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仲蹲坐于她面前,靜靜看着她。
這張臉他看到過,就是那日在登雀樓,撞了他的那名婦人。
“仲兒!”
媚娘擡起手,想要撫摸他的面頰。
林仲偏頭躲過,聲音清冷:“你就是我娘?”
媚娘手僵了一下,而後緩緩的垂落了下去,眼淚順着面頰滴落在地上:“仲兒,你是恨娘嗎?”
林仲毫不遲疑的點頭:“恨!”
媚娘眼淚流的更兇了,“娘也是迫不得已,要是可能,娘甯願将你留在身邊,哪怕苦點,累點,娘也願意。”
“當初娘為什麼想要殺死她?”
林仲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媚娘愣怔了一下:“誰?”
“那個被你們調換過來的孩子,箬兒。”
“娘……”
媚娘忽然哽咽,後面的話沒說出來。
林仲眼睛幽深,再次靜靜的看着她。良久,伸出手,把媚娘扶起來,攙扶着她回了屋内,躺在床上,給她蓋上薄被,自己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才又慢悠悠的開口,“你如願了?”
“什、什麼?”
“我被封為了小侯爺。”
媚娘忽然來了力氣,猛然坐了起來,拉住林仲的手,眼中放出異彩:“仲兒,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林仲果真又重複了一遍:“我被封為了小侯爺。”
媚娘嘴唇不住的哆嗦:“這,這怎麼可能?”
秋清靈既然知道了真相,必然不可能再讓仲兒繼承侯府,怎麼會,怎麼會……?
林仲笑了,笑意不達眼底,“是啊,這怎麼可能?”
看他如此神色,媚娘慌了神,急聲安慰:“仲兒,不管怎樣,能繼承侯府是好事。”
林仲輕笑了一下,附和,“是啊,好事。”
媚娘越發心慌,聲音更加的急切:“仲兒,你聽娘說,你現在是小侯爺了,即使他們知道了你的身份,也拿捏不住你,你隻管放心做你的小侯爺。”
林仲看着他,黯淡無光的眼睛裡平靜無波:“拿捏?你還不知道吧,我娘她、和離了!”
媚娘再次愣住,随即是不可置信:“仲兒,秋清靈和離了?她離開侯府了?”
“是,離開侯府了。”
“那,那,那娘是不是……”
媚娘完全處在興奮中,完全顧不上林仲的不對勁。
林仲嘴角扯出一抹笑,直接問,“你想做武侯夫人?”
“當然想!”
媚娘毫不猶豫的回答,“娘這麼多年日盼夜盼,盼的就是今日,如今機會來了,不用我費吹灰之力,娘自然是想。”
林仲盯視着她,冷冷淡淡的問:“這是你多年的願望?”
媚娘再次點頭:“對,仲兒,你說的沒錯,這是娘的願望。”
林仲點頭:“好,我答應你,我幫你坐上去。”
媚娘欣喜若狂,眼中迸出亮光,“真的嗎?仲兒,你真的幫娘坐上去。“
林仲已然起身往外走,頭也不回:“你養好了精神吧,頂多五日,林鵬自然會風光的娶你進門。”
……
武侯府書房。
咣當!
林鵬一腳踢在連紫漪身上,連紫漪收勢不住,撞在了椅子上,椅子撞翻,發出巨大的一聲響。
“你個廢物!”
林鵬破口大罵。
原本想着連紫漪過去,會把銀票要回來,沒想到半兩也沒拿回來。
“要你何用!”
林鵬氣急,又踹了她兩腳。
秋清靈那個賤人,把侯府的财産拿走了八成,剩下的兩成還不夠養活府裡的這些人的,他如何能不急、如何能不氣?偏偏連紫漪又是個沒用的,一兩銀子也沒要回來。
越想越氣,林鵬又擡起了腳……,
連紫漪已經口吐鮮血了,再挨兩腳,命要沒了,急忙大聲喊:“侯爺,我還有銀子,還有銀子!”
林鵬的腳頓住。他差點忘了,當初連紫漪從程家弄出來的銀子,隻給了他一半,另一半連紫漪則是留在了她自己身邊。
“銀子在哪兒?”
“在……”
連紫漪眼神直閃,林鵬的腳又擡了起來。
“在我二哥連鴻手裡。”
連紫漪急忙大聲喊了出來。
林鵬收回腳,一把将她了起來,提着往外走:“去,要回來!”
“侯爺,侯爺,我,我、我要不回來……”
林鵬動作一頓,眼裡厲色又現:“你再說一遍。”
“侯爺,您聽我說,不是我不想去要,而是當初我把銀票給了連鴻,讓他保管,他卻給昧下了,說什麼也不給我,我隻身一人去,根本要不回來。”
林鵬聲色沉沉,“你說的可是真的?”
連紫漪點頭如搗蒜:“真的,真的,我不敢欺瞞侯爺,我早就想要回那些銀子了。”
林鵬一把将她扔在了地上,
“來人!”
随從上前,“侯爺。”
“你帶着人去給連鴻讨銀子。”
“侯爺沒用的,那個遭天譴的,早就帶着全家搬出了連府了,不知去哪兒了。”
林鵬氣急敗壞,“給我去查!”
随從應聲,慌忙帶着人去查。
林仲不慌不忙的走進院子裡,看林鵬周身散發着怒氣,無視一般走上前去,“爹,孩兒想要給您商量一件事。”
林鵬又給了連紫漪一腳:“還不滾下去!”
連紫漪艱難的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走出書房,從林仲身邊走過。
“進來吧!”
林鵬走進書房内,把翻到的椅子扶起來,放好,坐了上去:“什麼事?”
“娘已……”
“咚!”
林鵬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她不是你娘,是個賤人,賤人!”
林仲抿直了嘴唇,好一會兒才又說道,“她走了,侯府裡不能沒有女主人,否則會成為京城的笑柄,兒子請求您,把外面的那位風光地接回來吧。”
林鵬又是一拳砸在桌案上:“不接!”
當年,要不是媚娘瞞着他調換了孩子,他如今也不會落到這麼落魄的地步。
“她總歸是孩兒的生母,孩兒現在已被封為了侯爺,你如果不娶她進門,恐以後孩兒會被人笑話。”
林鵬冷靜了下來,皺眉。
林中站于他面前,靜默不語。
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林鵬的聲音才慢慢響起:“好吧,既然如此,爹一會兒便派人接你娘過來。”
林仲搖頭,“不出半日,侯府内發生的事情,京城裡會衆人皆知,這樣的情形下,您悄無聲息的接她進門,于孩兒的名聲不利,以後孩兒入了朝,肯定回成為同僚的笑話。”
“你說該如何?”
“風光大娶!”
……
厲王府内,
“啪!”
一身脆響,林側妃手裡的茶盞掉落在地上,不可置信的問貼身丫鬟鴛鴦,
“你說什麼?”
“奴婢也是剛聽來的消息,說是大公子不是秋清靈的親生兒子,秋清靈一氣之下和侯爺和離了,不但帶走了二少爺和籬兒小姐,還帶走侯府的八成家産。”
劉側妃騰下站起來:“這怎麼可能?”
秋清靈和林鵬有多恩愛,她每每看到都覺得礙眼,林仲怎麼可能不是林鵬的孩子?
“備馬車,回武侯府!”
同一時候,尚書府大公子院内。
大夫人驚詫萬分,比林側妃還不敢置信,連連說,“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是真的!京城衆人傳遍了,說是皇上下的旨意,準許他們和離,還允許秋清靈帶走了八成的家産。”
“備馬車,回武侯府!”
兩輛馬車前後腳來到武侯府。
林側妃先從馬車上下來,看到尚書府的馬車急忙迎了上去,“大姐!”
大夫人邊下馬車邊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剛得到信,我便匆匆忙忙過來了。”
“走,進府!”
兩人進了府,問了下人後,直接來到書房:“鵬弟,外面的傳言是真的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鵬眉目陰沉,一拳砸在了桌案上:“都是那個該死的丫頭。”
大夫人和林側妃對看了一眼,林側妃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鵬緩緩把事情說了出來。
林側妃還沒聽完,猛然站起來,瞪圓了雙眼,驚呼:“你說什麼,那個死丫頭是你和秋清靈的女兒?”
林鵬聲音發沉:“若是可以,我甯願沒有生過她。”
那個丫頭,就是個來讨債的!自從她出現在秋清靈面前以後,他這侯府一步步堕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林側妃在屋中來回走了幾步:“那個死丫頭可不是好對付的。”
大夫人不解,“你認識那個丫頭?”
“他就是給王府裡那該死的病秧子選出來的人,自從她來了以後,那個病秧子一天天好起來了。”
大夫人更加的不解,“這不是好事嗎?她是鵬弟的女兒,我們可以……”
林側妃打斷她:“那個死丫頭就是一個六親不認、心狠手辣的主,當初她剛來王府的時候……”
大夫聽她說完,倒抽了一口涼氣,“她這樣狠?”
林鵬又是一個重拳砸在桌子上:“她就是我的克星,專門生下來克我的!”
林側妃還要火上澆油的說什麼,大夫人阻止了她,“好了,鵬弟,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說什麼也于事無補了,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林鵬壓下了怒氣:“大姐,二姐,你們來的正好,我有事要和你們商量。”
林鵬把林仲提議之事說出來。
林側妃當即反對:“不行,她隻是一個妓子,怎麼能做我們侯府的當家主母。”
大夫人倒是贊同:“仲兒說的對,他既然是小侯爺,挂着庶子的名頭不好,娶了媚娘進門,也算是給了他一個好的身份。”
林鵬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我應允了他,三天以後風光地娶媚娘進門。”
……
三日後,武侯府再次成了京城衆人議論的對象,原因無他,隻因武侯林鵬和離之後,很快娶了他心儀多年的女子,盡管這個女子是青樓出身,可武侯在外宅養了她多年,到了如今,也依然癡心不改,用前所未有的風光迎娶了她進門。
衆人是無比的羨慕,尤其是那些青樓女子,無不盼望着自己也有這樣的好命,能得武侯林鵬這樣一個深情的男子。
武侯府門前停滿了各式各樣,富貴的馬車,盡管武侯和秋清靈和離,沒有了有力的嶽丈家支持。可皇上剛封了林仲為小侯爺,說明皇上還是器重武侯府的。那些慣會見風使舵的官員們自然過來巴結賀喜了。
武侯娶親的排場确實大,比當年娶秋清靈的排場還要大,紅綢一路從武侯府門口撲到了外宅,鼓樂手就有好幾十個。
林鵬騎在高頭大馬上,強顔歡笑,今日的排場将武侯府掏了個幹淨,以後要指着今日官員們送的禮過日子了。
而在迎親的隊伍走後,林仲去了祠堂,将供奉在桌案上的聖旨拿下來,裝好,出了府,直奔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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