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七驚弓之鳥
林鷗和伏兵也先後回房去休息了,今天一通折騰,他們也累得夠嗆,鬼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些什麼意外,必須休息好,否則可就沒有力氣去應對随時可能鋪天蓋地的撲過來的危機。隻有曹小強的精力還是那樣的充沛,拉着蕭劍揚一個勁的問着他在哥倫比亞打仗的事情,好奇心旺盛得吓人。蕭劍揚顯然不大願意提這些事情,在哥倫比亞雨林裡的那段經曆實在太過黑暗,太過血腥,并不值得誇耀。但曹小強想知道,他還是耐心的跟他說,講了半個小時,滿足了他的好奇心,最後才問:“對了,你跟蘇紅怎麼樣了?”
曹小強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我跟蘇紅?”
蕭劍揚說:“是呀,你們還像以前那樣見面就吵架,然後不到三分鐘又和好嗎?又一年了,你們的感情肯定更加好了吧?”說到這裡,他神色黯然,喃喃說:“也不知道陳靜現在怎麼樣了,她現在應該出來工作了吧?整整一年沒有得到過一點關于她的消息,真的好想她啊……”
曹小強嘴唇翕動了一下,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沉默。
他沒有告訴蕭劍揚,這一年多來他跟蘇紅的感情出現了問題。蘇紅是一個比較黏人的女孩子,她的感情觀念就是,熱戀中的人就該像對連體兒一樣,一天二十四小時黏在一塊都不夠,而對于曹小強來說,這是不可能的。長時間的兩地分隔,一個月隻能通一兩次電話,一次幾分鐘,不滿就這樣慢慢地積累下來了。更加要命的是,可能是受了陳靜的影響,蘇紅也對他的身份産生了懷疑,多次提出要到基地來看他,他當然是千方百計的拒絕,這無疑更加加深了蘇紅的懷疑。女孩子的心是非常敏感的,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她們心裡萌芽,就完全不受控制了,好不容易見了面,争吵卻越來越頻繁,不同的是以前的争吵是逗樂,現在卻不是那麼回事了。他夾在蘇紅的懷疑和軍隊嚴酷的保密紀律中間,兩頭不是人,心中的苦惱就可想而知了。說起來還是蕭劍揚連累了他,要不是陳靜跑到軍營來找蕭劍揚,最終認定蕭劍揚是穿着軍裝冒充軍人四處招搖撞騙的騙子,蘇紅也不會對他起疑心的。
蕭劍揚望着窗外的燈火,說:“也不知道我父親現在怎麼樣了?小強你知道嗎?前幾天我遇見我媽媽了。十幾年沒見,她還是那樣美麗、優雅,而我父親……額頭上的皺紋肯定更深了吧?”
曹小強勉強一笑,說:“你父親?他現在恐怕正美得冒泡吧,在上海找了個這麼漂亮這麼能幹的老婆,白撿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搞不好現在又有孩子了,他做夢都會笑醒。”
蕭劍揚露出難得的笑容,說:“但願吧,他苦了一輩子,老天爺也該給他一點兒補償了……”
曹小強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别想太多了,早點休息,養足精神,我們聯手幹掉那個該死的叛徒再回國,然後你就可以見到陳靜和你父親了。”
蕭劍揚用力點頭,蒼白的臉頰上泛着激動的神采。
曹小強心裡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他簡直就不敢想象蕭劍揚回國後看到那塊冷冰冰的墓碑,面對陳靜的質疑的時候會是何等的悲傷、難過。他很想告訴他這些,但始終狠不下心來。
就讓他繼續抱着希望吧,哪怕是虛假的希望也好!
對發生在國内的一切一無所知的蕭劍揚帶着希望,沉沉入睡,為即将展開的複仇行動養精蓄銳。
快兩年了,他還是頭一回睡得這麼香,這麼踏實的。
不過,有人睡不踏實。
何止是睡不踏實,簡直就不敢閉上眼睛。一旦閉上眼睛,馬上就會被無邊的恐懼狠狠揪住心髒,二十個死不瞑目的冤魂從剛果叢林中站起來,飄洋過海來到他的床前,也不說話,就這樣帶着渾身血污,拿着打光了子彈的步槍靜靜的看着他。這個噩夢已經糾纏了他一年零七個月,就在他漸漸開始淡忘了的時候,一個幽靈從墳幕裡爬了出來,當着無數特警、特工的面,向他射出了一發索命的子彈。這發子彈雖然被防彈衣擋住了,但是附在上面的憤怒、怨恨和詛咒卻擊穿了他的心髒,讓他的靈魂都為之戰栗,肝膽俱裂!
一年零七個月,近六百個晝夜。
從剛果到美國,上萬公裡的路程。
到底是什麼支撐着一個在失去了所有戰友,失去了國家的支持,四面皆敵,步步是血的人頑強地熬過了這近六百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生死邊緣徘徊的日日夜夜,孤身一人進入世界唯一一個超級大國的國境,在全世界最大的情報機構總部大門外大開殺戒,又在明知道周圍有無數特工、特警埋伏的情況下向他射出索命的子彈?
餘振聲不敢去想,也不願意去想。不管支撐那個幸存者不顧被超級大國的國家機器輾成齑粉的危險向他這個CIA的紅人複仇的是忠誠還是仇恨,對他來說都沒有意義,他隻知道,如果不能将這個殺紅了眼的家夥幹掉,他必将死無葬身之地!
在臨時指揮部裡,他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不停的來回踱步,無法安坐片刻,晃得幾位CIA的高官眼都花了。他期待着美方能給他帶回一個好消息,這次行動CIA是下了血本的,不僅調動了大批幹練的特工和特警,就連CIA下轄的特種部隊,也有幾位精英參與進來了,再加上紐約市的警察部門全力配合,逮住蕭劍揚應該不成問題吧?
可是,整個紐約都亂成一團了,那麼多警察、特警像被捅爛了窩的螞蟻一樣四處亂竄,布下重重天羅地網,可以說已經是竭盡全力了,然而,好消息遲遲沒有傳來。餘振聲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焦急萬分,恨不得自己親自抄起一支自動步槍去追殺蕭劍揚了。然而,隐隐作痛的兇口卻提醒他,以他的軍事素養去追殺蕭劍揚,跟自殺沒有任何區别!那家夥太可怕了,用一支爛大街了的小口徑自動步槍也能實施必須用到精确射手步槍才能完成的精确狙殺,如果蕭劍揚瞄的不是兇口,而是頭部,他早就去見閻王爺了!
該死的,怎麼還沒有逮住那個家夥!
這時,親自帶隊進入下水道去追擊蕭劍揚的特警隊隊長走了進來,餘振聲迎上去,焦急的問:“怎麼樣,找到他了沒有?”
幾位CIA高官也跳了起來,看得出,他們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非常在意這次行動的成敗。蕭劍揚在CIA總部大門口大開殺戒,殺了二十多人,舉世震驚,CIA也因此成了情報界的笑柄,哪怕僅僅是為了CIA的面子,蕭劍揚也非死不可!當然,如果能抓活的,召開記者招待會讓他說出自己的來曆和受哪個國家的指使,就更好了。
然而,迎着他們期待的目光,特警隊隊長卻搖了搖頭。
指揮此次行動的專案組總指揮提姆・懷特有些不滿:“失敗了?”
特警隊隊長說:“是的!那家夥在下水道裡安裝了大量炸彈,封死了我們的追擊包抄線路,而且還得到了同夥的幫助……”
提姆・懷特失聲叫:“同夥!?”
特警隊隊長說:“在唐人街的時候就發現有他的同夥在活動,三男一女,身手異常敏捷,經驗老到,很輕松地制造出大面積的混亂牽扯了我們的精力,其中一個甚至進入下水道,閃電般徒手擊倒了我們三名特警,然後就消失了。我懷疑目标就是被這三男一女給帶走了!”
餘振聲失聲叫:“是他們!一定是他們!那群隐藏在黑暗中的幽靈!”
一位特種兵出身的中情局官員問:“有看清那位擊倒我們的特警的男子的相貌嗎?”
特警隊長搖頭:“沒有!不過據被擊昏的特警隊員回憶說,那男子是标準的亞洲人面孔,單兵作戰能力出類拔萃,無人能及,他們甚至來不及向他射出一發子彈就被打昏過去了!”
那位官員跟身邊的助手對視一眼,用肯定的語氣說:“亞洲之鷹!一定是他!”
另一位官員說:“除了他,沒有人有這樣可怕的戰鬥力能在瞬間擊倒三位全副武裝的特警!”
提起“亞洲之鷹”這四個字,指揮部内的氣溫直線下降。
隻要是幹情報工作的,隻要是接觸過影子部隊這個圈子的,就不可能不知道亞洲之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狠辣、狡詐、以及那堪比計算機般的冷靜和邏輯思維。他要殺的人沒有人保得住,他要保的人沒有人殺得了,這是一個厲害到讓敵人和自己人都又敬又怕的狠角色,在他帶領部隊縱橫東南亞和中亞的那幾年,簡直就是各反華勢力的影子部隊最黑暗的一段日子,一旦靠近中國邊境線,别說針對中國展開攻擊,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錯了。這幾年亞洲之鷹已經很少在戰場上露面了,CIA分析他可能已經晉升,成為某支部隊的指揮官,不宜再親自帶領部隊執行這類任務。然而,現在他卻現身了,不聲不響的來到了美國!
聯想到他血洗伊羅西的狠辣與血腥,所有CIA官員都冷汗直冒,壓力山大!
餘振聲的等級還不夠,不知道鷹“亞洲之鷹”這四個字意味着什麼,但是看到專案組官員們那驚駭的神情,他意識到,自己的麻煩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