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裕跟肥母雞眼對眼被一群老頭子看個正着,被這麼一調笑,言裕頓時也紅了耳根子,從凳子上站起來乖乖挨個喊了人。
“喲,村長老三叔你們來了!各位來得早啊,趕緊堂屋裡面坐着,裕娃子你也别殺雞了,說了讓你爸回來殺,趕緊把雞給我,你洗了手進去給叔爺爺他們泡杯茶,再抓點花生。”
方菜花那邊衛生也都搞好了,聽見院子裡的響動,扯下頭巾邊走邊用頭巾拍身上的灰,一邊笑哈哈的走過來跟人寒暄,說完走到言裕面前把那隻雞給麻溜的接了過來。
“這孩子之前在家都是在看書做作業的,哪會殺雞啊,讓他别來弄吧,偏要說什麼空下來了要多幹點活補償父母,嗨,這養孩子可不就是咱們做父母理所應當的,還補償個啥呀。”
村長他們也不急着進屋,就站在院子裡跟方菜花說話。
蓄着白羊胡子的三叔公滿臉笑容的看言裕,一邊接話,“裕娃子說得對,咱們做父母的養孩子,可孩子懂得感恩孝順那可是大好事,那烏鴉的崽子還懂得反哺......”
三叔公是這附近十裡八鄉唯一在務農之餘還幫人看風水算命的先生,當初言裕的名字還是他給取的呢,現在言裕真的有出息了,三叔公可是十分得意的,認為他當年給這娃子算的命果然沒錯。
一行六個五六十歲的的老頭子們就在那裡吹起了牛,一開始談論的中心還是言家裕娃子如何能幹出息,以後會好好孝順父母長輩之類的,到了後面就扯開了,雜得很,既有附近某某鎮那年那月出的大學生,又有地裡莊稼如何如何的。
言裕手上的雞被方菜花林在手裡,先給雞脖子那裡選了個地方,麻溜的拔了毛,叫來了言華幫忙把雞腳給抓住了,然後一手拎翅膀捏雞頭,另一手拿着菜刀手起刀落一劃拉,那被反向捏着頭的雞就咯咯哒不出來了,隻嗬嗬無聲張着喙蹬了蹬腿。
言裕端着泡好的茶出來的時候,方菜花已經放完了雞血,将還在抽搐的雞扔進了桶裡,言容從廚房出來,把桶拎進去舀了幾瓢滾燙的水倒進去,泡了一會兒就能拔毛了。
院子裡就有石頭壘的石桌,周圍是六個墩子,或是石頭墩子,或是木頭墩子,幾個老頭子也不挑剔,各自選了個墩子一屁股就坐了上去,就着言裕端來的茶,開始邊噴着唾沫星子談天說地邊伸手撿着桌上簸箕裡裝着的煮花生剝。
花生是方菜花用幹花生泡了一夜的水煮的,軟糯糯的,牙口不好的老年人吃着也合适。
花生吃得噎口了,就端起盅子吸溜一口茶水。
言裕的阿奶跟大伯一家是上午快要十一點的時候到的,鄰鎮過來不用經過白鶴鎮,反而是從分岔口公路的另一頭盡頭過來的,大伯家買了摩托車,最老式的那種,俗稱的洋馬漢,開起來嗡嗡嗡的隔着一座山頭都能聽見。
往常言家老太太是不耐煩聽那聲響的,死活不願意坐,不過這回卻是樂呵呵的坐了,就想早點到老二家早點看見她那有出息的寶貝孫子。
現在的小路因為走的人多,都是平坦的約莫成年男人兩個肩膀寬的那種泥巴路,騎着摩托車通過也剛好。
不過言裕他們家修建的地方比較偏,周圍都沒什麼人家,當初方菜花罵言華拿來對比的那個隔壁那家胖丫頭,那所謂的隔壁也是隔着一條小路一條河溝的那種。
這邊偏了人少了,路也就窄了,所以言五湖每次騎車回來,都是在村長他們家那邊就下了車,把車停放到三叔公家裡,自己再走過來。
索性隔的也不遠,隔着小路河溝就能直接看見的程度。
一個摩托車自然不能夠把老婆老媽老兒子都給載過來,言五湖車上就隻載了老太太以及大兒子,劉桂花跟小兒子另外坐的拖拉機,到了沒馬路的地方再下來走路,需要走一個多小時。
遠遠的,拎着魚回來正站在院子裡跟老頭們陪聊的言四海就聽見大哥摩托車嗡嗡的聲音,頓時臉上的笑更燦爛了,“三叔公,我媽他們到了,你們先聊着,我去接下媽他們。”
雖然言四海是被分家分出來那個,可也沒人說他不孝順,畢竟留在村裡照看祖墳的是他,一年裡各個節日也都是要去隔壁鎮上給老母親送禮的。
方菜花那人潑辣是潑辣,可到底還是土生土長的農村人,對那些守舊思想還是很認可的,雖然她當初跟婆婆鬧得很厲害,可也從來都隻敢扯着嗓子指桑罵槐的叫罵。
對着外人,方菜花也都是哭訴自家的難處,并不敢直接跟婆婆撕破臉對幹,甚至見到了婆婆本人還要笑臉相迎。
在廚房裡忙着炒菜的方菜花也聽見了大哥家那摩托車的聲響,手上捏着鍋鏟走出來對着言裕喊,“裕娃子,你也跟你爸去接接你阿奶,你阿奶年紀大了,那摩托車嗚嗚的不比更拖拉機折騰人,你阿奶為了你可是連這車都坐了!”
一番話說得外面的老頭子老村長紛紛露出滿意的笑容,跟着點頭打趣起言家老太太往日裡甯願走一個多小時的路也不願意坐這言老大摩托車的事。
方菜花又叫了躲在房間裡偷懶的言華出來幫忙燒火,言容在一邊切菜端盤子忙得暈頭轉向的,方菜花就負責在同時燒起來的兩邊竈台上炒菜,還有一邊蜂窩煤爐子上炖的黃豆芽豬腳湯也要時不時的去看看火候。
言裕在家裡方菜花也不讓他沾手廚房的事,私底下說是讓别人看見他一個男人進廚房名聲不好。
既然方菜花安排了,言裕也就跟着言四海出了院子,往小路河溝那邊迎言家老太太去了。
言裕跟言四海兩個剛過了河溝上那座小木橋,那邊言五湖三人就大包小包的遇上了,原本還有點不精神的言老太太頓時就拉開走在前面的大兒子,自己跑過來把言裕一把抱在了懷裡,心肝寶貝孫子的叫喚。
說是抱在懷裡,其實言老太太個子嬌小,這麼一抱腦袋也才到言裕兇口下面,言裕有些不自在,不過知道這老太太是真疼原主這個孫子,每年回來都要偷偷給原主少則二十多則五十的“巨款”作為零花錢。
若不是老太太每年隻春節回來一次,原主估計能從老太太這拿到更多的好處。
被言老太太推開的言五湖也不在意,微微發福的臉上帶着一看就讓人相信的憨厚笑容,笑嘿嘿的也不跟弟弟寒暄,見言四海伸手,直接就将一隻手上的東西遞了過去。
“四海你咋來接我們了,也就這麼一小截路,不過你來了也好,這東西拎着還真有點沉。峰峰,還不趕緊叫你叔叔。”
長得矮胖矮胖的言峰翻了個白眼,甩了甩手裡拎着的兩袋子餅幹,懶洋洋拖着尾巴的對着旁邊空氣叫了一聲“叔”,然後對着言裕的方向十分直白的又翻了個白眼。
這糟心的堂弟,從小到大害得他被念叨也就算了,前幾天考了個狀元今天又拿到了大學通知書,害得他一個星期都沒過個痛快日子,成天不是被爸爸恨鐵不成鋼的數落就是被媽媽掐着胳膊念叨。
言峰一點都不喜歡鄉下土裡土氣的叔叔一家,每年就想着從他家撈好處。
言峰比言容小一歲,比言裕大三歲,今年也要滿二十了,初中畢業就死活不讀書了,成天也沒個正經事做,就在鎮上跟三五個“好兄弟”混日子。
言五湖要讓他接手家裡的店鋪,言峰就梗着脖子說他才不要被拘束在這麼個小地方,他要出去闖下一片天地。
好嘛,你要出去闖也行,去吧,結果言五湖給了他兩百塊錢,這厮去了省城玩了兩天,把錢花光了,背着包又回來了。
讓他過小日子他不幹,讓他去闖他又不敢,純粹就是坐在井裡念叨着自己是天空中翺翔的蒼鷹。
結果言峰最後一個白眼剛翻完,迎頭就被人給拍了一巴掌在腦袋上,言峰以為是言五湖拍的,頓時短小的眉毛一豎,小眼睛一瞪扭頭就要吼,結果在跟言老太太對上的時候瞬間熄了火。
“峰峰你這是什麼态度,啊?!好端端的你朝裕娃子翻什麼眼睛,你以為自己是水庫裡的魚啊?”
就知道,原本其他時候都要護着他的阿奶一遇上言裕,瞬間就要倒轉陣營,言峰蔫頭耷腦的悶聲不說話了。
言老太太也懶得管他,反正隻要不跟言裕作對,她就還能繼續寵着他。
言老太太對言峰跟言裕,可是分得清清兒的,言峰那是老言家第一個大孫子,有了他才等于是言家第三代又有了血脈,所以她寵着疼着。
而言裕呢?
言裕是老言家最有出息的孫子,那就是光宗耀祖的後代,講心裡話,若是什麼時候要言老太太從言峰跟言裕兩人之間隻能選擇一個,言老太太肯定猶豫都不帶一下的選擇言裕。
不過現在又不用選,因此并不耽擱言老太太把家裡的三個孫子都給疼着寵着。
言裕知道言峰跟原主不對付,因此也不去刻意搭話,就乖乖的走在言老太太身旁,對方問什麼他就答什麼,遇到路不好走的地方就伸手扶一把。
身後言五湖跟言四海兩兄弟也話多得很,兩兄弟從小關系就不錯,長大了哪怕兩家的婆娘有龌蹉,兩兄弟也從來沒有因此就彼此生分了。
唯有言峰一個人走在後面,郁悶的後悔不該為了不走路就搭了老爸的摩托車過來。
幾人到了言家,言老太太言五湖跟那幾個老長輩如何熱鬧且不再說,又過了将近一個小時,打着空手的劉桂花跟小兒子言川也到了。
雖然劉桂花跟方菜花罵罵咧咧摔摔打打鬧過不少場,可見了面還是手拉手面對面笑得熱情的好一陣親熱寒暄。
方菜花會做人,還把言川也拉着好一陣誇,誇得言川都不好意思了。
言川跟言裕是一年的,隻比言裕大一個月零幾天,不過上到高三會考結束也沒參加高考,因為自覺不是讀書的料,現在正跟着言五湖學着做生意。
有了他大哥言峰的對比,言川這樣也算是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