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景瑜回到前廳，賓客都還在，隻是氣氛沉默了許多，有人在竊竊私語，說的定然還是莫紫歆的事。他下意識地往秦玥那邊看了一眼，秦玥面色如常，正在給姚瑤夾菜，姚珊依舊乖巧地坐在姚瑤身旁，莫啟钰這會兒在紀崑懷中。

　　“大皇子殿下，九公主沒事吧？”有人忍不住問了一句。

　　莫景瑜微微搖頭：“九妹沒有大礙，隻是身體不适，一時失态。事關九妹名節，希望諸位離開此地後，不要多言。”

　　輕飄飄的一句話，倒是彰顯了他作為兄長對妹妹的關切，但注定是毫無用處的。能來大皇子府參加皇孫生辰宴的，都是貴人，誰聽不出莫景瑜是在敷衍還是在震懾他們？既然是這麼明顯的敷衍，也就是說，出了這個門，發生什麼事，莫景瑜并不在意。

　　不過莫景瑜沒有解釋莫紫歆突然發狂的原因，而這給了看客們更多的遐想空間。總之不會有什麼好話。

　　宴會結束，秦玥和姚瑤帶着姚珊離開，從頭到尾，發生在莫紫歆身上的一切，都跟他們毫無幹系。就算莫景瑜懷疑，莫紫歆懷疑，都毫無意義，因為他們找不到任何證據，也解釋不通他們的懷疑。且他們本身理虧，有些事是決計不敢說出來的。否則未必能傷敵八百，但一定會自損一千！尤其是莫紫歆！這樣的結果，她隻能啞巴吃黃連，認了！

　　那條毒蛇，到底從哪兒來的？雖然莫景瑜認為，有可能是莫紫歆帶進來的，但畢竟沒證實，莫紫歆堅決否認。

　　莫景瑜等賓客都走了，思來想去，那條毒蛇咬了素菊之後就沒影兒，不管是不是原來府裡就有的，都得抓住殺死，以絕後患。

　　于是莫景瑜下令，搜查全府。結果侍衛和下人搜到了天黑，也沒找到那條毒蛇的影子。有侍衛說，蛇可能在湖裡，莫景瑜一聽，心就是一顫，讓人去湖裡捉！總之府裡絕對不能有那樣的毒物！

　　最後當然是什麼都沒找到，莫景瑜讓太醫準備了很多驅毒的藥粉，灑在府中各處，每個角落都不放過。

　　至于莫紫歆，等到賓客都走後，快天黑的時候，才灰溜溜地乘坐着馬車離開。素菊的蛇毒已經解了，但身體還很虛弱，跟着莫紫歆一起回宮了。

　　素菊身上還有莫紫歆掐出來的印子，莫紫歆現在也無暇去計較素菊失手把燕窩打翻在她身上那件事了，因為沒有意義了。素菊救了她的命，這麼忠心的丫鬟，她若是給廢了，是她的損失。莫紫歆害怕聽到外面的流言，但還是讓另外一個丫鬟去打聽，那丫鬟回來，剛說了兩句話，莫紫歆狠狠的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下晌，京城裡關于莫紫歆的流言就傳開了。雖然她是皇室公主，但流言這種東西，說的人多了，就會越來越多，而且誰都不怕。況且，本來也是事實。

　　流言的中心意思是，九公主莫紫歆在大皇子府小皇孫的生辰宴上，突然瘋了一樣，衣不蔽體，亂叫亂跑，身子被當時幾乎所有的男賓客和大皇子府的侍衛下人看去了。

　　關于莫紫歆出現那種情況的原因，就衆說紛纭了。

　　有人說，她見鬼了。

　　有人說，她撞邪了。

　　有人說，她可能有羊癫瘋，突然發作了。

　　有人說，她可能被不知道什麼人侮辱了。

　　甚至有人說，她身上肯定有邪祟，說不定當初她的未婚夫武誠突然意外身死，就是被她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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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理解不了的事情，人們總是喜歡往鬼神那方便去想。而一旦牽扯到了鬼神，就隻會越來越邪乎，而且會讓人害怕，避之不及。

　　這将必然會影響到莫紫歆的親事。

　　雖然她注定會被指婚，但很多人已經開始同情她未來的驸馬了，要娶這樣一個邪門的公主，這公主克死過一個未婚夫，身體還被很多男人看到過，誰娶誰是綠頭龜，肯定會被人暗地嘲笑。

　　甚至有些想多了的貴公子，擔心自己成為下一個武誠，怕被指婚，攤上莫紫歆，都把定親提上了日程。

　　莫紫歆回到宮中，又歇斯底裡地發了好久的瘋，摔東西，打罵下人，來釋放她内心的憤怒。

　　另外一邊，姚珊在跟姚瑤一起坐着馬車回府後，拉着姚瑤去她那兒，問姚瑤是怎麼做到的？

　　姚瑤笑了笑：“你猜猜。”

　　姚珊想了想說：“我知道那個素菊現在是我們的人，是她故意把燕窩倒在了莫紫歆身上的。但那條毒蛇是怎麼回事？若是意外，那也太巧了。如果不是的話……難道是素菊帶在身上的？不管莫紫歆到哪兒去換衣服，她都能在合适的時機把毒蛇放出來！”

　　姚珊說着，打了個寒噤：“如果這樣的話，素菊膽子也太大了吧？”

　　“素菊膽子的确不小。那素菊在宮裡，被一個頗有勢力的太監看上了，總是騷擾她，想跟她搞對食，她為此受了不少折磨，難以擺脫。”姚瑤說。

　　姚珊愣了一下：“對食？什麼意思？”話落反應過來，面色怪異，“宮裡怎麼還有這種事，真是……”無法形容。

　　“皇宮裡的事，看不到的黑暗肮髒，多了去了。”姚瑤說，“那太監已經沒了。毒蛇的确是素菊帶進去的。她取了莫紫歆外出才會帶的那個梳妝盒子，悄悄送出宮外，我們把毒蛇藏進去，盒子再回到素菊手中。等到了該打開的時候，她隻需要在莫紫歆看不到的地方，打開就好。那毒蛇的毒性不強，可以給她提供一次舍身救主的機會，卻不會丢了性命。如此，可以打消莫紫歆對她前面燕窩之事的懷疑，并且更加信任她。”

　　“那二姐怎麼能保證，莫紫歆被毒蛇吓到，一定會跑出來呢？”姚珊不解。

　　姚瑤微笑搖頭：“莫紫歆會有什麼反應，這當然是我們無法保證的。但多多少少，會有一些預期的猜測。正常人看到毒蛇，自然是會跑的，怕被咬。膽小的人，就會出現過激反應，像莫紫歆那樣，尖叫，瘋跑。”

　　“莫紫歆膽小？”姚珊覺得莫紫歆害人的時候膽子挺大的。

　　“首先呢，她是個養尊處優的公主，溫室裡的花朵，時時處處都有下人伺候保護，别說毒蛇，她連螞蟻蟲子都不一定見過，一個蟲子都能吓到她。女孩子對蛇這種玩意兒，多是恐懼的。咱們小時候在鄉野長大，基本都見過，但莫紫歆頭回碰上，吓破膽，很正常。其次，莫紫歆害人的時候膽子大，是什麼原因？是她腦子裡根深蒂固的階級思想，是她的身份給她帶來的虛榮的安全感，讓她覺得，不管出了什麼事，她是金枝玉葉的公主，沒人能把她怎麼樣。”姚瑤神色淡淡地說。

　　姚珊點頭：“的确如此。”

　　姚瑤接着說：“莫紫歆總是在強調身份地位，因為她跟你比，也就這一點優越感了。真正的膽大，勇敢，是臨危不懼，是從容無畏，絕對不是恃強淩弱。但莫紫歆對你做的事，就是仗着身份，恃強淩弱。她打罵她身邊的下人，也是如此。伺候她那麼多年的下人，就算沒有感情，至少也得做到和平共處，但素菊說，莫紫歆一有不如意，就喜歡打罵下人來發洩。甚至素菊被那個太監騷擾的事，莫紫歆知道，但她想利用那個太監給自己謀利，還曾故意把素菊往那個太監手裡送，導緻素菊受了些非人的折磨。這種人，其實就是典型的欺軟怕硬，外強中幹，真到她自己遇到危險和麻煩的時候，崩潰是必然的。”

　　姚珊一臉崇拜地看着姚瑤：“二姐，都說莫紫歆撞邪了，我看她撞到的就是你吧？也太神了！”

　　姚瑤敲了一下姚珊的腦門兒：“什麼神神鬼鬼的？不管做什麼事，都要先想一下可能出現的結果，不管好的壞的。那件事，結果也有可能是莫紫歆沒有衣衫不整地跑出來，而是吓暈過去，或者她被毒蛇咬了，中毒昏迷。那樣的話，我們的計劃基本就是失敗了，對她造不成多大的影響。但這也沒什麼壞的，之後再找機會就是。”

　　姚珊點頭：“有道理。不管結果如何，都不會影響到我們，就可以放手去做。”

　　“你覺得這樣的結果，狠毒嗎？”姚瑤問姚珊。

　　姚珊立刻搖頭：“當然不。莫紫歆今日可是做好了準備要害我的，那碗燕窩本來是給我準備的，若不是大哥和二姐早有防備，扭轉局面，以牙還牙，出事的說不定就是我了。我才不同情她。她還有個讓她驕傲的公主身份，是她最後的保護，不管怎麼樣，接下來皇上應該依舊會給她找個不錯的驸馬，但日子過得不好那是注定的，她那樣的性格，活該過不好。說起來，還是便宜她了。”

　　“本來倒也想過，要不要給她找個男人，完全按照她設計的戲碼來。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多加個人進來，就多一分風險，而且這種人也不好找。跟我們無冤無仇的，總不能平白無故把莫紫歆塞給人家，否則以後的人生得多窒息？那樣不厚道。因此她最後唱的是獨角戲，也很精彩。”姚瑤冷笑。

　　“皇上肯定會知道莫紫歆的事，會不會懷疑我們？”姚珊突然有點擔心。

　　姚瑤搖頭：“皇帝都有疑心病，但凡事要看證據。”

　　“若是莫紫歆對皇上聲稱是我們害她呢？”姚珊蹙眉。

　　“她不敢。”姚瑤輕笑，“因為她說不清楚我們怎麼害她的，隻能從動機來講。但我們害她的動機是什麼？是她要害你。但她要害你這件事，她敢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