃而不是恒王側妃。馨甯眼眸一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