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孫管事出現了,端起托盤,看到空空的隻存幾顆佐料米粒的飯碗輕籲一口氣,望眼房門就走了。
到了下午,孫管事又來了,敲門。
夜溪估摸着藥力,掙紮着朦胧的眼,虛弱開了門:“孫管事啊。”
“哎呀,您這是怎麼了?”
“沒事,”夜溪擺擺手:“可能是第一次出海暈船,頭有些暈,想睡覺。”
孫管事眼裡喜色一閃而過:“那您趕緊歇着,沒好之前别出來了,不然吹了海風更不舒服。躺着去吧,躺着去吧,等您醒了再叫我。”
夜溪“虛弱”一笑:“房間床壞了就壞了呗,修行之人哪在乎這些身外之物,還勞累您一跑再跑,我都不好意思了。”
“沒沒沒,你歇着,趕緊歇着。”
等夜溪關上門,孫管事喜滋滋走了。
夜溪躺在床上,想,這孫管事倒是個講義氣的,自己隻聽了隻言片語覺察到危險就來把朋友的貌似朋友給塞到安全的地方。
人不差。
唉,船上悄無聲息消失的船客得有一百了吧。修士就這點不好,動不動就閉關啊打坐啊,突然不見了,誰也不會想到是遇到危險了還是沒活着了。
明天,就該見真章了。畢竟人再放松再沒警惕,還是有很多修士握着航線圖的,沒回到原本航線上,總歸會有人問。
夜溪不再出門,隻用精神力關注着船上的事态發展。
第五天,太陽躍出水面,雲蒸霞蔚。
“今天就能回到原本航線吧?”
被問的船員連連點頭跑向另一邊。
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比劃着航行圖,商議着回到原本航線會遇到什麼樣的海獸群,什麼海獸有什麼特征弱點,他們該怎麼應對。不少人已經開始結成臨時的獵殺團體了。
夜溪“看”到,那一百個被抓的修士,在船艙最底部被刺穿四肢通過排水孔扔到海底,他們靈力被锢,舌頭被割,落到海裡,隻能任人,不,任魚撕咬。
一個接一個的血人被丢下,在龐大的船底拖曳出一股血線。
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很快,答案來了。
一群長得像海豚又似鲨魚的海獸遊來,最小的個頭都有三丈長,長長的嘴巴張開,露出上下三層鋒利牙齒,一張一咬,大半個人就進了肚。
夜溪森森憂傷,才一百個人,這一群海獸似乎超過一百了吧。不夠分呐。
很快,就有人善解人意來了,因為船艙底部又抗下幾十個昏迷的修士來。
夜溪訝異,覺得霸海門一定會把這次買票上船的所有修士都殺幹淨,不然,消失了這麼多修士他們怎麼解釋?不過轉念一想,霸海門八成要護住他們的聲譽,應該會故意遇上幾次兇猛的海獸把這些人變成合理損耗。
但霸海門不可能隻是因為要把這些人變成合理損耗才偷了這些人喂海獸吧?所以,霸海門引來這些海獸有什麼目的?
海獸越來越多,遊動起來形成小小洋流讓船身有些不穩。
上頭有人注意到,得到船員解釋:“又有大型海獸從附近路過。”
便釋然了,這樣的情況之前不止一次遇到,很快就會平複。
有人抱怨:“要是大海和陸地一樣就好了,咱還用得着天天留在甲闆上,跟烏龜似的。”
就有人哈哈笑:“你小子要做烏龜可别拉上咱。”
甲闆上一片祥和。
海底卻開始沸騰。
最後一個修士被丢出,夜溪正好奇他們怎麼做呢,隻見他們拉過一個鐵籠子,很大,裡頭吊着一個小一半多的鐵籠子,從頭上舉着一個小女孩傳過來放在小籠子裡,拴住。
那個小女孩白淨乖巧,瞧着才五六歲大,長得異常精緻漂亮,夜溪覺得她應當是個混血,或者變異了,因為她的眼睛,上下都有兩排睫毛。眼睛又大又圓,眼角微微泛藍,一眨一眨,像大蝴蝶煽動翅膀。
大鐵籠被扔出去,四根粗粗的鐵鍊子連着船内。
夜溪有些懵,因為她之前有發現這個小女孩,就在高人們住的房間隔壁,被公主一樣伺候着。她還以為是霸海門高層人士的女兒孫女之類,怎麼就這樣被扔進海?還關在鐵籠子裡?前後待遇差得也太大了。
夜溪把大半注意力放在船底的小女孩的身上,直覺這個小女孩才是重頭戲。
小女孩被浸泡在海水裡,呆呆的,一動不動,花瓣樣的小嘴微微張開。
夜溪挑眉,能在水下呼吸?
鐵鍊子搖晃,小女孩被晃醒,恐懼看着圍着鐵籠打轉的海獸們,大眼睛眨啊眨,似乎有淚滴流出。
幾頭海獸轉着轉着,忽然伸開大嘴咬住大鐵籠,小女孩在吊在中間的小鐵籠中,雖然離着有段距離,但被驚吓到,下意識的嘴巴張張合合。
夜溪凝眉,似乎是某種律動。
這個小女孩…不是純粹的人類。
海獸似乎呆了一呆,但随即變得更兇狠的咬向籠子,所幸外頭的大籠子足夠大也足夠結實才沒讓它們沖進來。可小女孩吓得臉色蒼白,嘴唇的律動更加快了。
夜溪仔細“傾聽”,似乎是在唱歌,但跟當初她聽到的鲛族的歌聲又截然不同。
更多的海獸沖向鐵籠撕咬。
上頭的人緊皺雙眉:“怎麼還沒來?”
“别急,那東西不會輕易出現。”
那東西?是什麼?
小女孩被撞的東倒西歪,不用刻意感受,都能看出她急劇眨動的大眼睛裡一串串熱淚流出,嘴巴飛速動着,夜溪覺得應該是在求救。
莫非她有海妖的血統?
昏暗的海底慢慢遊來一點弱弱的金色,夜溪第一時間發現,精神力掃去,竟然是一頭同樣的海獸。隻是這隻海獸與同類相比太袖珍,才一米多長,而且别的海獸是黑色的,它卻是淡淡的金色。
珍惜物種呀。
淡金色小海獸一路遊來,身邊巨大同類都給它讓路。一直遊到大鐵籠邊,對着裡頭的小女孩好奇盯着看了會兒,擺擺尾巴,圍着鐵籠遊了一圈,那些張大嘴啃咬的海獸竟然讓開了,雖然沒讓開幾寸,但不再咬鐵籠了。
小海獸又盯着看了小女孩一會兒,小女孩見海獸暫時停歇,仍舊懼怕,縮成一團,睜大眼睛,四排眼睫毛劇烈顫動。
我去。夜溪罵了聲,她才發現,那小海獸竟然是雙眼皮,兩隻眼睛上下都是雙眼皮,周圍海獸可是标準的魚眼睛。
這是見着“同類了?”
喂喂,人家重的是眼睫毛,你眼皮子上沒長啊喂!
小海獸往裡遊了遊。
夜溪一拍額頭,玩了,這貨就是霸海門的目标了。
又往裡靠了靠。
那大鐵籠上的間距不能讓大海獸的巨嘴塞進去,可一米長的小海獸卻順利遊了進去,拍着尾巴靠在小鐵籠上,對着小女孩親昵叫着。
夜溪:“單蠢的孩子。”
小女孩見小海獸跑到她身邊,哆哆嗦嗦把手裡一顆珠子捏碎了。
瞬間,大鐵籠上的鐵杆忽然分出無數支,同時四根鐵鍊急速收回,懵懵的小海獸就這樣被釣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