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顧嘉有時候覺得,自己還是需要被哄哄的。譬如昨晚上齊二哄了哄她,她就覺得,自己還是可以更加容忍的,犯不着和翔雲郡主計較。特别是如今翔雲郡主有身孕,何必呢?當日便叫了齊胭,要過去探望翔雲郡主。
誰知道人還沒到翔雲郡主那裡,就聽見紅穗兒跑過來,憋屈着個臉,含着淚說:“姑娘,出事了。”
顧嘉一聽:“怎麼了,你竟然哭起鼻子來了,這是誰欺負你了?”
紅穗兒跟着她不少時候了,是她手底下第一得寵的大丫鬟,在她嫁過來孟國公府後,那更是有頭有臉的,誰敢欺負她。
如今她竟然這樣,也是讓顧嘉納悶了。
紅穗兒低着頭,委屈地道:“别提了,剛才咱府裡的小丫鬟鳴兒過去廚房裡給你拿那燕窩羹,誰知道到了廚房裡,卻被人搶了去,說是她家的燕窩,如今鳴兒空手回來,正在那裡哭呢。”
齊胭聽着這話,也是怪了:“什麼?我孟國公府裡竟然還有這種人,生搶少奶奶的燕窩羹,這是反了?”
紅穗兒抹抹眼淚:“可不是麼,所以我帶着幾個丫鬟趕緊沖過去,想着看看是什麼強盜竟然如此跋扈,敢搶二少奶奶的燕窩羹,誰知道過去一看,竟見個梳着雙髻的小丫頭端着一盅剛剛炖好的燕窩羹,就要離開。我當然不讓的,讓她停下,把那燕窩羹交出來,她卻不交,就此竟然鬧将起來!最後那燕窩羹也灑了滿地,二少奶奶今日是吃不成了。”
顧嘉和齊胭對視一眼,最後顧嘉終于問道:“那雙髻丫鬟長什麼模樣?”
紅穗兒小聲道:“眼底下有一顆痣,尖尖的小臉兒。”
她這一說,顧嘉和齊胭都明白了。
翔雲郡主身邊就有一個這樣的丫鬟,卻是陪嫁的體面丫鬟,好像叫秋起的?
隻是人家堂堂郡主,怎麼可能非要搶她顧嘉的燕窩?
齊胭有些尴尬:“這怕是有什麼誤會吧,莫不是認錯了?也沒什麼,我們恰好過去大嫂那裡,正好帶那小丫鬟過來問問。”
紅穗兒卻道:“這是沒什麼誤會的,那燕窩确确實實是咱們家的,還是去年二少奶奶托人特特地買的,一直放在家裡,後來過來國公府,就也帶着過來了,那不是一般的燕窩,那是血燕窩,哪裡能随便誤會了呢!”
顧嘉淡淡地道:“紅穗兒,你先不必再提這事兒,也不可對外聲張,等下過去大少奶奶那裡,且看看那邊怎麼說就是了。”
她是不太相信高貴矜持的翔雲郡主會讓底下丫鬟搶什麼燕窩,人家才不屑呢,估計十有七八是底下丫鬟們在那裡掐尖好強地鬧騰,又不知道是怎麼惹出這麼一場風波。
當下和齊胭略對了個眼神,還是過去翔雲郡主那裡。
誰知道一進院子,就聽得一個丫鬟在那裡哭訴,周圍圍着幾個,跪在門外,好大的陣仗。
顧嘉沉吟了下,本待退出的,想着且聽聽這到底怎麼回事,誰知道齊胭已經嚷道:“咦,大嫂,你這裡是怎麼了,在演升堂斷案嗎?”
說着,已經拉了顧嘉進去。
翔雲郡主迎出,看了顧嘉,也是一怔,之後便有些涼淡地别過臉去。
顧嘉看翔雲郡主這樣子,就知道必然是已經知道了。
兩個媳婦見了,面上都有些尴尬,但到底自恃身份,誰也沒說什麼,顧嘉想想孕婦嘛,她幹嘛和一個孕婦置氣,便主動對翔雲郡主笑了下:“大嫂。”
翔雲郡主淡淡地點頭,沒再說話。
可底下的丫鬟們卻沒這個講究了。
紅穗兒和那叫秋起的一見了,真是仇人見面彼此眼紅。
之前她們為了争那燕窩羹,彼此帶着一衆丫鬟早就紅臉了,不說那戰況,隻說最後燕窩羹都掉地上了就知道兩個人肯定都沒好氣的。
現在秋起一見了紅穗兒,冷笑一聲,嘲諷道:“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窮酸,連個燕窩都沒見過,竟生生地非要搶别人的燕窩?”
紅穗兒見了,不甘示弱,回敬道:“什麼叫别人的燕窩,我勸某些有眼無珠的睜大狗眼看清楚,那是誰的燕窩!”
翔雲郡主看這情景,頓時氣得說不出話,顧嘉那邊倒是沒氣,她是納悶了,就一個燕窩而已,還能兩家一起搶?
于是翔雲郡主和顧嘉一起呵斥自己的丫鬟:“住嘴。”
兩個丫鬟雖然各自不服氣,但是對自己的主子還是服氣的,當下憤憤不平地收了嘴,各自瞪了一眼對方。
當下場面自是尴尬,顧嘉想想自己過來找翔雲郡主,本來就是以和為貴,再看看翔雲郡主的肚子,便道:“大嫂,想必是底下丫鬟們不懂事,沖撞了,咱們先不管那些丫鬟的閑氣,還是大嫂身子重要。大嫂既要吃燕窩,趕緊讓廚房裡先做了來就是。”
翔雲郡主摸摸肚子,淡聲道:“不必,這兩個丫鬟竟然能當衆吵起來,怕是别人已經開始笑話了,咱們做主子的,好歹得辨個是非,到底是誰的錯,罰了就是。”
顧嘉本來想着她大肚子,便說息事甯人的,如今聽她這麼說,幹脆也就不說話了。
紅穗兒是自己的丫鬟,自己再清楚不過,她斷然幹不出欺壓其他丫鬟搶别人燕窩的事。
也行,彼此可以看看料理下這樁公案,底下丫鬟,誰是誰非,該罰的罰,省的藏着掖着。
太陽底下就這麼大點事,攤開了講,誰都省心。
左右于她來說,若是不斷案,行,她認倒黴,讓着一點大肚子的,算是當妯娌的情分的,但是非要較真,那就較真吧。
齊胭看了這場景,當下道:“兩位嫂嫂,這件事怕是個誤會吧,我看底下丫鬟掐尖要強的,也不知道怎麼搞錯了,我看還是先問問究竟。”
翔雲郡主和顧嘉都點頭,表示沒話說。
事情到了這一步,妯娌兩個算是明面對上了,彼此都不想讓自己丫鬟退讓了,都想問個是非曲直。
反正誰家丫鬟搶了别人的燕窩,誰家丫鬟就受罰,誰家主子就丢人呗。
于是秋起先說,原來自打翔雲郡主懷了身子,每日都要吃一盅那血燕窩的,血燕窩不同于尋常燕窩,燕京城裡都不容易買到,翔雲郡主如今吃的還是舊年宮裡頭賞到北甯王府,她娘從牙縫裡省下來給她吃的。
“我是把那血燕窩給了廚房,要他們每日都熬了給郡主吃,誰知道今日過去,我要取那燕窩,竟然被人攔住,非說那燕窩是她家的!天地良心,我日日都要去取燕窩,難道還能有錯?況且郡主的這燕窩,可是血燕窩,可别個不同,我難道能認錯?這下子好了,鬧騰一場,郡主懷着個身子,竟沒得燕窩吃了……”
說着這話,那眼圈兒都紅了。
大家聽到這話,都用譴責的目光看向紅穗兒,甚至也有翔雲郡主院子裡的丫鬟嬷嬷的,悄悄地看顧嘉。
那眼神,倒仿佛她是個偷燕窩的賊。
顧嘉淡定得很,沒說什麼,等着紅穗兒說。
紅穗兒也開始了:“我家姑娘身子弱,之前在利州就養過一段時候,雖說好了,但到底身子虛,便要燕窩補着,若是不吃,怕是頭暈眼花的,總是不見好。”
哭慘是吧,她也會。
先說了這個,她又說起自家的燕窩來,最後道:“那燕窩我是認不錯的,就連燕窩盅都是我家舊日用慣的,難道還能錯?是這小丫頭她搶了我家的燕窩,如今卻來惡人先告狀!”
齊胭一下子迷茫了。
這兩個小丫鬟看起來都沒說謊,可是她不懂,怎麼可能兩個嫂嫂都恰好用血燕窩,然後都去取燕窩,竟然還是同一盞燕窩?
她愣了下後,就想明白了:“去叫廚房裡來,問個清楚!”
不出片刻,廚房裡的人來了,那廚房裡看看這情景,便有些瑟縮,噗通跪在那裡了,先是求饒命。
翔雲郡主一眼掃過去,冷冷地道:“這又是怎麼了?”
那廚房的才上前禀報,卻是道:“兩位少奶奶都是放了血燕窩在這裡,要每日炖了的,婆子總不敢耽擱,都是日日為兩位少奶奶炖的。”
這話一出,翔雲郡主怔了下,看向顧嘉。
她沒想到顧嘉那裡竟然也是有血燕窩日日吃的。
這東西金貴,她的是宮裡頭賞賜出來的,顧嘉的從哪兒來的?
而那秋起小丫頭聽着,卻是上前:“王婆子,你可不許胡說,定說實話!”
顧嘉倒是沒什麼意外的,反而瞥了一眼秋起,提醒道:“你這小丫頭,不是我說你,在你主子面前,有你說話的份嗎?咋咋呼呼的,萬一沖撞了你主子怎麼辦?你主子可是有着身子的,若是有個好歹,為你是問。”
秋起愣了下,她看看自家少奶奶,突然有些心驚起來。
她……弄錯了什麼嗎?
齊胭聽着,點頭,也道:“二嫂嫂說的是,大嫂懷着身子,若是沖撞了,秋起,這可是你的罪過。”
反正若是有個什麼,不能怪自己不能怪阿嘉,就怪秋起。
秋起這才突然意識到,府裡的姑娘和二少奶奶給自己栽了多大一個罪名。
敢情若是自家大少奶奶有個不好,竟是自己的錯了!
翔雲郡主那是王府裡出來的,哪能看不明白。
她望着自家這弟妹,知道那是個人精,精明得很。
微微昂起頭來,她撫摸着肚子,略有些鄙薄的輕笑了下,卻是淡淡地道:“弟妹,你也實在多慮了,便是懷着身子,我翔雲也不是那風一吹就倒的人,既然這廚娘都過來了,那就好好說說,這燕窩怎麼回事。若是底下丫鬟錯了,那我翔雲給弟妹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