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成親
初秋季節,風和日麗。
城郊有個果莊,去年秦珍珍去摘果子,半路墜馬,才認識的魏宇澤。後來秦玥買了那家果莊的果子,大家都喜歡,秦玥就打聽了果莊的主子,把那莊子給買下來,雇了人在打理。姚大江和宋氏偶爾會帶着孩子們過去玩兒。
最近果子熟了,這日姚大江和宋氏又帶上孩子,親自去摘果子。宋氏一早來叫容華英,容華英說她這回就不去了。
宋氏想着容華英成親在即,要繡嫁衣,便也沒有勉強。
但容華英今日打算先給秦非白繡一個荷包。昨夜她從花園回來,就想到了要繡什麼樣的。
容華英的父親容維鑫是個極其頑固的人,不然也不會把撿來的乞丐兒子當寶,認為女兒不能傳宗接代。
所以容華英從小就被要求必須學女紅,學琴棋書畫,學廚藝,一切目标都是為了取悅男人,當賢妻良母。
容華英已經想不起,她上次做女紅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好像是姚景澤還在她身邊的時候。
這會兒拿起針線,也不覺得生疏。一早吃過飯,就認真地做了起來,想在秦非白今日回府之前,把荷包做好,給他一個驚喜。
窗台上放着一個半透明的琉璃花瓶,裡面插着秦非白昨日送的那束野花,生機勃勃,鮮亮有趣。
陽光和煦,微風涼爽,容華英把笸籮拿到了院子裡,在石桌旁坐着,又回去,把窗台上的琉璃瓶抱過來,放在院中石桌上,一擡頭就能看見那束花。
想着秦非白,做着荷包,容華英神情專注,嘴角還噙着淡淡的笑意,溫柔娴靜。
秦珍珍到院門口,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駐足看了一會兒,才擡腳進門。
“容姨。”秦珍珍到了近前,開口叫容華英。
容華英突然聽到秦珍珍的聲音,有些慌張,針差點紮到手指上去,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站了起來,看着秦珍珍,定了定神,叫了一聲:“秦小姐。”
容華英有點緊張。她知道秦玥和姚瑤都是支持她跟秦非白在一起的,但秦珍珍和秦珏怎麼想,容華英真的不知道,而且有些擔心他們會反對,畢竟溫如晴還活着。
但容華英不是個多事的人,她要跟秦非白在一起,不是想給秦非白的孩子當娘,也不想找什麼存在感。如果他們不讨厭她,她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内,幫秦非白照顧,如果他們不認可她,她也不會往他們跟前湊。她唯一擔心的,隻是秦非白會難做而已。
容華英想過,隻要秦非白想娶她,不管誰反對,她都會堅定地跟秦非白在一起。
隻是如今,見秦珍珍突然過來找她,就站在面前,容華英還是有點無措。心底裡,她是希望跟秦非白的孩子都能處得好,這樣秦非白也會開心吧。但她其實不知道該怎麼做。
聽到容華英叫她秦小姐,秦珍珍笑了:“容姨,叫我的名字就好,都成一家人了,不必這麼見外。”
說着,秦珍珍走過來,看容華英正在做的荷包:“這是給爹做的嗎?爹的荷包舊了,我前日給他做好了一個新的,他不要,我就送給宇澤了。想來是等着容姨給他做的呢,現在不喜歡我做的了。”
秦珍珍半開玩笑的話,讓容華英心中放松了不少,連忙請秦珍珍坐下,說要去給秦珍珍沏茶,被拉住了。
“不用,我不渴。”秦珍珍笑着搖頭,“容姨,說實話,我娘出家,我也心疼她,但我支持你跟我爹在一起。”
容華英神色微怔,就聽秦珍珍微歎一聲說:“我爹那個人,對誰都好,唯獨對他自己不好。我們做子女的,也曾誤解他很多年,他過去過得很苦,如今能找到一個喜歡的女子陪着,我們當然都很高興。所以,容姨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我們都歡迎你加入這個家。我也很喜歡小澤這個弟弟。”
容華英神色動容:“珍珍,謝謝你。”
秦珍珍搖頭:“謝我做什麼?應該是我和弟弟謝謝你。我不知道當年的事我爹是怎麼跟你說的,就算說了,以他的性格,或許隻是輕描淡寫,像是在講别人的事。事實上,若不是當初我們家遭了難,有些事,我懷疑我爹能憋在心裡一輩子。我娘生我養我,對我沒什麼不好的,作為女兒,我沒有權利指責她。但我也是我爹的女兒,從我爹的角度,我隻能說,從頭到尾,都是我娘的錯。你不知道,我娘雖然出身國公府,但她沒讀過什麼書,又貪慕虛榮,當年若不是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是決計不可能有機會嫁給我爹的。那麼多年,我爹對我娘,也算仁至義盡了。如今我娘在這個年紀,因為我二哥的死,總算意識到自己的過錯,願意到佛祖面前悔過,尋求一份内心安甯,是好事。她放過自己,也放過了我爹。大嫂說得對,我們做子女的,已經長大成人,真的孝順,首先要理解父母想要什麼。我娘想要一份清淨,她得到了。我爹想要的,就是你。”
容華英眼圈兒微紅:“珍珍,你能跟我說這樣的話,我真的謝謝,謝謝你的理解。”
能夠得到秦非白的兒女的認可和祝福,容華英太高興了。
“容姨你忙,等以後有時間,我還要跟你請教一下蛋黃酥怎麼做,宇澤很愛吃。”秦珍珍說着,就起身要走。
容華英把她送到院門口,看着秦珍珍離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知道,秦珍珍是怕她心有顧忌,專門過來找她說那些話的,她真的很感激。
等這日秦非白回府,再過來的時候,容華英就把做好的荷包拿了出來。
“秦大哥,你喜歡嗎?”容華英有些緊張,有些期待。
秦非白拿在手中,墨色的荷包上面,繡了一棵栩栩如生的樹,背面還繡了一個古體的“秦”字,簡單大氣又雅緻。
“為什麼是一棵樹?”秦非白笑着問,沒有正面回答容華英的問題,但他用行動做了回答。把腰間的舊荷包摘下,裡面的東西掏出來,放進新荷包裡面,挂在腰間,滿意地點點頭。
對于秦非白的問題,容華英微笑着回答:“因為秦大哥就像一棵樹。”堅定,可靠,偉岸,包容,善良。
秦非白對這個回答很滿意。
吃飯的時候,秦非白跟容華英坐在一起,他旁若無人地給容華英夾菜盛湯,容華英也給他夾菜。
兩人情意綿綿的樣子,讓秦谡心中都驚奇不已。
秦谡印象中,當年秦非白剛把溫婕娶回家那段日子,也沒有過這種當衆不避諱的親近。秦谡知道,是溫婕在外面時時刻刻都要保持國公府大小姐的風度,即便跟她說,都是一家人,她依舊還是恪守規矩。溫婕那樣做沒有錯,但秦非白想要的是可以讓彼此都放松,一個眼神就能互相理解的愛情,溫婕給他的是相敬如賓。
溫婕骨子裡太傳統。秦非白說他們可以不要孩子,溫婕堅持要生,為此付出了性命,還固執地設計,讓她的庶妹給秦非白當續弦。她覺得生孩子是她的責任,死之前還要給秦非白安排好繼室。選中溫如晴,因為溫婕知道秦非白不可能愛上溫如晴,而溫如晴不敢對秦玥怎麼樣。她太自私,仗着秦非白愛她,從不曾理解秦非白,從不明白秦非白想要什麼。
所以,秦谡讨厭溫如晴,但他對溫婕,其實有幾分恨。
容華英過往的經曆,讓她身上頗有幾分江湖兒女的真性情。她懂禮數,但又是個很感性的人,所以跟秦非白能夠有情感共鳴,眼神交彙處,分明已經有了默契。
秦谡從秦非白臉上,又看到了他年少時才有的笑容。這讓他很欣慰。
作為大盛國執掌兵權的大将軍,秦非白要成親,雖然跟容華英說好,不會大操大辦,隻擺個家宴,但還是要跟莫雲齊打聲招呼的,不會遮遮掩掩。
秦非白進宮去見莫雲齊,說他要成親的事,莫雲齊當場愣住。
“非白,你不是開玩笑吧?”莫雲齊很意外。
秦非白微笑:“當然不是。”
莫雲齊神色莫名:“那個容德明,說你搶了他的夫人,原來是真的啊。沒想到你也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秦非白笑了笑,沒有解釋。
不過莫雲齊剛剛是在調侃秦非白,并不是真的質疑秦非白的人品。因為容華英跟容德明的事情,莫雲齊都知道。容德明那個雜碎,忘恩負義,狼心狗肺,容華英從頭到尾是被她親爹給坑了。
容德明已經死了,容華英住到姚家去,莫雲齊可以理解,因為容華英的兒子在那兒。莫雲齊隻是很震驚,秦非白竟然真的看上了容華英!
莫雲齊跟秦非白從小一起長大的,他一直以為,秦非白就算要再續弦,還是會找個大家小姐。這京城裡面,真放出消息,秦非白要再娶,絕對不止一家想把清清白白的小姐嫁給他。容華英出身商賈之家,跟秦非白的身份懸殊太大了。
“非白,你可想清楚了?”莫雲齊問,“娶個那樣的女子,定會有人笑話你的。而且容德明的事,除非你出去跟人解釋,不然絕對有人認為你搶了人家的夫人。”
秦非白搖頭:“我不在意那些。我原是想求一道賜婚聖旨的,不過太紮眼了。隻是跟皇上分享我的喜事。”
莫雲齊嘴角微抽:“賜婚聖旨?你求了朕也不能給你!不過看來你是真對那個容小姐上心了。你這個年紀,能遇見一個喜歡的不容易,朕為你高興。不過别的事,自己處理吧!”
“多謝皇上。”秦非白起身行禮。
西部官員貪腐案,還在調查之中。大皇子莫景瑜和二皇子莫景賢兩派,争鬥已經到了明面上,開始互相給對方下絆子潑髒水了。
秦玥派人盯着,目前尚無法确認,誰是兇手。不過随着大皇子和二皇子兩派的矛盾不斷激化,有些事情,很快就會浮出水面。
溫如晴出家的事,在京城早已不是秘密了。便是沒有那封和離書,秦非白也是自由身。
這兩日突然傳開,秦非白要續弦,娶的是從容城帶回來的一個女子,而且還是嫁過人生過孩子的,讓人無法相信。
這麼多年,秦非白在京城貴族之中,可是一股清流。不納妾,也從不沾花惹草。很多人都在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出身低微,嫁過人生過孩子,還能入了秦非白的眼?
背地裡有聲音說,秦非白要娶的這個新夫人是他搶回來的,還把人家原來的丈夫給弄死了。
不過這種謠言一出來,沒什麼人相信。原因很簡單,不至于。秦非白如果是這種人的話,他早就妻妾成群了。更别說毒害别人,如果秦非白真想這麼做,以他的實力和權勢,絕對能處理得幹幹淨淨,不可能給人抓到把柄。
知道一點内情,張口就造謠的人也不敢多說什麼,畢竟容德明的死是莫雲齊親口下的令,跟秦非白沒關系,總不能說是莫雲齊幫秦非白搶女人吧。
而且就像很多人說的,秦非白真想害容德明,怎麼可能大老遠把他押來京城,他早就見閻王去了。
秦非白這些年的好名聲,可不是虛的。再說,造謠他的事,對誰都沒好處,萬一被查到頭上,絕對吃不了兜着走。秦家是莫雲齊的心腹,一直都是京城各方勢力都想巴結的存在。巴結不上,也不敢得罪。
所以,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剛出來,很快就消散了。
外人多是好奇容華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有人說她定是絕色佳人,有人說她定是個大才女。反正在百姓心中,秦非白能相中的女子,絕對不是一般人,至少人品不會有污點的。不然以秦家的家風,秦谡和秦玥也不可能認可。嫁過人生過孩子,不屬于人品範疇。
容華英給秦非白做好荷包之後,也沒出過門,天天在忙着給自己做嫁衣,連秦非白的喜袍她也要親手做。
不想大辦是因為他們不在乎那些,容華英也沒有娘家人,都不是頭一回成親。但秦非白還是讓人把府裡裝點得喜氣洋洋的,他的院子裡精心準備了新房,到時候會有客人上門來喝喜酒,隻溫國公府的人和宋思明一家,沒有外人。
容華英是早就見過溫國公的,溫國公對于秦非白要再娶這件事,沒有任何意見。不提曾經的愛恨糾葛,如今溫婕已經死了,溫如晴出家了,秦非白年紀不算大,再找一個天經地義。秦非白的兒女都願意,溫兆筠這個前嶽父當然不可能出來反對。本來秦非白是溫兆筠的得意門生,那些年他對秦非白有頗多誤會,如今見他能碰上合心意的女子,也為他高興。
轉眼到了成親這日。
宋氏專門給姚景澤穿上了喜慶的衣服,他雖然還不太能理解大人之間複雜的關系,但他很喜歡這個結果。
一早宋氏和姚瑤過來給容華英梳妝打扮。
容華英氣色比起剛回來的時候好了很多,她的女紅很出色,精緻的嫁衣穿在身上,勾勒出纖細窈窕的曲線,笑起來的時候,眼中璨璨的光,分明還是少女模樣。
姚瑤想起最初見到容華英,以及容華英剛來到這個家的時候,動不動淚流不止,哀戚傷痛的樣子,隻能感歎一句,愛情的力量真偉大。
姚瑤給容華英畫了精緻的妝容。她容貌本就不俗,隻原先面上的愁苦之色損了好樣貌,如今愁苦早已消失不見,眉宇之間多了幾分妩媚嬌豔,她看着鏡子,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己。
“嗯,美極了,爹應該會喜歡的。”姚瑤打趣容華英。
這絕對是容華英這輩子最美麗最幸福的一天。
省去那些繁文缛節,到了時辰,宋氏給容華英蓋上紅蓋頭,讓姚景澤牽着她出門。
前廳裡設了喜堂,秦谡笑容滿面地端坐在高堂之位,府裡的家人,溫家和宋家的客人,臉上都帶着笑,看着姚景澤把容華英牽了過來。
秦非白一身大紅喜袍,眉宇之間滿是喜色,精神奕奕,越發年輕了。
姚景澤按照宋氏教的,親手把容華英的手,交到了秦非白的手中,小臉認真地說:“爹,我把娘交給你了哦!你們要好好的!”
蓋頭下面,容華英不由喜極而泣,今時今日發生的一切,是她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她最愛的兒子,和她的愛人,都在她的身旁,讓她仿佛置身一個美麗至極的夢境中,她希望,永遠都不要醒。
鞭炮聲響,吉時已到。
姚大江做禮官,秦非白和容華英拜了秦谡,拜了天地,夫妻對拜之後,耳畔滿是恭喜之聲。
秦非白握着容華英的手,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入洞房喽!”姚景澤開心地喊了一聲。
孩子們要跟着追過去,都被拉住了。
秦非白抱着容華英回到了裝點一新的洞房,把容華英放在床邊坐着,拿杆秤,挑了紅蓋頭。
四目相對,秦非白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容容,你真美。”
容華英羞不自勝,低着頭說:“相公,你也很好看。”真心的,她覺得秦非白一點兒都不老,成熟穩重,俊朗不凡。
聽到這聲相公,秦非白笑意加深。拿了合卺酒過來,放在容華英手中。
手臂交纏,眸光相映,兩人喝了合卺酒,秦非白低聲問容華英餓不餓。
容華英搖頭說不餓,秦非白伸手将她擁入懷中,兩人倒在床上,秦非白看着容華英,目光灼灼地說:“我餓了。”
禁欲多年的老男人,終于開了葷。春宵一刻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