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曦沒回話,看着福來。
天氣還不算炎熱,福來身上的衣服卻已經濕透了,滿身是土的跪在地上,頭抵着地,聽不到半絲呼吸聲,似乎在屏息靜氣的等着她的答案,又似乎是怕她不答應,身體還微微地戰栗着。
心中一股奇異的感覺湧過,嘴角的笑容徐徐綻開,要說在這之前是因為沁兒,或者确切地說是因為纾兒,她不得不找一個人把自己嫁出去,在這一刻,月曦更多了幾分心甘情願的味道。
久聽不到她的回答,福來的心沉到谷底,咬牙,正準備轉頭求月曦的時候,聽到了一道天籁般的回答,“我想嫁給福來!”
福來身體僵硬住,維持着剛才的姿勢,愣愣的趴在地上,好半天動也沒動,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幻聽了,他若一動,眼前美好的一切便回化為泡影。
“傻了?”顧雅箬戲谑的聲音響起。
福來還是一動不動。
難得看到福來的這副啥樣子,陸猛咧嘴,故意打趣,“傻了正好,沒人給我搶月曦姑娘了。”
他的話落,福來猛然擡頭看他。
那目光,就像陸猛是他多年的仇人!他積蓄力量,一招将他拿下一樣。
陸猛立刻慫了,噔噔噔後退了幾步,一直退到門邊才停住,為自己辯解,“你不能怪我,是世子妃讓我假意答應的。”
要是擱在以往,福來聽到這句話,回立刻反應過來他是被騙了,可這一刻他太高興了,高興的腦袋裡都成了漿糊,所以沒有聽出來,而是惡狠狠的對他道,“陸猛,這筆帳我記下了!”
陸猛吓得渾身一個激靈。
這些年他武功也提高了不少,可跟福來比起來,隻能算是三腳貓的功夫,五個回合也過不了,定然會被打得沒有招架之力。
陸猛求救的看向月曦,十分可憐,“月曦姑娘,你可要給我作證,真不是我想要娶你的,是……”
“閉嘴!”
福來聽不得他說娶這個字,呵斥了他一句。
陸猛立刻把嘴緊緊的閉上了。
“喲,這是媳婦到手了,脾氣見長了,竟然敢當着我的面訓斥人了。”
顧雅箬幽幽的聲音響起。
福來沖昏了的腦子立刻清醒了,連忙回頭,又連着給顧雅箬磕了三個頭:“多謝世子妃成全,多謝世子妃成全。”
屋外,福喜三人把耳朵貼在門上,将屋内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聽到月曦說嫁給福來,三人激動的差點要跳起來,強自按耐住激動的心情,悄悄的退出門外,才敢激動的又蹦又跳。
屋内,顧雅箬站起來,吩咐福來,“我先跟月曦娶一趟韓府,你去找你們世子,讓他操辦你的親事。”
月曦現在的身份,嫁給福來确實不合适,總要去韓府說一聲。
自己的孫女要嫁給王府的一名下人,韓尚書和韓老夫人确實猶豫,韓琛卻是一口應下,
“隻要曦兒願意,我們沒意見。”
他這個當親爹的說了,韓尚書兩人自然不在反對。
沁兒聽到消息,高興的在床上打好幾個滾,福來人不錯,以後應該會對大姐很好。
厲飛原本想給福來撥一個小院,後來覺得不好,索性在外面給他買了一個二進的宅子,雖然不大,但布置的很是精緻。
福來謝了又謝,福喜幾人有些羨慕。
“你們三個要是今年過年以前,也能娶上媳婦,我也給你們一人買一個一樣的院子。”
厲飛許諾。
福喜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的羨慕同時消失了下去。比起要宅子,他們更願意要自由,一想到福來聽見陸猛那聲歡喜的高喊後那個熊樣,他們覺得還是自由身的好。反正他們是親哥兒四個,福來娶了親,以後會有孩子,他們哥幾個也不算是絕後了。
阿良和阿良爺爺也得到了消息,歡喜不已,阿良爺爺甚至激動的老淚縱橫,在他有生之年,說不定能抱上重孫子了。
兩個孫女都要出嫁,嫁妝上自然是不能含糊,沁兒好說,韓大夫人的嫁妝全給了她,府裡再添一些便可以了。月曦則不同了,月娘那時是韓琛帶回來的,沒有一件嫁妝,月曦自然也沒有,得一件件的,全部張羅。
韓琛不想厚此薄彼,把全部的身家拿出來,一分為四,四個孩子一人一份,就算纾兒以後不嫁人,也留給她傍身用。
“我不要了。”韓霄把自己的那一份推到了月曦面前,“我每個月有俸祿,足夠用的,這些大姐拿去置辦嫁妝。”
月曦又推了回來,“不用,我又不是嫁的什麼高門大戶,爹給的這些足夠用了。”
韓霄又執意推到她面前,“大姐把這些拿去傍身,我留着也沒用。”
月曦再次推回到他面前,“不用,我手裡有一些,足夠用的。”
韓尚書清了清嗓子,開口,“曦兒,既然霄兒給你了,你便拿着吧,他是長孫,等他娶妻時,祖父、祖母會給他出這一份。”
月曦還是不肯要,她獨立慣了,就是一家人她也沒有白要他們銀票的習慣。
就連韓琛也張開嘴準備勸說她收下,門外福喜求見。
他托着一個匣子,“這是世子妃命我送來的給韓老夫人的,裡面是五十萬兩銀票,世子妃說了,要全給月曦姑娘置辦成嫁妝,一個銅闆也不能剩下。”
屋内響起好幾道抽氣聲,月曦也是愣怔了一下,然後開口想要拒絕,福喜已經先一步開了口,“世子妃說了,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你若是敢說不要,她就立刻讓福來不娶你。”
月曦張開的嘴閉上。
福喜滿意一笑,把匣子輕輕的放在韓老夫人面前的桌子上,然後回府複命。
韓老夫人手都是抖的,并非是尚書府拿不出這麼多的銀票,而是沒想到世子妃會如此的大手筆,要知道五十萬兩,就是他們這樣的官宦人家也不是一下子說拿就拿出來的。
成親的日子定在五月,月曦是五月初六,沁兒是五月二十六。
韓老夫人馬不停蹄的給兩個孫女置辦嫁妝,一把老骨頭都快要累散架了,終于在進入五月的第一天以後,把兩人的嫁妝全部置辦全了。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一眨眼的功夫到了初六這日。
福來迎親的排場弄的很大,大半個京城裡的人都來看熱鬧,把迎親的隊伍圍的水洩不通,幸好福喜幾人做了準備,讓幾名下人挎着籃子,籃子裡面裝着不同的糖果,時不時的撒一大把出去,引得前來圍觀得人蜂擁去搶。
韓霄背着人出門,送上花轎,鼓樂聲起,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往回走。
王府的管家在小宅院裡幫着操持一切。
顧雅箬和厲飛也過去了,京中有眼色的官員早就打聽到了,月曦和顧雅箬情同姐妹,再說了她又是韓尚書的親孫女,所以紛紛上門祝賀,小小的宅院裡幾乎要盛不下了。
隻是酒席剛進行到一半,王府裡的一名下人匆匆而來,“世子,世子妃,小小姐生病了,王妃急得不行,讓你們趕快回去!”
兩人對看了一眼,顧雅箬叫來了管家,囑咐了一番,和厲飛一起回了王府,來到主院。
兩名奶娘在炎炎烈日下跪着,不知跪了多久了,身上得衣服都濕透了,屋内傳來厲王府急切的問話聲,“闫太醫,念兒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突然生病了?”
兩人進入屋内,闫時正在給念兒把脈,厲王妃急得都快要哭了。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像找到主心骨,“飛兒,箬兒,你們兩人趕快過來,念兒不知怎麼了,突然發起了高熱。”
闫時換了念兒另一隻手把脈,眉頭一直緊蹙。好一會兒才放開,“念兒小姐是中了熱毒了。”
厲王妃滿心都是擔心,并未聽到前面的“熱”字,隻聽到了後面的毒,頓時覺得身體發軟,四肢寒涼,有些承受不住,“怎麼會?念兒怎麼會中毒?”
“是熱毒,并不是中毒,念兒小姐是穿的太多了,體内的熱氣散發不出來,導緻全聚積在體内,才生病的。”
顧雅箬目光落在念兒身上,已是五月的天氣,就是穿着單薄的衣衫都熱的不行,念兒還穿着夾層的衣服,不但如此,屋内也熱的像個蒸籠一樣,不像他們屋中,早就用上了冰塊。當下上前,彎腰,解念兒身上的衣服。
厲王妃這才明白過來闫時話中的意思,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想要阻止顧雅箬,“不行,她還小,穿的太少了,會生病的。”
“難道她現在不是在生病嗎?”
顧雅箬反問她,已經利索的把念兒身上的夾衣脫下來,裡面竟然還有一層裡衣。
厲王妃唯恐她再給脫,伸出手阻止,“不能再脫了。”
顧雅箬也沒打算再脫,而是把念兒抱起來,吩咐墨琴和雁書,“把門和窗子打開!”
兩人不敢動,等着厲王妃的吩咐。
厲飛一個眼神掃過去,“怎麼,沒聽清嗎?”
兩人不敢再猶豫,立刻去開了窗戶。
有風徐徐的吹進來,念兒似乎感到了涼爽,歡喜的小手小腳之撲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