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安凝高興地點了點頭，然後滑動了接聽手勢：“喂，爸。”
“喂，十安啊......”電話那頭傳來的是一個婦女的聲音。
我一聽就認了出來，回應道：“诶，媽。”
電話那頭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傳來聲音：“十安你工作找着了嗎？”
“找着了找着了，我找着一份很好的工作，月薪五千呢！”我激動地回答着，就知道我媽會擔心這個，還好這次沒讓她失望，我估計我媽會高興壞了。我說完後屏息以待，期待着我媽驚喜的反應。
片刻之後，電話那頭傳來聲音：“是嗎，那真好。”卻沒有我想像中那麼興奮的語氣，仿佛是一種很平淡或是不在意的感覺。我稍稍有些失望，幾個月不見我媽怎麼的，要求變高了？
電話那邊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道：“......孩子，媽有個事情要和你說。”
我聽了後一喜，巧了，我也有個消息也說，碰一塊兒來了。我對着電話回答道：“媽，我待會兒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您，您先說吧。”
電話那頭又是一小段沉默，接着傳來我媽似乎有些遲疑的聲音：“十安啊，我想讓你先回家一趟，你有空嗎？”
我心想，巧啊，正想讓我媽見見安凝呢，我媽不會是早料到了吧？我在心裡偷笑。然後對電話說道：“好啊，我也想回家呢，不過再等幾天我可能要發工資了，到時候再回去！”
“十安，我要你現在回來。”電話來頭這次卻沒有猶豫，仿佛是我話音剛落，就做出來這樣的回答。
我一聽有些不對勁，難道是有什麼急事發生了嗎？“現在......怎麼了，媽？”我連忙問我媽道。
電話那頭傳來斷斷續續的悲哀的聲音：“十、十安，你、你爺爺、你爺爺他、他......”
“媽，我爺爺怎麼了，您說......”我心中開始慌亂了起來，這節奏不是個好消息啊？我爺爺身體又怎麼了？
電話那邊又是一段沉吟，仿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傳來呻吟：“你爺爺病死了，昨天發生的事，村裡的人都來看過了，沒得希望啦！你爸腿腳不方便，你趕緊回來主辦下喪事吧......”
我爺爺......死了？
我就這麼在沙發上拿着電話愣了幾秒，我媽還在說些什麼我已經聽不大清楚了，即使聽得清楚的也完全沒有過腦子思考了。
“十安？十安？”電話那頭仍然不斷地傳來我媽的聲音，我沒有回答，看不清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但我知道肯定是比沒有表情更冷漠的一張臉。
“――嘀嘟。”我輕輕一閉眼，把電話給挂了。然後将手機丢向了茶幾。“啪叽”一聲手機飛到了茶幾玻璃面上，接着又一滑，“啪”的一聲，又發生清脆的聲音，落到了地面。
我松開摟着安凝腰肢的手，緩緩舒展，腦袋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許根本就是沒也沒有想。接着擴大了動作，矮下了身子，大大得伸了個懶腰。
“老公，怎麼了？”安凝見我模樣不對勁，立馬湊近了我，用嬌嫩的聲音問我道。
我低頭看了看安凝，她的臉是那麼精緻，皮膚吹彈可破，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我卻完全沒了欣賞的興緻。“安凝......”我顫抖着聲音叫道。
我感覺口有點幹，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我爺、爺爺、我爺爺他......”接着就仿佛被噎住了一樣，再也說不出來。呼吸聲不斷急促起來，仿佛是想用喉嚨擠出接下來的話。
安凝看我情況，說到這份上了她也不傻，該是早猜了出來。見我實在忍不住了，便伸手将我的頭摟進了懷裡，輕輕拍着我頭說道：“好了别說了，我知道了，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躺在安凝的懷裡，隻感覺一股芳香，讓我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可剛剛那個消息卻仿佛一隻在我耳畔萦繞。終于，我歇了口氣，愣了幾秒，在安凝的懷裡失聲痛哭了起來。
這一晚，我夢見了我小時候，和爺爺在家的時候，夢見爺爺帶我出去挖紅薯，夢見爺爺給我修理好我的小木凳，夢見爺爺教我各種小知識。還夢見爺爺臨死之前，嘴裡不停地呼喚着我的名字......
第二天，我奇怪的沒有賴床，平淡的從床上起了身，下了床，洗漱完之後便徑直去了“殊歸快遞”。
穿過幽暗的大廳，見到前台的鄭潔真一臉微笑的看着我，旁邊兩個小紙人也一臉微笑，直直感覺三個人是一體的。
“早上好。”鄭潔一如往常一樣禮貌地對我打招呼。
我愣了一下，想回應，可像是喉嚨被堵住了一樣。“嗯......”我輕聲答應了一下。鄭潔看了我一眼，好像察覺出我有什麼不對，不過臉上的表情也沒什麼變化，繼續微笑着，沒有再說話。
我也沒有再說什麼，我找鄭潔沒什麼事情。一回頭正打算去經理辦公室找毅哥，就發現毅哥已經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後。“十安，今天這麼來這麼早？”毅哥微笑着對我說。
我已經習慣了這裡所有人都神出鬼沒的風格，“毅哥......”我非常平淡的叫道，然而終究心裡是有一些不平坦。
毅哥仔細打量了我一下，左看看有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然後問道：“你怎麼了？怎麼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說完還皺起了眉頭仿佛準備質問我什麼一般。
我估計也許我是一臉面無表情的樣子，才讓毅哥懷疑吧。突然一想，今天好像忘記用冷水毛巾敷臉了，難怪毅哥會看出一些端倪。“毅、毅哥，我想請假。”不過我沒什麼心思想别的事，我立馬說出了我的來意。
毅哥聽了後有些困惑，随後露出了一副十分鄙視的神情。皺着眉頭說道：“怎麼的，就想休息了？”
我不知道毅哥在懷疑些什麼，“不是.......”我否認道，然後又停住了說話。
“我家有人去世。”我頓了頓，還是用家人去世說了出來，我實在再也不能把“我爺爺死了”這幾個字正常的念出來，說家人去世或許對毅哥，對我都會好一些吧，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毅哥聽了後恍然大悟，神情微微變化，由之前的懷疑變成了現在的吃驚。随後用同情的眼光看了看我，異常嚴肅地伸出身在我肩膀上拍了三下，“節哀順變。”毅哥對我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我想請五天假，行嗎，毅哥？”接着用無辜的眼神望向他，心想，我都這樣了，該不會不批吧？
毅哥卻一副沒問題，有什麼事兒都包在我身上的表情對我回答道：“當然沒問題，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給我打電話就行了嘛還來什麼公司？”說完還用十分不解的表情看着我，仿佛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我。
“你也真是的。”說完嘴角還輕輕一笑，仿佛十分滿意剛才自己的措辭，臉上盡是得意的神色，我不禁有些懷疑他剛剛說“節哀順變”時候的表情是不是強裝出來的了。
“毅哥......”我實在有些隐忍不了，叫道，覺得有些尴尬。
毅哥似乎會錯了意，大聲說道：“還有什麼要求？盡管說。”我偷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我覺得他這個表情根本就不是他所說的内容，反而恰好相反他應該是想說：你不會還有什麼要求吧？
我歎了口氣說道：“我沒你電話......”我實在不想打擊他，不過他根本連電話号碼都沒給我，現在還裝作一副有什麼事都可以找他的模樣，我去哪兒找啊？
毅哥明顯有些尴尬，讪讪笑了笑，随後又立馬停住，興許是察覺了現在的氛圍并不适合笑容，“哦、哦，那等會兒我給你。”随後又尴尬地對我解釋。
我沒空和他打太極，也不在意這麼多細節。我隻是關心更加切實的問題，随即問道：“對了，毅哥，你看我幹了也快一個月了，我想提前預知一下工資行麼？”我心想這次回家無論用不用錢，可我現在幾乎身無分文，總需要些路費什麼的吧？
“沒問題。”毅哥也出乎意料的爽快答應了，不知道是因為我家裡有人去世格外開恩，還是原本就如此大方呢？
我見毅哥如此爽快地答應不禁有些感激，連忙感謝道：“謝謝毅哥。”畢竟毅哥也算幫了我很多忙，這個恩情不管我還不還，總該要說一句謝謝的。
和毅哥交代了一些事情，毅哥說要我去找鄭潔，要鄭潔帶我去财務部領工資就好了，随後便又徑直地回經理辦公室去了。而鄭潔似乎是聽到了我和毅哥的對話，知道了我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一臉冷漠表情，于是她也對我說了句“節哀順變”。
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而鄭潔甚至讓我站在這裡等就好了，她替我去财務部領好工資過來拿給我，我無奈也同意了，畢竟我現在啥也不在乎，隻想趕緊回到家裡看我爺爺最後一面，如果還看得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