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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争執

花嬌 吱吱 3868 2024-01-31 01:06

  郁棠的目光那麼強烈,裴宴想忽視也難。

  隻是他有點不明白,不知道這位郁小姐又要做什麼,突然間就把矛頭指向了他。

  裴宴在心裡琢磨着,郁棠那專注的目光突然消失了。

  他在心裡“啧”了一聲,擡眼看見家裡的護衛押着兩個身材健碩,滿面橫肉的家夥走了進來。

  應該就是那兩個流民了。

  裴宴仔細地打量了一下。

  衣衫褴褛,精神萎靡,裸露在外的皮膚還可以看到青紫的傷痕。

  裴宴強忍着才沒有撇嘴角。

  到底沒有什麼經驗,既然是來做證人,怎麼也得收拾利落,這個樣子,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吃了苦頭的,等會豈不是留個把柄給别人抓?

  裴宴安靜地喝了口茶,覺得今天的茶味道還挺不錯的。

  他低聲問立在身邊的裴滿:“今天是誰沏的茶?桐山的紅茶?”

  “是!”裴滿低聲道。

  裴宴對茶沒有什麼特别的要求,今天選了桐山的紅茶待客,不過是因為今年裴家收到的這個茶頗為頂級罷了。

  “天氣有點涼,您屋裡燕姑娘說您這幾天腸胃有些不好,讓我們備些暖胃的茶。”裴滿繼續道,“若是老爺不喜歡,我這就讓人換。”

  “不用了!”裴宴道,“還可以!”

  說話間,他感覺郁家小姐那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這又是怎麼了?

  他淡然地擡頭,瞥了郁棠一眼。

  就看見郁小姐一雙大大的杏目此時睜得像桂圓似的瞪着他。

  裴宴微微有些驚訝。

  他平生還沒有見過誰的眼睛能瞪成這樣的……也不對……除了貓。

  而且他越想越覺得像。

  那眉眼也像。

  像個發怒的貓。

  裴宴沒忍住,又看了一眼。

  郁棠氣得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廳堂太安靜了。

  大家都在等着裴宴發話。

  裴宴卻在和裴滿讨論喝什麼茶。

  衆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裴宴是什麼意思。

  這些鄉紳來給郁家做證人,或者應該說,來給李、郁兩家做證人,大部分都是看在裴家的面子上,看在裴宴做了宗主之後第一次給人主持公道的份上,隻有兩、三個人是來給郁家撐腰、說話的,至于是誰家真正地有道理,那得看裴宴怎麼說,裴宴站在誰家那一邊。裴宴的态度就至關重要了。

  他這樣,大家全都摸不清頭腦,等會兩家辯起來,他們應該拿出什麼态度、站在哪一邊呢?

  李端卻心中一松。

  至少,裴宴沒有很明顯地站在郁家那一邊。

  他沒等郁家說話就首先發難,态度溫和地道:“想必這就是郁秀才說的兩個人證了。的确出乎我所料。這兩個人曾經得我家庇護,後來官府來查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是從福建那邊流竄過來的海盜。後來田莊把這些流民都放了,這兩人還曾經想勒索我,沒想到卻做了郁家的證人。”

  言下之意,是指這兩個原本就是苟且之人,為了錢甚至可以打他們恩人的主意,來做證人根本不可信。而且特意點出郁文是秀才的功名,也是想以他自己的功名壓郁文一頭,讓大家先入為主,覺得他的話更可信一些。

  在剛才和李端的交鋒中郁文已經認識到了李端的狡猾,此刻聽他這麼一說,更是臉色鐵青。好在他也不是沒有見識的,沒有因為李端三言兩語就浮躁起來,而是沉聲道:“這兩個流民是不是流寇,還待官府查證,李家大公子此時就蓋棺定論,未免太早了些。”

  李端稱他為秀才,他就稱李端為李家大公子,以年紀和輩分壓制李端,這也是剛才郁棠提醒他的。

  “但當時衛家有人看到去找衛小山的就是這兩人。這兩人也承認自己是奉了李家之命,以衛小山發小的名義将衛小山叫出來,然後騙至衛家後面的小河裡溺死,再将屍身丢至衛小山常去摸魚的那條河裡的。我想,總不至于有人會亂往自己身上安個殺人的罪名吧!”

  “郁秀才此言差矣!”李端說着,看了因繃着張臉,帶着幾分毫不掩飾的怒意,卻更顯灼灼豔麗的郁棠一眼,道,“原本就是亡命之徒,多樁命案和少樁命案有什麼關系?誰到了生死關頭,都會想着先保住性命。這兩人的話怎麼能信?”

  他沒有想到郁家小姐也會來。

  打扮成一個小厮,可那光潔的額頭,如同倒映着星辰般明亮的眼睛,怎麼也擋不住她的光彩。

  他并不想和郁家變成這個樣子。

  可有些事情,就是孽緣。

  此時不碾壓,就永遠不可能掌控。

  這樣的美貌,他從來沒有見過。

  從眼睛中生出來的俏皮,靈動閃爍,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去探知是怎樣的一個人,才能擁有這樣的眼神,這樣的目光。

  李端飛快地睃了裴宴一眼。

  他有點擔心裴宴……會發現郁家小姐的美,會因此偏心郁家,甚至是,會因此生出什麼不好的念頭來。

  郁家小姐這樣也好。

  安全!

  他腦子飛快地轉着,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郁文的身上。

  郁文面如鍋底,道:“照李家大公子的意思,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也都未必是真的。不知道怎麼才算是真的呢?”

  李端有點意外。

  他以為郁文會繼續和他争論兩個流民的證詞,郁文卻把這個球踢到了他這邊。

  難道他們還有什麼人證或是物證不成?

  李端心裡多了幾分慎重,面上卻不顯,笑道:“我隻是想不出我們家為何一定要害衛家二公子的性命?”

  郁文欲言。

  李端卻在他之前搶着開口道:“我知道,你們是覺得我們家想求娶郁小姐,怕郁小姐和衛家結親,所以才殺了衛家二公子。可郁秀才,你不覺得這種說法非常地荒謬嗎?衛家二公子,那可是一條性命,不是什麼小貓小狗,我家是想求娶郁小姐,又不是想和郁家結仇!我們家就算是強求,也應該是想辦法雇幾個小混混去打擾郁小姐,然後安排我阿弟去英雄救美,既得了郁小姐的感激,又能成了這門親事。是,郁家小姐之前被小混混騷擾,就是我們家無奈之下做出來的,這個我承認。可指使流民殺了衛家二公子,我們家卻不能背這個黑鍋!”

  大家還不知道有這件事。

  李端的話音剛落,衆人不由開始交頭接耳地低聲議論起來。

  “居然還有這種事!”

  “李家也太……太想結這門親事了。”

  “郁小姐看樣子真如傳聞中所說的那樣漂亮了!”

  紛至沓來的聲音,讓郁文氣得說不出話來,更是讓郁遠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握着拳頭就朝李端走去。

  前世,郁遠也曾揍過李端一頓。

  李端狡猾,當着衆人的面手都不還一下,大家都贊李端有氣度,可私底下,李端卻派了人去套郁遠的麻袋,要不是當時小梅溪賣水梨的阿六無意間知道後給郁遠報信,郁遠才逃過了一劫,郁棠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懷疑起李家、懷疑起李端來。

  郁棠上前,一把就拽住了郁遠,壓低了嗓子道:“阿兄,沖動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我們既然來和李家說理,我就不可能把自己摘幹淨了,從今以後也不可能名聲無瑕。可這些,相比起衛家二公子的性命,都不是事。我們今天來,是要為二公子伸冤的,你不可因小失大。”

  衛老爺就坐在他們前面,把這番話聽得一清二楚。他頓時老淚縱橫,覺得若是過兩、三年郁棠的婚事還沒有着落,就讓衛小川娶了郁棠。

  總之,不能讓郁棠這麼好的姑娘随便找個人入贅就算了。

  支着耳朵的裴宴坐得有些遠,沒聽清楚郁棠說了些什麼,卻覺得郁家小姐肯定又給家裡人出了什麼主意。

  看她神色平靜,李端的話顯然并沒有刺激到她。

  要麼是她有這樣的兇襟氣度,要麼就是早想好了對策。

  但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女子能做到這一步,都令人敬佩。

  他突然間很想知道郁家小姐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

  她到底經曆了什麼事,才如魚目變珍珠,有了自己獨有的光芒。

  裴宴突然很想知道郁家接下來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而郁家,或者應該說是郁棠,并沒有讓他失望。

  他看見郁棠整了整衣襟,身姿如松,鎮定從容地從衛老爺身後走了出來,站到了李端的面前。

  李端訝然。

  小聲議論着的鄉紳們更是集體失聲,從最初的詫異,到猜出郁棠身份之後的恍然大悟、饒有興趣,直至一個個靜默如禅,目光炯炯地望着她,等候着她開口說話,也不過幾口茶的功夫。

  這比郁棠預想的要好。

  至少這些鄉紳們沒有立刻嚷出她是誰,覺得她一個女子不應該站在這裡說話。

  郁棠又多了幾分信心,原本就燦若星光的眸子更是熠熠生輝,顯得更為璀璨了。

  “李家大公子,”她聲音文雅,神态娴靜,看李端的目光如朋友般的親切,不急不躁地先大膽地介紹了自己,“我是郁氏。不知道李家大公子是否認識我?”

  李端做夢也沒想到郁棠會親自出面。

  郁家為什麼沒有人阻止她?

  她知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

  别的不說,一個悍婦的名聲是跑不脫的了。

  李端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木然地應了聲“認識”。

  郁棠微微一笑,道:“我要是沒有聽錯,你剛才的意思,是承認在郁家莊子上糾纏我的那些混混,是你們家指使的了?”

  這已是不争的事實。

  若是利用得當,就如同文君沽酒一樣,在文人騷客中是件美事,不會影響到李家、李竣的名聲。

  李端承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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