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妙言反而很羨慕周圍的同學,他們會在課間談論爸媽最近因為什麼事情吵架了,爺爺奶奶周末做了什麼好吃的,和死黨放學後去什麼地方玩。
金妙言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媽媽,“媽媽”這個詞在金家是個禁用語,她從小由菲傭帶大,爺爺奶奶早已移民去了澳洲,隻有寒暑假可以飛去陪他們。朋友?除了一條叫VITA的拉布拉多,她連一個可以稱作朋友的人都沒有。
每天回到家,偌大的别墅裡除了她、傭人、管家、VITA,再沒有别人,偶爾金泰安會打電話來,問她今天乖不乖,有沒有好好吃飯,或者想去什麼地方玩,就讓阿健陪她去。
阿健是妙言的保镖兼司機,特種部隊的退伍軍人,樣子剛毅,身手矯健,就是太嚴肅了,總繃着臉,戴着墨鏡,妙言從來沒有見他笑過,有時候她坐在車裡在反光鏡中看他的臉,幻想着如果用刀拉開他的脖子,看到的一定不是血肉,而是一根根的電線和芯片。
金妙言也從來不知道寂寞是什麼,她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不過,當别的女孩玩芭比娃娃的時候,她也纏着爸爸買給她,别的小孩去上鋼琴課,她也要去,别的女孩開始穿蕾絲的小禮服時,她也去商場買來穿,她極力想和同齡的孩子們保持一緻,并對自己說:“看,我并不缺少什麼。”
自己欺騙自己總不能騙得長久。當她生日的時候收到的不是爸爸精心準備的禮物,而是一張支票,偌大的餐桌隻有她一個人在孤零零地吃飯而不是全家一起,晚上入睡前不是爸爸的Kissgoodnight,而是一個電話,她也覺得自己有點可憐。
記得有一次金泰安好久沒有回來,也沒有打電話給她,讓她着實着急了很久。雖然爸爸經常一忙生意就是十天半個月,但如此杳無音訊還是頭一次。接連幾天,金妙言都從噩夢中驚醒,她夢到爸爸抛棄了她,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于是在一個雨夜,她讓阿健帶着自己去了趟丁奎雁家。
奎叔是爸爸最得力的手下,妙言以為他一定知道爸爸在哪。結果那天奎叔沒有跟爸爸在一起,太晚了,妙言在奎叔的客房裡睡着了,半夜醒來,她抱着布娃娃來到奎叔的卧室,奎叔見她光着腳站在地闆上,可憐兮兮的,便問她怎麼了,她說:“奎叔,我能不能跟你睡啊,我害怕。”奎叔就抱着她躺在床上,講故事給她聽。那是她兒時度過的最幸福的一個晚上,在這之前,從來沒有人陪她睡,也沒有人把她摟在懷裡,給她講過故事。
今天金妙言沒有叫司機過來接她,而是自己踢踢踏踏地往回走,她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早晨的景色真好,薄霧已經散去,太陽還未升高,陽光像輕紗一樣,很溫柔地照在身上。而街上的人們卻忙忙碌碌地趕着去上班,想必他們沒有興緻欣賞這美麗的景色吧。妙言在心裡為他們感到惋惜。不知道忙碌剝奪了多少生活的美好,就像爸爸,一直在不停的工作,甚至連陪女兒的時間都沒有,這麼多年,他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休息,沒有愛人,是什麼支撐着他在商場中摸爬滾打?他要給她最好的生活,讓她錦衣玉食,讓她做一輩子的公主,也許是對自己的這份愛吧。想到這裡,金妙言歎了口氣,美好的心情化作一縷青煙,“倏!”消失不見,她擡手攔了一輛的士,回了别墅。
原本要美美睡一覺的,可傭人們總惹她生氣,這不,她剛換好睡衣,就從窗戶上看到VITA可憐兮兮地趴在後院的草坪上,太陽已經有些毒辣了,它為什麼不進窩呢,金妙言噔噔噔跑下樓來看個究竟。
一看到VITA狗窩裡墊子都是濕的,食盆裡一粒狗糧都沒有,金妙言的肺都要氣炸了:“今天是誰負責打掃VITA狗窩的?!”
“小姐,對不起,該我,我馬上就打掃,馬上・妙妙慌張得跑過來拖出VITA的墊子,墊子已經發臭,可見這幫家夥平時是怎麼偷懶,怎麼虐待她的寶貝狗的。金妙言平時就不怎麼喜歡這個叫妙妙的傭人,更可惡的是她名字和自己有一個字是一樣的,“妙妙”,她哪裡“妙”?惡俗的品味,怯懦的性格,還有對自己的怠慢,這些都讓金妙言對她恨得牙根直癢癢。
“要是僵屍來了,他們一定不會吃掉你。”金妙言把手抱在兇前,鄙夷地看着妙妙撅着屁股給VITA曬墊子。
“诶?”妙妙習慣性擺出一臉蠢相,不解地看着金妙言。
“因為你沒有腦子啊!”金妙言一臉不耐煩,看着妙妙,這女孩一如既往讪讪地笑着,臉上是說不出的尴尬。她手一揮:“今晚你就在VITA的狗窩裡睡吧,也長長記性,蠢東西。”說完轉身走了,妙妙愣在原地,手裡還拖着VITA的墊子,不知該怎麼辦,大小姐她是絕對不敢得罪的,這麼豐厚的報酬,這麼輕松的工作,她在哪兒也找不到了,可・她也太不把自己當人了,睡狗窩,虧她想得出。
“妙妙,你甭理她,我就不信,得罪了她,離開了金家,咱們還能餓死不成。”小玲忿忿地湊了過來,“你還真打算在狗窩睡呀?”妙妙咬緊了嘴唇,眼睛裡有淚花閃動,她沒有理小玲,抱着雙臂,嘤嘤地哭了起來。小玲坐在她旁邊,想要安慰她,還是忍住了,心說:金妙言啊金妙言,不要落在我手裡,不然,我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