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一片混亂。

　　張大柱沒有兄弟，張老頭就他一個兒子，也沒閨女。

　　昨天夜裡做好的豆腐都還在廚房放着，但是今天不會有人出去賣了。

　　張老頭和他老伴兒雖然住在一個屋子裡，但是沒睡一張床。張老頭累了一天，躺下就睡着了，天不亮就起來，因為要去賣豆腐，結果看了一眼他老伴兒，當時就暈過去了。

　　張家跟趙家住得近，是趙康安一大早聽到這邊有哭聲，跑過來看，又匆忙去把李郎中從床上叫起來，背到了張家。

　　李郎中看過之後，搖搖頭說，昨天半夜人就沒了。

　　張老頭這會兒醒着，呆愣愣地坐在屋裡，誰叫他都不應，像是失了魂兒一樣。

　　張大柱和于氏哭得不成樣子，張壯壯默默流淚，張翠翠哭得都快暈過去了。

　　張家是青山村的外來人，張老頭也沒有兄弟，隻有于氏的娘家這一門親戚需要通知，張家人接下來還得忍着悲痛把喪事給辦了。

　　農村不少老人都會在生前讓兒孫把棺材都準備好，有的還親自挑木料，給自己做。

　　張家沒棺材，因為張婆子癱了的時候，都忙着給她治病，李郎中說死不了，張大柱怕她娘多想，當然不可能在那個時候往家裡拉口棺材，後來張婆子的身體慢慢好轉，一家人都忙得腳不沾地，誰也不會惦記着提前給老人買棺材的事兒。

　　趙大年家裡有口棺材，是他給自己準備的，這會兒過來跟張大柱說，可以先給張大柱他娘用。

　　宋家村的人已經來趙家上工了，趙大年跟宋強打了招呼，說他得去張家幫忙招呼，趙康安也得去幫忙，接下來幾天辛苦宋強幫忙看着，宋強理解，說沒問題，讓他們盡管去。

　　姚大江一知道發生啥事，就扭頭回去找宋氏了，讓她過來安慰安慰于氏，搭把手，給做個飯。

　　宋氏匆忙去了，姚瑤不放心張翠翠，随後也出門了，小白默默地跟上了，隻留了姚玫在家裡看着姚珊和姚景澤。

　　張大柱抹着眼淚，說要借一下姚大江家的牛車，到鎮上去買套壽衣回來。姚大江就說他幫忙去買，匆匆忙忙地就去了，也沒問張大柱要錢。

　　姚瑤見到張翠翠的時候，她就坐在屋門口的地上，哭得嗓子都啞了。屋子裡于氏和宋氏正在給張婆子清洗身子，等壽衣買回來就得趕緊穿上，要讓她幹幹淨淨地走。

　　小白看到姚瑤到了張翠翠身邊，就幫趙康安推着闆車，去趙家拉棺材了。

　　“翠翠。”姚瑤蹲下，握住了張翠翠的手，冰涼的，手裡還握着什麼東西。

　　姚瑤叫了好幾聲，張翠翠都像是沒聽到一樣。姚瑤輕輕拍了拍張翠翠的背，伸手抱住了她，感覺眼睛也有點酸澀。這個家已經被巨大的悲傷籠罩了。

　　“二丫，我奶奶走了……”張翠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沒奶奶了……”

　　姚瑤紅着眼圈兒，心知這個時候說什麼安慰的話都是沒有意義的，張婆子的死，對于張翠翠就是個晴天霹靂，旁人無法做到感同身受。

　　“你看這個……”張翠翠把手張開，瑤瑤看到她手裡握了一塊糖，是昨日她回家的時候，宋氏給的。

　　“昨天我拿了糖回來，給了奶奶一塊，讓她吃，她說她吃完飯就吃，結果……”張翠翠哭得泣不成聲，“她又藏枕頭下邊兒了……她枕頭下邊兒藏東西……都是……都是留着……給我吃的……”

　　姚瑤也坐在地上，抱着張翠翠，給她無聲的安慰。

　　午飯前姚大江把壽衣買回來了，于氏和宋氏給張婆子穿上了。棺材也從趙家拉過來了。

　　村裡人都已經知道了昨天夜裡張婆子自殺的事情，因為張大柱和于氏平時人緣好，有不少過來幫忙的，張家裡裡外外都亂哄哄的。

　　張翠翠的姥姥姥爺也是青山村的，一家人很快都過來了。

　　于氏把張翠翠拽起來，讓她去陪着她姥姥姥爺，還訓斥她：“哭什麼哭？你奶奶狠心的，都不要你了，你哭有什麼用？”話還沒說完，于氏自己又哭了起來。

　　“二丫，你先回家去吧……我沒事……真沒事……”張翠翠抹着眼淚對姚瑤說。

　　姚瑤留下也幫不上什麼忙，姚大江讓小白帶姚瑤一起回家吃飯，在這邊他也沒空照顧他們。

　　小白過來拉起姚瑤的手，帶着她一起出去了。

　　到了外面，下了坡，姚瑤深吸了一口氣，放開了小白的手：“大哥，你有沒有什麼時候覺得，人生很苦？”

　　小白皺了皺眉：“以前的事我都忘了。”自從遇見姚瑤之後，他沒有什麼苦的。

　　姚瑤又回頭看了一眼張大柱家，然後跟小白一起慢慢地往家裡走去。

　　走到村中央，跟兩個婦人擦肩而過，姚瑤就聽到她們正在說張大柱家的事兒。

　　有一個說：“那張老婆子要是過得好，哪會舍得死？肯定是于芳對她不好！說不定啊，當初張老婆子突然癱了，就是被于芳給氣得！”

　　另外一個接話：“就是！整天聽人說于芳多孝順，誰看見了？就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假得很！”

　　姚瑤本來都要走過去了，聽到這話，面色一沉，停下腳步，轉身走到了那兩個碎嘴婦人面前，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姚二丫？你幹什麼？讓開！”一個婦人說着就要過來推姚瑤。

　　小白皺眉，姚瑤也沒還手，側身躲開了，看着那兩個婦人說：“張嬸兒是不是孝順，跟你們有什麼關系？張奶奶屍骨未寒，你們在背後說人家裡的閑話，不好吧？”

　　“呦！姚二丫你管得還真寬啊！你也就在你自己家裡厲害逞能！我們說什麼跟你有啥關系？鹹吃蘿蔔淡操心！”婦人陰陽怪氣地說。

　　“嗯，是跟我沒關系。”姚瑤神色平靜地說，“不過據我所知，張嬸兒是個很孝順的兒媳婦，張奶奶心疼兒媳，是不想拖累家裡才走的。你們想嚼舌根兒，盡管說，張奶奶這會兒還沒走遠，如果讓她聽見，不高興了，說不定會去找你們。”

　　兩個婦人聞言，脖子都是一縮，突然感覺背後像是有陰風吹過一樣，後頸一涼，狠瞪了姚瑤一眼，一起快速地走了。

　　“何必跟她們一般見識？”小白看着姚瑤說。

　　“長舌婦是我最讨厭的一種生物。”姚瑤冷哼了一聲說。死者為大，這些人卻連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

　　都說農村民風淳樸，人心善良。姚瑤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發現村子裡善良的人不少，但這窮山惡水，刁民怕是更多。

　　人善被人欺，姚瑤不要做被欺負的那個，善良隻能對值得的人用，對于不值得的人，絕不能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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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三更，會晚一點，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