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顧嘉拿着那莊子好生把顧姗氣了個夠嗆,大獲全勝,真是一出上輩子的惡氣,這才得意地準備回自己房中。
也是她太得意了,以至于一時忘形竟然哼起了小曲兒。
正哼着,陡然間見前面一個人。
她忙止住了。
然而那人卻顯然是聽到了,含笑望着她,仿佛一切盡在他掌控之中。
顧嘉也懶得裝了:“哥哥是來看姐姐的嗎?那你趕緊進去吧,她好像很難受,氣得嗷嗷叫喚呢!”
說着,側身就要走過去。
顧子卓卻伸手,攔住了她。
顧嘉挑眉,冷冷地望着顧子卓。
這個人,真不知道打了什麼鬼主意呢,該不會是想幫助顧姗報仇雪恨吧?或者說想來質問自己什麼?
顧子卓用一種異樣的眼神望着顧嘉,卻突然問道:“阿嘉,我問你個事情,在齊二來我們家之前,你和齊二見過?”
猝不及防地,他竟然這麼問?
顧嘉感到很不适,有一種秘密要被看穿的感覺,不過她還是冰冷一眼甩過去,淡淡地道:“見過又怎麼樣,沒見過又怎麼樣?”
顧子卓笑了,卻是道:“但是那天在咱們家後花園裡涼亭處,他今天看你第一眼的那個眼神,讓我知道,他見過你,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你。”
顧嘉置之不理,有證據嗎,沒證據不能瞎說哦,反正我是不會承認的。
顧子卓進一步問道:“是在齊家的島上嗎?是阿姗從山上摔下來的那天嗎?”
顧嘉擰眉,頗有些不悅地道:“請問哥哥,你到底想說什麼?若是沒什麼要緊事,妹妹還得回去練字。”
顧子卓:“阿姗口中所說的披風,是不是他給你的?”
顧嘉笑了笑,望着那顧子卓問道:“是齊二這麼說的?”
她不信,不信齊二會言而無信!
顧子卓凝視着顧嘉,沉默了許久,終于搖頭:“他什麼都沒有給我說,可是直覺告訴我,顧姗說的是真得。如果顧姗說的是真的,那麼一定有個人給了你披風。”
而那個人,自然應該是在孤島書樓裡讀書的齊二。
這麼一來,所有的事情都能講通了。
顧嘉微微歪頭,審視着顧子卓。
如果這件事和自己無關,顧嘉都要鼓掌叫好了。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這個哥哥竟然有如此強大的破案能力?連這個都猜出來了?
顧嘉隻做不知,一派氣定神閑。
顧子卓看着顧嘉渾然不在乎的樣子,溫聲道:“阿嘉,不管怎麼樣,你才是我血脈相連的妹妹,親妹妹。”
這聲音猶如三月春風撲面而來,但是顧嘉隻當放屁:“嗯哼?”
要出賣親妹妹嗎?想把一切都公布于天下嗎?你以為天底下人會信你嗎?
顧子卓:“不過你放心就是了,這件事,我便是知道了,也到此為止。”
顧嘉笑:“哥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要詐我哦,就是打死不承認,堅決不承認,你能奈我何,難道還要屈打成招嗎?
顧子卓看着顧嘉咬死不承認的倔強樣子,輕歎了口氣,擡起手,溫聲道:“你出生的時候,我已經六歲了,已經記得些事了。我還記得――”
他的手,輕輕摸了下顧嘉的鬓發。
“我還記得你剛出生時的樣子。”
……
顧子卓到底是什麼意思?
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坐在窗前,清淨無人時,顧嘉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努力地回想上輩子,關于顧子卓的點點滴滴。
她發現,顧子卓好像一直都是謙謙君子溫和含笑的模樣。至于說他做了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嗎,倒是沒有。
在自己和顧姗之間,他沒有選擇顧姗,也沒有選擇自己,他隻是安靜地看着這一切而已。
顧嘉又在記憶中搜刮了一番,她發現好像曾經他也幫過自己,在自己為了讀書而糾結的時候,曾經寬解過自己,這對于顧嘉來說,已經是難得的溫情了。
而如今他已經看穿了自己的面目,最後說出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是暗示着他知道什麼?還是在威脅自己?或者是在向自己示好?
顧嘉思來想去,一時對于這顧子卓的行為實在是無法明白,不過她覺得還是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
比如,他如果真得将他所推測的那一切告訴了博野侯和彭氏,自己該如何應對?自己該用什麼言語給他怼回去,裝傻充愣抵死不認?自己又該怎麼樣才能反潑他一盆髒水?
亦或者,幹脆想辦法把他拉下水?
當日顧嘉各種思量,把那顧子卓可能的反應全都設想了一遍,又想着自己應該如何應對等等。
因了顧子卓來了這麼一手,這一夜都不得好眠,第二日照常過去女先生處讀書識字,并把前幾日自己練習得字帖交給了女先生。
女先生看了後,連連點頭,大加贊許:“你才學了這麼多時日,能寫得這樣一手字,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說着間,她笑望着顧嘉道:“前幾日侯爺召見,問起來,我也把你的情況如實禀報給侯爺知道了。”
顧嘉明白,前幾日博野侯誇贊自己,必然是因為這女先生了。這位女先生待自己很是不錯的,想必也是見識了那顧姗篡改字帖害自己的歹毒,對自己有憐惜之心,這才更願意幫自己,當下也是感動,對着女先生着實福了一下。
女先生笑着點頭,又和顧嘉說起這練字來,因恰好顧嘉問起:“我寫字,都是覺得柔婉有餘,卻缺了剛健之氣,這是為何?”
其實顧嘉練字,還遠沒到講究這種風格。
是上輩子後來和齊二說起來,齊二說她自己太過柔婉,說難聽點就是太軟弱了。後來齊二也讓她去仿其他字帖,但是她早年練的字都已經定型了的,那時候再改卻是怎麼也掰不過來了。
這輩子顧嘉就想着,從一開始就練一種自己最喜歡的風格。
女先生愣了下,之後道:“我朝多用新昭體,但是這種字體到底也是近些年才用的,成名大家的字帖并不多,你若是要學,侯府中大少爺的字聽說不錯,在太學中富有聲名,甚至太學修書還曾請大少爺為主筆,倒是可以去找大少爺的字迹來臨。”
他啊……
顧嘉當然知道,顧子卓寫的字确實是很好,以至于後來他寫的奏折上書皇上後,皇上都不忍棄,特意收在案頭之後拿給太子臨摹。
有這麼一個哥哥,按說自己尋不到好字帖來練,那真是抱着金娃娃要飯。
隻可惜,顧嘉就是一個抱着金娃娃要飯的人。
“罷了,我随意練練就是了。”
對于顧子卓,她連求都懶得求他。
他若是要對付自己,放馬過來就是。
讀書練字之後,她又開始學彈琴學下棋的,這些倒是無所謂什麼風格,反正上輩子已經學過了,這輩子查漏補缺,琴師棋師對她紛紛誇贊,把她說的好像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才女。
她聽得心裡美滋滋,腳底下走路都在飄,不過還是努力提醒自己,這些都是因為她上輩子練過,可不是真得自己多厲害。
不能忘本,不能忘本。
回來院子裡,恰好看到彭氏身邊的丫鬟在顧姗屋外候着,她知道肯定是彭氏又來看顧姗了,當即也讓自己耷拉下臉,裝出一副悲傷難受死爹沒娘的樣子,過去看望顧姗。
相比于顧姗之前的咬牙切齒,如今她倒是安靜很多,隻呆呆地躺在那裡,含着眼淚,一聲不吭。
好一個含羞忍恥備受欺淩的小可憐。
顧嘉突然覺得顧姗好像和以前有點不太一樣了,是進步了,強大了,還是被自己逼發了更深一層的潛力?
“娘,姐姐怎麼樣了,我過來看看她。”
顧嘉走進來,低聲這麼道,聲音溫柔,眼神關切。
彭氏歎了口氣:“今天倒是安靜許多了,也不怎麼說話,隻是我心裡終究不安,她說的那些胡話,哎……聽着倒像是撞了什麼邪祟。”
顧姗幽怨地瞥了顧嘉一眼,不過口中卻是輕聲道:“謝妹妹關心,我之前腦子裡發暈,稀裡糊塗的,怕是說了妹妹不好,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那麼說,還盼着妹妹不要計較才是。”
這這這……
顧嘉頓時明白了,顧姗這是改變策略了。
知道硬和自己對着幹是不行的。
不過顧嘉不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顧嘉馬上過去,握住了顧姗的手,感動地道:“姐姐說什麼話呢,隻要姐姐好了,便是讓我日日吃齋念佛我都高興,你罵我幾句算什麼?再說你是姐姐,教訓我,是應該的,我哪裡會怪你。”
顧姗也攥緊了顧嘉的手:“好妹妹。”
一時之間,姐妹兩個人執手相看淚眼,好一番姐妹情深的畫面。
彭氏感動地沾了沾淚:“你們姐妹都互相體諒,這麼要好,我就放心了。”
顧嘉又在顧姗處坐了一會兒,陪着彭氏說話,最後顧姗要休息,顧嘉也跟着彭氏離開。
走到外面時,顧嘉有意試探下彭氏的口風,問起顧子卓來,誰知道彭氏并無任何異樣。
顧嘉心中疑惑,幹脆又跑去了博野侯處,特意感激博野侯送自己莊子。
博野侯笑道:“等到天氣再暖和些,你就可以去莊子上玩了,到時候還可以把你認識的好友叫到莊子上熱鬧。”
這一幕是多麼讓人向往,上輩子顧嘉可沒這種機會,當下越發向往了,乖巧地上前,給博野侯捶背捶肩做足乖順孝敬女兒的樣子。
博野侯心滿意足,笑呵呵。
顧嘉趁機問起來:“這兩天都沒看到兩位哥哥,不知道在忙什麼?”
博野侯想起兩個兒子,歎道:“他們兩個,從太學下學後,你大哥也就罷了,都是在家好生讀書的,唯獨你二哥,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話說到這裡,難免埋怨下小兒子,特别是在顧嘉這裡狠狠地譴責了小兒子的不懂事。
顧嘉沒仔細聽後面的話,隻聽了關于顧子卓的。
看來顧子卓并沒有在父母面前拆穿自己,那他的目的是什麼?要吊着自己威脅自己,還是故意惡整自己?
或者是像自己一樣,隻等着抓住顧姗更大的把柄再一舉鏟滅?
若說顧子卓真是疼愛自己這個妹妹,呵呵,顧嘉反正是不信的。
顧嘉就這麼滿腹猜疑地回到自己房中,誰知道一進門就看到案上擺着一份字帖。
她詫異地拿起來看時,隻見那字迹挺拔剛健卻又飄逸靈動,忍不住拿起來細細觀看。
看了半晌,随口問道:“這是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