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程咬金
猝不及防,司徒空被那雙手捂住嘴巴,他吓了一跳,拼命扭動着身子,張口就往下一咬。
一記熟悉的悶哼聲傳來,低聲惱道,“臭小鬼,還敢咬我!你也不看看是誰就亂咬!好久沒被我教訓了是不是!你皮癢啦?我給你松一松吧!”
這聲音,不是元宵又是哪個?
司徒空慌得松開嘴,看着元宵小聲嘀咕道,“誰讓你在我背後偷偷摸摸的,我以為是那些官兵。哎呀,别說了,咱們還是快點走吧!再不走等他們發現就來不及了!”
“先放過你一次!”元宵哼了一聲,拉着司徒空的手快步離去。
很快,兩人趁亂離開王家,如今要出城便是最難的關卡,天還未大亮,城門未開,但若要等城門打開,軍事圖被盜的消息就會傳到這兒了。
他們躲在巷口,無可奈何。
“怎麼辦?”元宵再着急也無濟于事,慌亂如蟻。
“等吧!等城門開了再說!”
很快,天見肚白,城門大開。元宵和司徒空正要出城,遠處快馬加鞭趕來一個傳訊使,那人兇悍道,“将軍有令,凡出城者一律搜查,見帶有皮革者活抓!”
剛踏出的腳步又收了回來,司徒空緊緊兜着懷裡的皮革,如今懷着皮革不能出城了,他捏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展開皮革,把皮革上的每一筆每一劃都深深刻進腦子裡,不容許有半點差錯。
半柱香過後,他閉眼回顧,再開眼時又深深看了一眼,最後将皮革扔進了巷子的垃圾堆裡。“可以了,我們走吧!”
元宵心顫地牽起司徒空的小手,搜查後安然無恙的離開城門。司徒空加大腳步,已經滿頭大汗,“元宵,快點!我得把圖畫下來!”若再慢點,他怕自己會忘記。對于文字,他有把握不忘,但圖不行,拖得越久忘得越多。
兩人狂奔在小鎮街上,一路拍叫着人家,這邊不像城内,硝煙的戰火雖還未波及這裡,但總有害怕波及,早已棄家離去,他們拍一棟是空房,拍兩棟亦是空房。
“有沒有人在?有沒有人!”已經不知是第幾棟房屋,蕭條從這荒涼的街道直漫進他們心裡。
突然,隔壁的房門打開,探出一個蒼老的老頭兒,見着元宵和司徒空,好奇地問道,“怎麼了?”
司徒空一喜,“老伯伯,你有沒有筆和紙?借用一下可好?”
“哎,我一個不識字的老頭,哪來的筆和紙啊?”
“那可有白布和碳黑?”
“嗯,這倒是有,你們先進來,我幫你們去拿。”那老頭慢吞吞地走進廚房,拿出燒過的碳黑遞了過去。
一張白布,再點碳墨,一筆一劃皆落于布上,布匹比皮革大了好幾倍,這樣更方便他把每個細節都畫下來,但也更費心神。這圖上,每個勢态都被孕育的惟妙惟肖,司徒空不知道自己能烙印下多少,他不敢忘,也不能忘,每一筆都至關于她的性命,每一劃都承擔着蒼流百姓的重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司徒空額頭上都是汗珠,随着他輕擺的身子而滴落,背後的衣杉被汗水粘住,手酸也不能停下,怕一停便再也畫不下去。
一張被複制的軍事圖漸漸形成,費他多少心神?耗他多少心血?
元宵拖着白布的另一邊,見他慢慢刻畫着圖,一聲也不敢吭,生怕打擾到他。
末時,他擡起蒼白的臉,卻驕傲地笑開容顔,“畫完了!”他站起身,下一瞬便直挺挺地倒下,元宵慌得接住他脆弱的身子,心疼地摟在懷裡,再也止不住淚水滴落而下。
元宵心疼地擦去他臉上的汗水,好小的身子,卻裝着過人的智慧,讓他承擔起不是孩童的責任,他可有過童年?他可知道何為童樂?他隻把自己當是大人。
……
“主子,那邊來消息說,軍事圖被盜了!”
六王爺陰森轉頭看去,再次确認,“被盜了?”
“是。”
“難怪她那麼安分地當囚徒,呵,原來是另有暗樁!好啊,本王到要看看是何許人也!”
山岩,界于兩座大城之間,隻隔百裡路,奈何中間是條斷崖,崖深不見底。
元宵握着司徒空的小手,走在回城的路上,懷裡兜着葉紗的護命符,往那斷崖處走去。
“沒想到這麼快就成功了,我還以為要到月底才能偷到手。”
“元宵,你功不可沒,回去向葉紗讨賞去。”
“嘿嘿。”
中午的太陽不算毒辣,但也讓人溢出薄汗,“還有多久到斷崖那?”元宵輕拭額頭眺望前方,卻隻見無際的岩路。
“應該快了。”
“為什麼要走這條路?有人來接應嗎?”
“這條路是最近的,隻要翻過那條斷崖就可以了。”
“斷崖能翻過去嗎?”
“王爺早就派人在那邊張羅好網兜,爬過去就可以了。”
“我我我我……”元宵支支吾吾的未說完一句話,紅潮慢慢攏上圓臉。
“怎麼了?”
“我怕高,咋辦?我會暈的,咋辦?”
司徒空皺起彎眉,歪頭想道,“那你過去的時候,别往下看不就好了!”
話音還未落,身後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兩人心下一震,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不管來的是敵是友,兩人開始狂奔起來,往那斷崖處沖去。
緊迫,那逼人的蹄聲越來越近,伴随着幾聲吆喝,“給本王抓住他們!”馬鞭也随之而下。
岩路不算坎坷,兩條腿如何能比得上四條腿,好在,斷崖豁然在眼前顯現,元宵松了一口氣,抓着司徒空的手正欲往下一跳,突然,伴着鞭子揮擊的聲響,她手上一空,轉頭望去,司徒空已經落在來人的手裡。
元宵扭頭一看,對方赫然是六王爺!
她絕望地看着六王爺,緊張,害怕,擔憂,整個人瞬間被擊垮,六神無主,淚水也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把圖拿出來!”六王爺陰冷地用鞭指向元宵,命令道。
“不要!你快走!元宵!”司徒空被抓在懷裡,不停地掙紮。他張嘴,狠狠咬住六王爺的胳膊。
六王爺面不改色,隻當是被蚊子咬了,他垂頭看了司徒空一眼,邪媚的笑容瞬間蕩開。
“聽着,你若不把圖交出來,知道他會是什麼下場嗎?”六王爺甩了甩手裡的小孩,溫柔地威脅着。
“我……”司徒空在他手裡會是什麼下場,她根本就不敢去想,手已經撫上兜裡的白布,慢慢抽了出來……
不行!又一心顫塞了回去,這可是葉紗的命根子。她該怎麼辦?交出去葉紗死,不交出去司徒空死,這要她如何選擇?淚水如湧,一個字都無法說出口,隻能捏緊手裡的白布,搖頭,抗拒。她不想選擇!
“你交是不交?”
“不準你交出來,元宵!你别忘了,這是葉紗的命,沒了這圖她會死的你知不知道!”嘶啞的叫聲打斷了她欲要伸出的手。
“我……”元宵泣不成聲,隻能搖頭遙望司徒空,他這般說意味着他已經放棄了自己的性命,而顧全葉紗。
“我……”倏地,元宵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我求你……求你放了他,我來換他!好不好?”
為何要讓她做出這種選擇?若可以,她想用自己來替換兩人的命!
“哼!”六王爺一句冷哼阻斷她所有的幻想,再甩了甩手裡的人,威脅道,“不要再啰嗦,本王最後問你一次,你是要他,還是要圖?”
她兩個都想要,兩個都不想放手!奈何!
“你這個沒有人性的畜生!”元宵指鼻破罵,怨念從眼裡迸射,“我從沒見過像你這種人,連基本的良知都沒有,你為什麼不去死!”
“我為什麼不死?呵呵。”六王爺低頭輕笑道,“我也想知道我為什麼死不了?你若有本事殺了我,我不就能死了?你殺得了我嗎?哈哈哈!”鬼魅的笑聲回蕩在懸崖邊上,久久不去。
元宵被激怒,那一刻,她真想上前掐死他!
司徒空急忙喊她回神,“元宵!元宵!快走啊!跳崖離開,砍斷網羅,把圖交給葉紗!”
“可你!”
“你放心,我不會死的!”他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我已經無法再畫出另一張原圖了,敵人已經被驚動,再要去偷,根本就不可能了!這圖若交給了畜生,葉紗必死無疑!”
一句必死無疑狠狠砸向元宵的臉,腳跟慢慢往後退去,卻還是忍不住停留下來,松開握住白布的手,向司徒空伸去,卻隻抓住一絲冷氣,酸痛在心裡揪緊着,難以呼吸的感覺壓抑着整個人,她還是不肯丢下他。
六王爺笑容一凝,狠狠掐住司徒空的脖子,讓他頃刻間便無法呼吸,不能出聲。他陰森森地看着元宵,用行動給她最後的考慮。
“元……宵……你……不走,我……馬上……咬……舌……自盡……”氣已竭,司徒空控制不住翻着白眼,卻不肯暈過去,他要親眼見到人離開為止。
搖頭再搖頭,無論她如何搖頭依然甩不開眼前的噩夢,她又是如何不舍,橫下心往崖下跳去,這一跳便成了他的絕路,再也無法挽回。
三人一同生活的歲月何其溫馨,如今離開如斷然割肉般心疼,心疼他隻有八歲卻要遭遇這般經曆,老天為何如此殘忍?
她最後望了一眼司徒空,飛速跳下崖去!
“主子,她跑了!”
“沒事!隻要這孩子在我手裡,一樣可以整垮她。”
……
葉紗仍被囚禁,她信任元宵和司徒空能勝利歸來,正心平氣和地坐在桌前練字。
“大人!元宵回來了!”旋銘興沖沖地前來報告。
“太好了!”葉紗心下一喜,沒想到他們的動作居然如此迅速,比她預期的還要早。
旋銘拿出軍事圖遞給葉紗,欲言又止。
葉紗一見不對勁,忙問,“怎麼了?”
“大人……元宵和……那個……”他詞窮的看着葉紗,真不知該如何開口。
“到底怎麼了?”終究還是出事了嗎?還是她太過相信他們,而把他們推進不覆之地。心下開始漸漸揪疼起來,不祥的預感瞬間散開,她沖出房間,門外的官兵立刻攔住她。
“大人,你在軟禁期間,請勿離開!”
“讓開!”
“大人!請别為難小的。”兩旁侍衛為難地說道。
葉紗正要沖出去,遠處又傳來一記聲音,“葉紗!救命!”元宵掙脫了侍衛的手,沖到葉紗面前,又被門前的侍衛隔開,兩人相望,元宵哭喊道,“葉紗!小空被抓了,你去救救他!快去救他!”
“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我們明明按照原來的路線,居然被那人發現了,他追了上來,把小空給抓走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元宵越說越急,哭聲不斷,身子也軟倒在地上。
葉紗站不住腳,直直往後倒去,旋銘一把接住她的身子,她轉頭看向旋銘,那複雜的眼裡說不出的怨恨,她在恨誰?恨六王爺?還是在恨自己?
時間緊迫,她要去救司徒空,隻是她還不能走出房間,“旋銘,你去把所有參将叫來,我要申冤。”
“是!”
很快,所有将領紛紛前來,隻聽葉大人說要為自己申冤,莫非她已經找到證據證明自己清白了?
葉紗環顧四周,未見到六王爺出席,心更加顫抖起來,根本不願去想他在做些什麼,擔憂的神色盡顯于臉。
“各參将,下官曾被誣陷和筝肅篡謀,出賣蒼流,隻是苦無證據,今日突然想起,原來證據就在我手裡。”
“哦?那證據何在?”一位參将急忙問道。
“王爺,屬下通敵的信件可在?”
甯希拿出原先的那張紙,遞給葉紗,見她臉色着實不對,輕語道,“你還好吧?軍事圖拿到手了?”不然也不會站出來為自己平冤。
葉紗微怔,聽他語氣莫非還不知道司徒空被抓的事?她已經沒時間再向他解釋,轉身拿着紙攤開面對衆人道,“這紙張上的筆迹的确像我所寫,實則不然,這些字都是被複印下來的。”
衆人訝異的議論着,“你又如何能證明這是複印的?”
“本人喜歡練字,各種書籍都會随便摘抄,我想是有人拿了我摘抄的字迹從上臨摹,再複寫于這紙上,紙上有幾個相同的字,寫的完全一模一樣,還有一些偏旁部首也是分毫不差。但對于本人來說,我可沒把握把同一字寫得完全一樣,我想在座的各位也沒這個本事吧?”
“……嗯,說的也是!”
“就是說啊,我想也不可能是葉大人所為,定是被人給誣陷了!”衆人議論紛紛。
“還有,這是我派人從筝肅孟将軍手中盜取的軍事圖,雖然也隻是副本,但我以人格保證,絕不差它一絲一毫。”
一位将領連忙拿起那抹白布,展開一看,立刻贊聲一片,以他從軍幾十年的經驗便知,這的的确确是軍事圖紙,“沒錯!就是這個!”
“葉大人果然智勇雙全,令人佩服!佩服!”
葉紗不顧各将領的贊詞,三言兩語解了自己的禁期,匆匆往自己所屬的軍營走去。
“葉紗!”甯希不安地脫口叫出,未料隻見着焦急離去的背影,轉身看向旋銘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是怎麼了?”
“司徒空在回來的路上被六王爺抓走了。”
甯希急了,“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您剛從前線回來,屬下還來不及向您禀告,”
“來人!”甯希往外一喊,連忙帶兵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