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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出殡

花嬌 吱吱 3868 2024-01-31 01:06

  不管郁棠的心情如何,時光都一直向前,很快到了裴家老太爺出殡的日子。

  裴家的祖墳在東天目山的腰間,靠山面河,大家都說那兒是塊風水寶地,所以裴家的人才會幾代富貴不辍。

  裴老太爺下葬的前一天,郁文幹脆就歇在了裴府。郁棠和母親則一早準備好了紙錢香燭,翌日天還沒有亮就起床梳洗,換上素淨的衣飾,帶着陳婆子和雙桃,和馬太太母女一道趕往小梅巷。

  她們要去送裴老太爺最後一程。

  一路上都是人。

  大家三五成群,議論着裴老太爺的葬禮。

  “就算是天氣炎熱也不至于這麼寒酸啊!停靈隻停了七天不說,棺椁也直接葬入祖墳。這是誰的主意?”

  “聽說是三老爺的意思。”有知情的人低聲道,“長房的大少爺因為這件事,還和三老爺起了争執。可他一個小孩子,哪裡争得過叔父啊!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那裴家二老爺就沒有說什麼嗎?他也是叔父啊!”

  “現在可是裴家三老爺當家,他能說什麼?”

  “這倒也是。”有人感慨,“大老爺去的時候,棺椁還繞城一周,讓大家設了路祭。如今我們想給老太爺送些紙錢都不成,隻能這樣簡陋地送老太爺上山了。”

  有人更關心自己的切身利益,竊竊私語道:“你們說現在裴家是裴三老爺當家,有什麼證據沒有?”

  “你看這幾天,大總管出面了沒有?”有人八卦,“從前大總管可是大老爺的陪讀,裴府的事哪一件不是他說了算?還有二總管,你看他這幾天露面了沒有?”

  “大總管我是知道的,可這關二總管什麼事?二總管不是一年四季都是以大總管馬首是瞻的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連坐懂不懂?二總管站在大總管那邊,大總管倒了,他還能讨個什麼好?”

  “嘿!那扇子劉家的虧大發了,他們家剛把閨女嫁到了大總管家。”

  “不是嫁了進去,是擡了進去吧!”說起桃色事件,大家都來了勁。

  “不管是擡還是娶,扇子劉在外面自稱和大總管是親家不假……”

  郁棠聽着這些飛短流長,又想起裴三老爺陰郁的面孔。

  為什麼要制造把柄給人捏呢?

  不就是死後哀榮嗎?

  裴家又不是沒有錢,灑錢往上辦就是了。

  或者,這是他和長房争鬥的一種策略?

  郁棠胡亂猜測着,裴家到了。

  馬太太拉着她們進了巷口的一家雜貨鋪,道:“這是我相熟的鋪子,我們在這裡歇歇,等會裴老太爺出喪的時候我們再出去也不遲!”

  隻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外面就是一陣喧嚣,有人喊“摔盆了”。

  洶湧的人潮朝裴家大門口湧了過去。

  郁棠就聽見有人道:“怎麼是裴家三老爺捧的牌位?長房呢?就算大老爺死了,還有二老爺。就是排序也輪不到他啊!”

  “快别說了!”有人道,“你這還看不出來嗎?傳言是真的。以後裴家三老爺就是裴家的宗主了。”

  摔盆捧靈可都是長子長孫的事啊!

  就算大老爺去了,可大老爺還有兩個兒子。

  雖說前世裴三老爺最終做了裴家的宗主,可今生和前世已有些許的變化。比如說,前世裴家就隻知道買地基收鋪子,沒想過要借錢給鄉鄰。

  郁棠一聽就為裴三老爺急起來。

  這哪裡是讓他當宗主,這是把他架在火爐上烤啊!

  裴老太爺到底留下了什麼樣的遺囑?

  就算是要裴三老爺當宗主,不能等出了殡,兄弟們再坐下來商量着定下來嗎?為何要在葬禮上就明晃晃打長房的臉呢?一副要把長房變旁支的模樣。這擱誰誰受得了啊?

  郁棠踮了腳朝裡張望。

  裴三老爺已被人扶着走了出來。

  他低着頭。

  夏日初升的陽光斜斜地落在他的孝帽上,形成了一道陰影,擋住了他的面孔。

  “孝子叩首。”随着禮賓的唱喝,裴家的孝子孝孫們呼啦啦全都跪在了地上,三叩首。

  旁邊來祭拜裴老太爺的人們開始放爆竹,插香炷。

  禮賓喊着“起靈”。

  棺椁擡了起來,走了三步。

  禮賓再喊“孝子叩首”,棺椁停了下來,孝子孝孫再三叩首。

  馬太太緊緊地拉着馬秀娘,對陳氏道:“我們快過去把紙錢給燒了,不然等大家都放起爆竹來,被炸着可不是好玩的。”

  陳氏還是第一次帶着女兒來參加路祭。

  她緊張地點頭,緊随在馬太太身後。

  爆竹聲聲響起,空中到處飄散着嗆人的煙。

  郁棠和母親剛剛站定,就看見有個身材高瘦的男子朝着裴家送葬的隊伍沖了過去,“撲通”一下跪在了老太爺的棺椁前,哭着嚷着:“老太爺啊!您可得睜開眼睛仔細看看,您選了個白眼狼啊!他這是要把長房的少爺們擠兌得沒有活路了啊……”

  人群炸開了。

  “是大總管!”

  “居然是大總管!”

  “這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裴三老爺當宗主還另有隐情?”

  裴三老爺擡起頭來,看了大總管一眼。

  冷漠、厭倦、死氣沉沉的。

  郁棠吓了一大跳。

  有人上前拉走了大總管。

  他一邊掙紮,一邊嘴裡嚷着什麼。可惜爆竹聲太大,郁棠沒有聽見。

  有人大聲嚎了一嗓子“老太爺您好走啊”,衆人俱是一愣,随後想起裴老太爺對自己的恩惠,都哭了起來。

  送葬的隊伍恢複了之前的秩序,很快又動了起來。

  爆竹聲好像更響了。

  郁棠覺得這一嗓子不像是無意的。

  她在送葬的人群裡尋找哭靈的人,卻一無所獲。

  郁棠又踮着腳找父親的身影。

  人群擁擠,一眼望去全是人頭。

  父親也不知道在哪裡忙着?

  郁棠歎氣。

  和馬太太母女分手,回到家中,已過正午。

  郁棠全身都是汗,内裡的小衣都貼在身上了。

  她好好地洗了個澡,重新換了輕薄的杭綢褙子,用了午膳,一覺睡到了夕陽西下。

  郁文也回來了,在廳堂裡一面用着膳食一面和陳氏絮叨着裴家的事:“大總管也算忠烈的人了,為了大老爺,全家的性命都壓了上去。哎,可惜了。”

  郁棠聽着心頭一跳,快步走了進去,道:“阿爹,您在說什麼呢?”

  陳氏正坐在丈夫身邊幫着丈夫打扇,聞言道:“小孩子家,大人說話就聽着。不該管的事不要管。讓你繡的帕子你繡得怎麼樣了?不是說過兩天秀娘要來家裡做客的嗎?你許了人家冰、甜瓜,都置辦好了沒有?”

  郁棠笑嘻嘻地過去給郁文捏着肩膀,道:“姆媽,我這不是來求阿爹的嗎?我手裡隻有二兩銀子的體己錢了,買了冰和甜瓜就沒零花了!”

  “讓你平時大手大腳的。”陳氏責怪道,但還是吩咐陳婆子,“去我屋裡絞幾兩銀子給阿棠。”

  “姆媽最好了!”郁棠沖上去給陳氏捏肩。

  陳氏啼笑皆非,把女兒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拉了下來,道,“不準再皮。給你爹捏肩去。你爹這幾天在裴家幫忙,辛苦了。”

  “好嘞!”郁棠又去給郁文捏肩,并道,“阿爹,我對您好吧?”

  郁文看着眼前的妻女,眼睛笑成了一道彎,道:“好,好,好!我們家阿棠最好了!”

  “那好!”郁棠朝郁文伸手,“那您也資助我點銀子呗!免得我在朋友面前丢臉。”

  “郁棠!”陳氏嗔怒。

  郁文忙安撫妻子:“别生氣,别生氣。楊禦醫和王禦醫都說了,你不能生氣。”然後又訓了郁棠,“你要是敢再這樣,小心我再把你禁足,罰你寫一千個大字。”

  郁棠原本是想彩衣娛親的,結果弄巧成拙了,也很是後悔,忙去哄了母親。

  郁文喊着陳氏的閨名:“秀妍,你看,阿棠臉都吓白了。你就不要生氣了!何況我們隻有阿棠這一個孩子,以後家業都是她的,我們現在給她和以後給她也沒有什麼差别。你說是不是?”

  陳氏無奈地歎氣,又吩咐陳婆子:“拿一小錠雪花銀給她。”說完,白了丈夫一眼,道:“你這下滿意了!”

  “滿意,滿意!”郁文笑眯眯地道,朝着郁棠使眼色,“你看你姆媽,待你多好啊。我前幾天看中了一盒湖筆,要二兩銀子,你姆媽都沒舍得給我買,你一要就是十兩銀子。”

  “多謝姆媽!”郁棠笑呵呵地跟母親道謝。

  陳氏無奈地搖頭。

  郁棠問起父親裴家的事來:“阿爹,您剛才是在說裴家大總管的事?他怎麼樣了?”

  郁文則是怕陳氏揪着這幾兩銀子不放,遂順着女兒轉移了話題,道:“正是在說他。他回去之後就自缢了!”說到這裡,他神色一黯,繼續道,“我回來的時候,聽說因為這件事,三老爺把長房一家都拘在了汀蘭水榭,誰也不許見。大太太娘家的嫂子和侄兒這不是還沒走嗎?當場就鬧了起來。”

  陳氏也是此時才聽說,“哎呀”一聲,道:“裴三老爺這也太,太……”

  她一時找不到個合适的詞來形容裴三老爺幹的事。

  郁文也搖頭,道:“大家也都這麼說。我看着裴家要起風波了,就借口惦記着你的病早點回來了。湯秀才幾個還都呆在裴府呢。”

  郁棠想到裴大太太和楊夫人的對話,直皺眉,覺得父母說的都不對,道:“這怎麼能怪裴家三老爺呢?身為大總管,事事應該以裴府為先。今天是老太爺出殡的日子,他居然自缢了,他這是要幹什麼呢?我要是裴家三老爺,還給他收什麼殓啊,直接把人送出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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