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展不見了。
不對。
應該說是,老展的屍體,不見了。
屍體,怎麼會不見了呢?
看守太平間的半截老頭,呆愣半晌,才明白過來什麼,連忙用力擦了擦眼。
沒錯,原本放在十三号床上的屍體,真的不見了。
屍體這東西,可不是寶貝,尤其像老展這個年齡,臨死前瘦成一把柴的老男人,腦子滿是水的人,也不會大半夜的跑來,偷走他。
沒人敢偷的屍體,被放在太平間後,還必須安排人看門,當然不是為了震懾那些不開眼的小賊。
而是有很多神秘的現象,都是科學無法解釋的。
為了防止那種科學無法解釋的靈異現象出現,屍體自己跑出去害人,那麼就必須派人看守了。
同樣,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資格看守太平間。
首先,女性不行。
因女性自身、體質就屬陰,再為了掙大錢跑來看守太平間,估計用不了幾個晚上,她就能發瘋。
其次,有家有業的男人也不行。
家裡有小孩子的男人,晚上走夜路回到家門口時,最好是跺跺腳,抽顆煙再回家。
别以為街上有路燈,樓道裡有聲控。
現代照明設備發出的光,是冷光,對某些邪魔鬼祟形不成多大的威懾力。
隻有能散出高溫的火,才能驅邪。
不抽煙,還經常在外浪到很晚的男人們,請注意了。
最後,就算沒有小孩,沒成家立業的男人,八字不硬的話,也别幹這工作。
掙錢工作多的是,沒必要因這工作悠閑自得,就把自己搞得神神叨叨,看誰都是神仙了。
綜上所述,能看守太平間的人,基本都是老光棍。
為什麼是老光棍呢?
一來是他沒家沒業,沒有孩子。
二來他的八字很硬。
硬的連老婆都娶不上了,還有誰敢比他更硬?
絕對是鬼神皆辟啊。
但有一點必須承認,看太平間的,紮花圈的,給死人化妝的并沒有一棍子都打死的意思,僅僅是站在各自的理解角度上來說事。
幹這些工作的,因為某些不能說的原因,壽命那個啥。
錢再多,也不如沿街乞讨,好好活着重要啊。
老馮頭從四十九就開始幹專業守門人,迄今為止已經幹了八年,還沒死算是業界内泰山北鬥般的存在了,還從沒遇到過當前這種事。
他可以跺着腳,以下輩子的老婆發誓,在他看守其間,絕沒讓任何人進來過,偷走屍體。
屍體呢?
展小白顧不上和老馮頭要父親,隻是用力咬住嘴唇,小臉上浮上狠辣的戾氣。
中心醫院,也簡直太不專業了。
淩晨一點左右,才把病危者送來,兩點多時搶救無效去世,三點左右時送來了太平間,結果五點左右時,屍體就不見了。
别的事,展小白或許還能大度原諒。
但她父親的屍體卻被人偷走,如果院方不能給她個滿意的答複,就等着倒黴吧。
醫院的值班領導,接到電話後也懵逼了,慌忙帶人急匆匆的趕來。
這種事,不用展小白出面,甚至趙剛都沒動,王有盛就扯着嗓子,吼問連連,把領導們給吓得不住說好話。
“看看監控。這邊,應該有監控錄像吧?”
謝柔情最先明白了過來,沉聲問院領導。
今晚值班就為某護士妹妹的老何領導,這才如夢初醒,慌忙點頭,帶頭快步走向了監控室。
監控這玩意的成本造價很低,大街上随處可見,更何況是太平間重地。
值班的監控人員,正趴在桌子上睡得香呢,忽然被老何一巴掌拍醒,又聽說要調太平間那邊的監控錄像後,立即明白了什麼,暗中賭咒發誓,這活再也不幹了。
監控錄像,忠實記錄了三點之後,太平間内所發生的一切。
朦胧恍惚的燈光中,屏幕右下角的時間,跳到淩晨四點整時,大家就驚訝的發現!
十三号床上的白色布單,忽然被一隻手掀了起來。
是老展的手!
掀起布單後,他慢慢的坐了起來,就那樣直勾勾的坐着,愣了四分三十七秒鐘,才擡腳下地。
展小白和聞燕舞,都知道老展在這兩年,尤其近段時間内,已經無法獨自走路了。
他被蠱毒折磨的厲害,别說是走路了,就連說話時間久了,都會累個半死的。
可現在,監控錄像内的老展,卻能自己走路,就是身形有些晃,還有些飄渺,一點都不真實。
監控錄像是無聲的。
正因為無聲,所以黑白畫面才顯得詭異。
好像幽靈那樣的老展,飄飄的走到了太平間門後。
他沒伸手開門。
被外面一把大鎖鎖住的鐵門,就這樣緩緩的打開了一條縫,僅夠一個人通過。
然後,老展就從那條門縫中走了出去。
“畫、畫面,切、切換!”
額頭冷汗直冒的老何,顫聲吩咐。
看監控的那哥們,已經被徹底吓傻,渾身哆嗦,對領導的話充耳不聞。
還是趙剛找到太平間外的監控錄像編号,點開播放後,直接切到了那個時間段。
大家就看到,老展從門縫中走出來時,外面是空無一人的。
他剛走出來,鐵門就再次緩緩的關上。
掉在地下的那把大鎖,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拿着,自個兒冉冉浮起,重新挂在了鐵門的門栓上。
沒誰關心那把鎖是怎麼回事。
都看着走出太平間的老展,又靜立片刻後,左轉,走向了圍牆那邊。
太平間左邊的圍牆外,就是一條小河。
牆裡牆外,都有枝杈彎曲詭異的樹木。
老展走到圍牆邊後,擡頭看了眼,繼續邁步走。
仿佛有看不見的階梯,在他腳下。
他就踩着看不見的階梯,一步步的走向虛空,越過了圍牆,又一步步的走了下去。
老展在走過圍牆時,從家裡穿來的白色睡衣,被樹枝刮住了。
他下行的身形,停頓了下,又走。
無聲的監控錄像内,樹枝刮斷了老展白色睡衣的一角,在風中好像白色精靈那樣,随風緩緩的飄舞。
看到這兒後,趙剛給王有盛使了個眼色,倆人一起快步走了出去。
沒誰管他們去做什麼了,都呆呆看着屏幕。
大家看到,老展走下圍牆,來到地上後,腳步不停,直接走向了小河。
小河的河水不深,估計也就一米半左右的樣子。
老展就這樣直直的走進了河中間,水打到他的脖子處,左右看了眼,就向東走去。
漸漸的,水面上那顆花白的腦袋,就消失在了屏幕上。
死了的老展,就這樣走了?
監控錄像畫面,再也沒有異樣發生後,現場所有人才眨了下眼睛,清醒了過來。
沒誰提出,老展其實并沒有死的疑問。
死了的人,又複活的事,現實中也有的。
但老展肯定死翹翹了的。
如果他死而複生後,在出來太平間時,肯定會砸門,驚醒老馮頭的。
假設他真死而複生了,那麼太平間的門,是怎麼開了的?
那把鎖,又是怎麼自己挂上的?
老展走到圍牆邊時,怎麼能虛空走上去,又走下去的!
各違規。
這個字眼,沒誰願意說出來,可在親眼看過錄像後,卻又不得不承認,隻有“鬼”才能形容大家所看到的這一幕。
老展死後,變成了鬼。
号稱中心醫院最大膽的老馮頭,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大家連忙看過去,以為他要發表專業見解呢,他卻雙眼翻白,軟軟的癱倒在了地上。
最大膽被吓昏了過去。
這倒不是說,别人的膽子就比他大,而是因為大家沒有幹過他的工作。
如果換成在場的各位,想想曾經有個鬼從窗下走過沃草,誰能受得了?
事已至此後,老展屍體消失一案,真相大白。
慢說展小白再指責醫院,要求老馮頭為此負責了,人家不找她索賠精神損失費,就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老展的“屍變”,除了給愛女造成極大的視覺沖擊外,更稀釋了她心中的悲痛。
還有可怕的事,在等着她。
鬼知道,屍變離開醫院的老展,會不會在某個黑夜中,忽然出現在她的床頭前?
就算大家是親父女,可終究是陰陽兩隔兩條路,老展真要來見女兒,隻能把她吓個半死。
展小白也肯定想到了這一點,小臉蒼白的吓人,牙齒格格打顫。
踏,踏踏。
忽然間,有輕微的腳步聲,自門外傳來。
老展又回來了!?
監控室内的所有人,心尖齊刷刷的一顫,回頭看向了虛掩着的房門。
最好是能把房門反鎖。
很多人,都這樣想。
不管房門能不能擋住屍變的老展,僅僅誰去把房門反鎖這個事,就值得在場各位仔細斟酌。
沒誰過去。
大家都死死盯着房門,暗中祈禱屍變的老展不要進來,千萬不要進來啊。
腳步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輕,越慢。
看來,屍變的老展,正在考慮沖進來後,先帶走誰呢。
下意識的,老何院長等人緩步後退。
謝柔情剛要後退,卻在看了眼展小白後,停住了腳步。
必要時,柔姐既能不要臉,更能撒潑。
問題是,屍變的老展,是不吃這一套的。
反倒是聞燕舞,秀眉微微皺起,沒怎麼害怕,右手卻悄悄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杯。
舞姨曾經見過九尾妖狐。
但,妖狐哪有鬼可怕?
即便她一身的功夫,在鬼面前,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她和老展做了兩年多的夫妻,有名無實,鬼知道他這次回來,是不是想帶走她,去那邊做對真夫妻的?
不能不防啊。
門外走廊中傳來的腳步聲,停住了。
看來,老展在琢磨,究竟帶走誰
展小白走了過去。
小白,别過去!
謝柔情張嘴想喊住她,卻沒發出聲來,更想跟着她一起過去,雙腳卻像被釘在地上,無法挪動半步。
展小白也不想過去啊!
可不過去,又不行。
誰讓屍變的那位先生,是她親老子呢?
現在她老爸要來搞事情了,她不挺身而出,還能有誰。
“如果他在,肯定會代替我。”
莫名其妙的,展小白想到了沈嶽,随即暗中慘笑了下,用力咬住嘴唇,伸手抓住門柄,猛地拉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