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嚯,是病秧子啊!

059鬼新娘(一更)

  這幾日來,辛烏一方确實也沒有任何動向,風平浪靜。甯肖一死,蒼流大軍再也無所顧忌,鄭遠和其餘幾名将帥完全可以坐陣一方,不用甯止擔心。

  這幾日,甯止将軍營裡的事處理完畢,密函給甯志茂,言是身體不适,需要靜養,告假兩個月。眼見這幾個月捷報頻傳,甯志茂心情大好,當即便準了。

  幾日後,甯止帶着雲七夜,秦宜,以及幾個得力的大夫護衛,一路東去,在東海口與高家彙合。

  傳說中,海的盡頭,有一處仙境為冥海,亦稱之為大丘。古書記載,此地是上古伏羲居住之所,乃一處無邊無際的山海,是世界的盡頭,也是北冥鲲鵬扶搖直上的源頭。

  而冥海的原身,是五座相互獨立,漂浮在汪洋之上的無根仙山。這五座仙山分别是岱輿、員峤、方丈、瀛洲、蓬萊。每座仙山高三萬裡,周長三萬裡,山和山之間又距離七萬裡。它們随着大海的波潮上下往返,飄無定所。從盤古開天伊始,一刻也不停。

  後來,天帝唯恐這五座神山會飄流到西邊凡界,就派人面鳥身的北海之神禹強,驅使十五頭巨鳌,分為五組,分别用頭頂住山基,穩住了五座神山。這些巨鳌受命,六萬年輪換一次。

  此後,五座山穩定下來,不再流動。但是三萬年後,龍伯國有巨人,舉足走幾步就到了冥海,不費吹灰之力便釣走了其中的六隻大鳌,還燒了它們的骨頭占蔔吉兇。天帝大怒,當即斬殺了龍伯巨人。

  但是,那六隻大鳌頂着的瀛洲和蓬萊,很快失去了依靠,慢慢流到了西邊,在海上不斷漂泊,居無定所。千年後,蓬萊率先靠近了凡界,卡在了一處疆土上,終于不再漂泊。至于瀛洲,萬年來,無人知它在哪裡。

  而他們此行之地,是瀛洲。

  傳說中,瀛洲在東海以東萬裡的地方,方圓四千裡,地理風貌和中原相似,山上有神芝仙草,千丈玉石。山中有泉水,味道甘甜,名為玉醴。

  瀛洲乃是群龍所聚之地,是金玉琉璃之官,三天司命所治之處。上多有九源丈人官主,領天下水神,藏着蟒龜等陰精水獸。

  高家在七年前,無意間得知了瀛洲的方位,它在百年前,恰恰卡在了一處天柱下,固定不動了。而高家和甯止要的,便是瀛洲山上的大蟒與巨龜,用以來克制皇陵裡的彼岸。

  東海邊上,山連着海,海擁着山。目光盡處,隻見一條水平線,天和海在那裡交接,雲和浪在那裡彙集,迎面撲來是粘粘海風,和着絲絲腥味。

  甯止已經打通了出海關系,天剛蒙蒙亮,高家的大船就堂而皇之地停靠在東海岸邊,龐大的身軀從遠處看,像一條巨鲸,黑青色的塗漆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雄偉壯觀。

  此船也叫“大丘”,長約一百多米,寬約六十米,高三十多米,沉在水底的部分就有數十米。船上有九根桅杆,十二面風帆,需由一百餘人駕駛。船上配備着航海羅盤等儀器,儲備着豐富的糧食和淡水。

  這天,正是黃道吉日,五果六齋祭過海神,燒過銀紙,放過鞭炮後,衆人上船。船老大叫臧老鬼,是個四十多歲的精壯漢子,身材高大威壯,皮膚曬得黝黑,又油又亮,好像塗了一層油。他的五官粗犷強悍,留着半張臉的絡腮胡,一副磐石模樣。

  臨出海,他站在甲闆中央,給船上的人講了許多海上禁忌,比如忌在船上吹口哨,以免引浪招風;忌在船頭小便,以免觸怒龍頭;忌說翻、倒、碰等不吉利的字眼,諧音也不可……

  衆人一一記下,吉時一到,臧老鬼揮手,船員各就各位,揚帆起航。很快,巨大的船身駛離岸邊,先是緩行了數百米,待到了空曠海域,鐵甲船頭,刺破碧波,分開一條水路奮勇前進。被激起的層層海濤帶着銀白色的浪花掠過船身,掀起洶湧的波濤,留下了一條閃光的水帶,水帶擴大到遠處海面上,泛起萬頃波光。

  船上,除了百餘名船員,還有各種行當的能人異士,武者、道士、術士、大夫、探寶者……足有四百餘人。

  甯止也未暴露身份,旁人隻當他是普通的江湖人。雲七夜仍為男裝,易容成了一名再普通不過的侍衛。之所以不以女裝示人,便是因為出海也有禁忌,怕女人上船要沖犯海神。

  甯止決定出海後,已經問過高飛躍,是否能攜帶女性。高飛躍隻當甯止耐不住長遠航行,想要帶個女眷解悶。他好不容易答應出海,就是天上的月亮,高飛躍也要給他摘下來!

  沒過幾天,高飛躍就托人帶來了一張黃色的紙張符咒,說是隻消女眷将這張紙戴在身上,萬事大吉,百無禁忌。

  船上,赫連雪遙遙立在船頭,一扭頭就看見了甯止,他微微一愣,心道真是冤家路窄了,甯止怎麼也在船上?視線交彙,他不着痕迹地望了望甯止身旁,一個秦宜,幾個侍衛,并無雲七夜。

  呿,他多看那一眼幹什麼!又在期望些什麼?

  他自覺沒趣,旋即扭回頭去,繼續望向遙遠的海岸。寬闊無邊的大海上,一片片帆影出現在遠接天際的煙波上,閃着點點的白光,那是出海捕魚的漁船,它們頂着洶湧的波濤自如地行進着,好像粼粼閃光的大鯉魚在碧波中逍遙地翔遊。

  赫連雪看得出神,他此行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排解憂愁,尋個刺激,逍遙自在麼?可他娘的,甯止怎麼就陰魂不散了呢!這該死的高飛躍,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居然也将甯止拉上了船!

  他心下憤憤,暗道自己着了高飛躍的道,此行萬萬是不該來的,還不如窩在瑞城欺負小童!

  站在甯止身旁,雲七夜也看見了赫連雪,可是她現而今的打扮,若是貿然上前打招呼,甲闆上這麼多江湖人,若是讓人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就不妙了。還是等人少點,再去打招呼吧。

  她扭頭也望海,就見海上煙波浩渺,無邊無際,隻覺兇懷大暢,不由生出了“三萬裡河東入海,五千仞嶽上摩天”的豪壯感。但同時,也隐隐有股不安,對未知的瀛洲充滿了擔憂,畢竟那隻是傳說之地。再者,百年前它卡在天柱下,萬一中間又飄走了呢?

  此行,能否順利?

  她扭頭看甯止,隻見他的神情,和她一樣。

  是夜,滿天繁星,風平浪靜,大丘繼續在海上航行,巨大的船身将海面上的月亮劃得粉碎,銀亮的光在水面上忽閃忽閃地擺動。甲闆上,臧老鬼巡視了一圈,以他多年航行經驗,今晚是個好天氣,并無異樣。

  他從懷裡掏出一隻皮革小酒囊,眯眼抿了一口。鹹濕的海風撲面,浪花翻滾,偶爾還有海鳥的鳴叫聲,再加上這一口小酒,讓他覺得渾身舒爽。

  “小子們,好好幹,可不準偷懶啊,半個時辰後換班!”

  “好嘞,老大您就放心吧!”

  “嗯,我先去睡會兒!”語閉,臧老鬼在甲闆上尋了個角落,背了一張可以折疊的藤條椅,倒頭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正迷糊,突然聽見甲闆上“咚咚咚”地傳來人跑步的聲音,很是有節奏,跑三下,頓兩下。頓兩下,跑三下……蹦蹦跳跳的,由遠及近。

  這誰啊?

  他雖然睡着,可腦子裡很清醒,心道是哪個王八蛋不守規矩,出海前他千叮咛萬囑咐,不要在甲闆上跑步跳躍,怎麼就是不聽呢!要不是看在高飛躍的面子上,他二話不說,一定要将這人扔下船去喂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很快,那陣跑步聲越來越近,那人一路跑到了臧老鬼的跟前,停住了。

  臧老鬼閉着眼睛,不知為何,卻也能感覺到那人穿了一身紅衣服,穿着雙紅鞋子,披頭散發地彎下了腰,一顆黑漆漆的大頭湊近了他,直到和他臉對臉,挨得近極了。

  那人彎着腰,面目猙獰,仔細地觀察着他,還發出嗤嗤的低笑聲。在夜裡,讓人沒由來覺得恐怖,周身發寒。那人身上還有一股難聞的腥臭腐爛味,讓臧老鬼胃裡一個翻騰,幾欲作嘔。

  “嗤嗤。”那人時不時地笑幾聲,将臧老鬼觀察了好半天,突然站起身,繃直了腿,一下子就跳到了臧老鬼的身上。先是站在臧老鬼的腳脖子上,又從他的腳踩到他的頭,疼得他在夢裡大聲呼喊,可是嘴巴仿佛被人捂住了似的,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響,手腳也動彈不得。

  莫不是鬼壓床了?他以前從未遇見過這種情況!臧老鬼心下一慌,他聽人說,鬼壓床得罵髒話,越髒越好!

  思及此,他立即在心裡不停地罵,咬牙切齒的,他娘的,哪個野鬼敢戲弄老子,你爺爺也是老鬼,臧老鬼!你班門弄斧,王八蛋,等着,老子要挖你祖宗十八代的墳!再把你拉出來鞭屍!挫骨揚灰!讓你飛灰湮滅,不得往生!

  他越罵越起勁,這招似乎很有效,他一使勁,噌的一下睜開眼,眼前隻有浩瀚夜幕,耳邊是浪花擊打船身的聲音,哪裡來的什麼紅衣野鬼?

  可這夢真是太真實了!他的額頭上都是冷汗,後背也濕了一片,忙不疊坐起身來喘粗氣,半天回不過神來。再仔細回想方才夢裡的情景,隻覺毛骨悚然,尤其那幾聲“咚咚咚”的腳步聲,牢牢刻在了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回想着,心道這聲音似乎并不像男人的腳步聲,輕輕淺淺的,反倒……像是個女人。他摸了摸自己亂跳的兇口,心道自己胡思亂想些什麼,再說了,這船上哪裡來的女人,真是自己吓自己!

  他正了正面色,又将那小酒囊拿了出來,仰頭灌了幾口酒,嘶,真辣啊。

  “咚咚咚!”耳邊,突然又響起一陣腳步聲,他心下駭然,趕緊扭頭望去,就見一名年輕的船夫大步朝他走來,焦急道,“老大,不好了!您快來看看,前頭起霧了!”

  這天氣怎麼會起霧呢?臧老鬼心下一驚,慌得朝船頭走去,果不其然,正東面航行的方向,突然起了一片大霧,霧氣蒙蒙從海面上冉冉升起,像是一道巨大的高牆,堵住了去路。

  這霧出現得突然,也來得古怪,此刻明明吹着東南風,那輕飄飄的霧氣卻一路朝西邊的他們蔓延了過來。濕潮而寒冷的霧氣緩緩移動,宛若險惡海面上的波濤,又像是一個暗夜裡漫步的惡鬼,尋找安息之處,将方圓數裡的海面嚴嚴實實地籠罩了起來。

  很快,霧氣越來越大,逐漸濃厚,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雲裡霧裡,遮住了海平線,遮住了天,就連天上最後一顆星子也被吞沒了。當即,海面上的能見度降到了最低點,不辨東南西北。

  滿天繁星,天朗朗的,氣溫也不低,這好端端的怎麼會起霧呢?臧老鬼出了幾十年的海,從未見過這樣異常的天氣,加上方才的噩夢,心下不由煩亂。

  他暗叫一聲不好,連忙指揮船夫們減速航行,穩住船身。又加了不少高燈火把,照亮周圍。這些船夫都是航海的好手,利落地操作,很快将大船穩住,慢悠悠地行使在海面上。

  “大家夥都上心着,這霧氣太大,等霧氣散了,再加速前行。前方三百裡的地方,有一處口岸,到了那兒,咱們停下來歇歇。”臧老鬼叮囑着船夫們,他的話還沒說完,猛地就聽見幾名船夫發出驚恐的大叫,“啊!”

  他娘的,又怎麼啦!他尋聲扭頭,不看還好,這一看,差點把魂丢了!就見霧氣中,忽然出現一艘大船,沒有任何聲響,已然出現在了大丘船的前方,再不調整方向就要撞上來了!

  臧老鬼吓得不輕,連忙指揮衆人調轉方向,可是大丘船體龐大,調轉很慢,船夫們急的直滿頭大汗,再看對面那艘大船,根本沒有調轉方向的意思,就那麼直挺挺地朝大丘行駛了過來。

  等到近了,這才發現那是一艘古舊的木船,大概有二十米長,船頭被雕成了龍頭的樣子,應該已經在海裡被狠狠地折騰過一番,船體破舊,幾根桅杆幾乎都折斷了,風帆也落了下來,整艘船覆滿了淤泥,貝殼和海藻。

  終于,船夫們拼盡了全力還是來不及調轉方向,眼睜睜地看着那艘木船朝着大丘的船身撞了過來,大家夥驚得齊齊大叫,很快引來了船艙裡的其餘人。

  甯止和雲七夜剛上了甲闆,就見那艘木船朝大丘撞了過來!見狀,甯止慌得将雲七夜扶住,以防颠簸之下她會摔倒。

  然,過了許久,也沒有預想中的撞擊聲和船身晃動,那艘木船居然宛若霧氣般,直直穿過了大丘的半面船體,融進了船身似的,就那麼繼續前行,劃過了海面。

  這是怎麼回事!船上的衆人駭然,瞪大了眼睛,等回過神來,紛紛跑到船尾,趴在船上往下看。不刻,就見那艘木船從大丘的船尾飄出,繼續朝西邊駛去。

  居高臨下,待衆人看那清楚船上的東西後,吓得齊齊大叫。就見那艘木船的甲闆上,到處都是紅得發黑的污血,躺着橫七豎八的屍體和骷髅架子。

  那些骷髅,自然是死去已久的人。但是那些屍體,明顯是新死不久,不過肯定也在水中泡了超過半個月了,都是女人。她們身上已經生出了一層厚厚的屍蠟,屍蠟把她們生前的動作和表情全都凝固在了死亡的瞬間。

  她們活着的時候,一定遭受了非人的痛苦,每個人死前的姿勢都是在身上亂抓,好像很癢,衣衫被抓扯得破碎,身上是道道血痕。她們的皮膚也全都變成了茄子一樣的深紫色,背上長着一大片黑色的腫瘤,就像背着一個龜殼。

  具具屍體皆是死不瞑目,那一雙雙眼睛最是詭異,眼球上覆蓋着一層厚厚的蠟膜,大得凸出了眼眶的黑眼仁,在白色的蠟下,陰森地瞪着大丘船上的每一個人,沖天的怨氣。

  最詭異的是,她們全都穿着紅色的嫁衣,鳳冠霞帔,紅色繡鞋,在夜色裡簡直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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