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本來是關着的，那頭大野豬剛剛宰好，宋氏去把門開開，準備把髒東西扔出去，結果剛一開門吓了一跳，一群人圍在外面，巴巴地看着她，有人手裡提着籃子，有人端着盆子。

　　“這是幹啥呀？”宋氏看到這陣仗，有點懵。

　　一個老頭探頭往院子裡看着，看到半扇野豬，眼睛一亮，大聲說：“大江，大江媳婦兒，你們家都發達了，現在又打到了這麼大的野豬，反正不缺錢，肯定不會拉去賣，你們家就這幾個丫頭，也吃不了幾斤肉，剩下的肯定都是要分給我們的吧！”

　　一個眉眼有些刻薄的婦人尖聲說：“那可不？人家姚大江家現在哪還看得上一頭野豬啊！不像我們，家裡窮的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一點葷腥，孩子都瘦得皮包骨啦！隻能托姚大江家的福氣，分個十斤二十斤的野豬肉，打打牙祭了！”

　　“宋月容，你們家的野豬殺好了吧！殺好了趕緊給我們分分，我們等着回家做晚飯呢，老人孩子就能吃上肉了！”

　　“就是！姚大江兩口子向來人好，厚道又大方，連撿來的叫花子都養在家裡吃香的喝辣的，更别說我們這些同一個村住了幾十年的鄉親了！快分野豬肉吧，要是那些下水你們不要，我都幫你們拿走！我家那口子喜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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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會兒太陽都快落山了，天還很亮，宋氏無語地看着外面的人越聚越多，手裡都拿着裝肉的盆兒，都默認他們家打到的野豬是要給村裡分肉的。有人是自己來的，有人是被叫來的，村裡現在都傳遍了，姚大江家要分野豬肉，也不知道誰傳的。

　　趙大年和姚大江聞聲出來，看到這陣勢都擰了眉。

　　有人吆喝：“姚大江，你應該不會這麼小氣吧？那我可是錯看你了！”

　　姚大江的臉有點黑，開口大聲說：“村裡沒有這個規矩吧！打獵打到的獵物都是自家的，也沒見誰家分過！”

　　“呦！姚大江你說這話什麼意思？那别家是别家，你家是你家，能一樣嗎！你家這麼有錢，還能這麼小氣？是野豬，又不是你們家養了一年的豬，給我們分點肉怎麼了？”

　　“再說了，那野豬你們從哪兒打的？那座山難道不是村裡的山？”

　　趙大年冷哼了一聲說：“王三兒，你說的那是什麼狗屁話？村裡的山打到的獵物就是大家平分嗎？你上個月打到了一隻狍子，自己拉去賣了怎麼不說？你咋不給我們分分？”

　　叫王三兒的男人臉一僵，梗着脖子說：“那小狍子，能跟那麼大的野豬比嗎？說來說去就是姚大江小氣！”

　　一群人都嘀嘀咕咕，語氣酸溜溜地說姚大江一家發了大财還那麼小氣之類的。

　　姚瑤從門裡出來，身旁還跟着小白。

　　“看那個乞丐，姚大江都養得白白淨淨，我們分點肉都不肯，真是的！”有個婦人嘀咕了一句。

　　姚瑤一聽，微微蹙眉：“這位嬸子端着盆來我們家門口，是來讨飯的？要是家裡真揭不開鍋，我爹娘心善，會借你點米的。”

　　“你才是讨飯的！”婦人臉一黑，狠瞪了姚瑤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扭身走了，嘴裡還罵罵咧咧的，“牙尖嘴利的臭丫頭，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各位叔伯嬸子，各位兄弟，都先回去吧。那頭野豬不分，我家也不賣，這個月十五那天，我家擺暖房酒，到時候請大家一起來吃！”姚大江雖然心情不痛快，但還是開口朗聲說，告訴這些急赤白臉要來分豬肉的村民，說現在不是時候，但過幾天那肉還是會給村裡人吃的。

　　聽到這話，那些端着盆提着籃子來分肉的人，臉色都好了不少，一個個臉上堆起了笑，紛紛開口說，到時候一定過來暖房，全家都來。

　　看到人都散了，姚大江歎氣搖頭，忍不住說了一句：“這都什麼事兒啊！”本來那頭野豬就是打算請村裡人吃的，結果現在他們那麼理所當然地上門來要，搞得跟姚大江家打到野豬就該跟他們分一樣。

　　趙大年拍了拍姚大江的肩膀說：“年頭不好，大家過得都艱難，看到那麼大的野豬，肯定眼紅，再加上他們都知道你人厚道，好說話，他們不來才怪呢？這要說起來，以前村裡還真分過，那都是我這個老頭子年輕時候的事情了。那會兒村裡有個老獵戶姓胡，都叫他胡老大，家底厚，人極大方，打到大點的獵物都是要給大家分了吃的。不過這人的命啊，還真說不好。那個胡老大，一輩子積德行善，村裡誰家有事都幫忙，輪到他家出事，村裡人也沒個搭把手的，後來家徹底敗了。”

　　“趙叔說的是胡玉堂家？”姚大江問。

　　“是啊！胡玉堂就是胡老大的曾孫，現在也就剩個孤兒寡母艱難度日了！有人看他們窮，身體弱，還時不時地欺負他們，誰還能記得胡老大以前的好？所以大江你以後也别瞎大方，這暖房酒是村裡的規矩，必須擺的，沒有這頭野豬你也得去買其他的肉，不能太小氣，其他時候，不用為了面子自己活受罪，到頭來啊，那些人都是記吃不記好！”趙大年歎着氣說。

　　“趙爺爺說得對。”姚瑤說。人在吃不飽飯，吃不上肉的時候，心裡想的絕對不是禮義廉恥，甚至都不懂什麼禮義廉恥。

　　不過剛剛的陣仗，其實說白了，就是道德綁架。一個個嘴裡說着姚大江人好，厚道，大方，意思就是姚大江活該被他們宰，不乖乖地給他們好處，就是姚大江不對，簡直無理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