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狩獵
“誰知你們給了,他們非但不放,還弄得你們沒飯吃?”甯止開口,語氣卻是嘲諷。他非常想仰天長笑,好一個死皮的陰若熏,正合他的算計!
“辛烏俘了五皇兄,肯定還有别的要求吧?”
“有!”那将士點頭,恨恨道,“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陰若熏開口要一萬良駒、三萬牧羊、黃金白銀各一百萬兩、割讓五座城池!他還說不要和親,說咱們蒼流的女人,都……都醜,公主也好不到哪裡去!”
“黃口小兒!混賬東西!大言不慚!簡直就是白日做夢!”甯志茂忍不住大喊,怒火再也藏不住了,氣得直哆嗦!該死的陰若熏,更該死的甯肖,還不如那日就戰死在向城!
甯止以手撐頭,看了一眼憤懑的男人,辛烏如此苛刻的要求,就算再疼愛兒子,父皇也斷斷不會答應。
無情最是帝王家啊。
繞了這麼大的圈子,無非是想叫他去救甯肖。但于他而言,甯肖自然不是重點,重點是對手是以變态自戀出名的陰若熏,這就要複雜一些了。
一萬良駒,三萬牧羊……還有割地,如此獅子大開口,陰若熏是斷定了蒼流不會答應,他分明别有所圖,不是不貪,而是胃口大小的問題。
“好了,你退下吧!朕自會想辦法!”甯志茂揮退了士兵,又沖甯止道:“止兒,你聽聽,辛烏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一口熱茶入了胃,甯止呼了一口氣,不急不緩,“嗯,欺人太甚。”
“你說,朕該如何回敬他?”
“父皇想怎樣回敬,那便怎樣回敬吧。以您的謀略,兒臣自是相信。”甯止的語氣溫潤清雅,避重就輕。
完全沒按他預想的對話進行下去,甯志茂急了,失口道:“你是不知道你母後,她聽說你五皇兄被辛烏俘了後,直接哭暈死過去了!”
甯止失笑,意味深長地看着甯志茂,一字一頓,“北齊的戰報不是才來的麼,母後那麼早就暈了,她未蔔先知?”
“這……”甯志茂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他尴尬地看着甯止,連連幹笑,如坐針毯。甯止這孩子太陰,分明是設好了陷阱讓他跳,可悲的是他又不得不跳!
在位數年,他膝下子嗣甚多,可兄弟相争,死傷了好幾個,弄得他早已是應接不暇。之所以如此注重九子,除了他自身的才幹,還要歸宿于五年前的皇家春日狩獵。
五年前。
皇家狩獵場位于乾陽南面的城郊地帶,規模很大,劃分了七十二圍,是一處水草豐美、動物繁衍的草原,綠茵如氈,坦蕩無際。此地嚴令百姓不得濫入、禁樵牧、禁伐殖,每年狩獵,隻選擇其中的十圍進行,設圍時留有一缺口,令年輕力壯之獸得以逃生。
如同往常的狩獵,那一年聚集了衆多的王公貴族,各個全副武裝,興緻昂揚。甯志茂坐在馬上,欣慰地看着皇族的少年兒郎,會心一笑。
十幾名皇家少年身着勁裝,昂首站在自己的駿馬旁,一個個自信滿滿,背負弓箭,一派飒爽。
甯志茂眼角一掃,很快注意到了一抹異樣的身姿――最末端,那少年不像其他皇子穿的那般奢華精緻,背着一隻弓,隻是一身月白獵衣,加以狐皮的短坎,一雙青雲靴,簡單極了。
少年仰首撫摸着馬兒的鬃毛,面上不着喜怒,表情淡漠的一如絕世遺塵的月影,與周邊的喧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甯止?
馬背上,甯志茂握着缰繩的手不由一緊,有多久沒見過這孩子了?那一張冠絕天下的容顔,像極了他的母妃,美麗妖娆。早些年,他非常寵愛他母子二人,尤其他的母妃,幾乎是豔冠後宮,三千寵愛于一身了。
隻可惜,甯止的病來的突然,蘭妃隻顧着救治照看,完全忽略了他這個帝王,每每搞的他興緻全無。後來,他便不常去蘭妃宮裡,轉而流連他處。這母子倆也漸漸失了寵,幾乎不再出現他的視線了,直到去年蘭妃突感重疾,不治而亡。
算算日子,她已經死了也有一年多了,甯止這孩子一個人是怎麼過的?
思及此,甯志茂的臉色有些不自然,沖着少年低喊了一聲,“甯止!”
以前不都是叫他“止兒”麼?不過三年沒見,就成“甯止”了。少年眼裡的波光流轉,撫着馬毛的手微微停滞。下一瞬,他扯唇,轉頭看着男人輕應了一聲,“父皇。”
不知怎的,甯志茂被這一聲父皇叫得徒然生出了一股怪異,怔忪了半晌又道,“太醫不是叫你待在宮裡養病麼,怎麼偷跑出來了?你身子不好,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如何是好!”
“無礙,兒臣的身子好多了。我今年已滿十三歲,不想錯過第一次參加春獵的機會,再說有各位皇兄的愛護陪伴,父皇大可放心。”
少年說完,掀起袍角,徑自踩着馬镫上馬,衣角飛揚間,已然坐到了馬背上,一系列動作利落灑脫。春風吹過,他微微一笑,高度的差距,好似一瞬間變得高大起來,着實比一旁的兄弟們來的傲然清貴。
看着少年,甯志茂微微一怔,一瞬間忘了甯止的久病,反而不由地看了看其餘幾名皇子,他們是不用馬镫上馬的,而是踩着宮人的脊背,被托着上了馬。
見狀,他心裡揪了一下,轉頭沖甯止道:“算了,既來之,則安之,狩獵不比平常的舞刀弄槍,到處都是猛獸出沒,你自己多注意些。”
“是,兒臣知道。”少年點頭,微微一笑,光風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