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功課很緊,妙言心無旁骛地念書,念到一臉青春痘也不敢松懈,因為她知道,如果高考成績不好,爸爸一定會送她出國,她一點也不想在國外某個野雞大學混個文憑,再留在當地做二等公民。如果那樣的話,不要說别人,妙言自己也會看不起自己。
說實話,和阿威的分手的确刺激了她,她開始認真審視自己,這一審視不要緊,她發現自己除了那個有錢老爸之外,真的一無是處:長得不漂亮,性格也挺擰巴,學習成績忽高忽低,什麼也不會做。如果真的讓男生選,恐怕誰也不會選這樣一個女孩子做女朋友吧。
父親算是白手起家,字典裡沒有“不能”兩個字,他像一堵高大的牆,為金妙言遮風避雨,讓她從小到大,都過着無憂無慮地生活。然而金妙言不願像那些靠“揮金似土”來找存在感的富二代,把自己活成一個廢物。所以,她不斷告訴自己要努力了,必須将自己變得強大,那樣,她才可以不用老爸的錢來換取愛情和友誼。
“努力!奮鬥!”金妙言像個日本武士一樣在頭上紮了個寫着“必勝”的頭箍,繼續埋頭做題。
晚上,金泰安回來了,推開房門,将一碗燕窩放在妙言書桌上,看着眼睛已經熬得通紅的女兒,有點心疼。
“寶貝,快喝了吧,也不要總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讀書,會累壞的。”
“哦·妙言正在演算數學題,心不在焉地回答。
女兒個性強,金泰安比誰都了解,他真的很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乖孩子。朋友家的少爺小姐,一天不是泡歌星,就是玩跑車,或者沒完沒了的購物,再看看金妙言,一門心思讀書考大學,即便自己生意忙幾天沒空管她,她也一樣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從來不給自己惹禍,隻是·有些孤獨。
“言言,爸爸明天要在家裡辦一個大Party,請叔叔阿姨們來玩,到時候你可以放松一下,就從你最喜歡的那家餐廳訂餐好不好?”金泰安征求女兒的意見。
“啊?”妙言這時才擡起頭來,臉上看不出一絲高興的影子,她想着,在家開Party,那些客人會待到很晚,鬧哄哄的,這樣她就沒辦法好好複習功課了。
“怎麼,你不高興嗎?”金泰安納悶。
“高興”,妙言敷衍地笑笑,“但是爸爸,我現在還有一大堆作業要做,如果不抓緊時間,明天會被老師罰站的。”她站起身來撒嬌地把金泰安推出門去“不要打擾我,早點睡吧老爸!”
“别學得太晚!”金泰安叮囑。
“知道了。”妙言頭也沒擡地又鑽進題海中去了。
金泰安帶上房門出去,獨自踱步去了書房,他從保險櫃裡取出一張照片,坐在沙發上,凝視着。
照片上是一位年輕的姑娘,亮閃閃的眼睛,大大的笑容,露出一顆俏皮的小虎牙,那微笑,直達人心底,讓人也不覺得開心起來。她頭上戴着花環,身後是一望無際的花海,白皙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猶如花瓣般透明。十八年了,金泰安的心裡一直空着一塊,是她的形狀,其他任何人都無法填補。
如果他能早一點成功,如果她能愛他一點,或許,結果會是不一樣的吧。
這些日子,金泰安愈發沉湎于過去,他無法停止回憶,靠汲取回憶的營養來延續生命。
十八年前,他隻是A市青龍幫大佬高勝寒手底下的一名小喽啰,負責經營高勝寒手底下的一家酒吧。因為心狠手辣,又講江湖義氣,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得到了高勝寒的賞識,漸漸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命運的徹底扭轉,就在那一年夏天。
高勝寒在美國讀大學的寶貝女兒畢業回國了,派金泰安去機場接。
金泰安早早來到機場,百無聊賴地舉着寫有“高希文”的牌子,一邊抱怨着差事無聊,一邊左顧右盼,對于這個在美國讀書的大小姐,他是一點期待都沒有的,高勝寒長得五大三粗,他女兒能美到哪裡去,因此隻能盼着早接到這位姑奶奶交差,好跟兄弟們喝酒作樂去。
不經意的一瞥,接機口的一個倩影讓他的腦袋轟的一聲炸了。那是下凡的仙女嗎?飄逸的長發,靈動的雙眸,可愛的笑容,精靈一樣的女孩就這樣徑直朝自己走來,仿佛周身都帶着金色的光暈。他覺得周圍的空氣都被抽幹了,整個人愣在了那裡。
“你是來接我的嗎?”女孩笑問他,指了指他手中的牌子。金泰安的神魂這才附體,連忙答應着,慌不疊地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繼續盯着她傻笑,直笑得希文毛骨悚然:“還不走嗎?”金泰安這才傻乎乎地拖着行李跟在希文身後,感覺心髒跳動的頻率快了好幾倍,一時有些頭暈氣短。
看着她在自己前面像隻蝴蝶一樣歡愉,金泰安突然冒出一個又愚蠢又大膽的想法:“我要娶這個姑娘。”
他送高希文回家時留了自己的電話,告訴她A市這些年變化很大,他可以帶她四處看看。然後在他忙完工作,就帶上高希文出去兜風,去吃A市的小吃,那張僅有的照片就是在這個時候拍的,金泰安很享受這種遠遠跟在她身後的感覺,像公主衷心的騎士,守護着她。涉世未深的希文以為金泰安是爸爸安排來照顧自己的,所以對于金泰安的種種殷勤,她都全盤接受。
這一天,高勝寒特意囑咐金泰安送希文去參加一個重要的飯局。希文打扮得很漂亮,寶石藍色的小禮服,更加襯托得她膚白勝雪,身上沒有多餘的首飾,隻有一條細細的鑽石項鍊戴在脖子上,亮晶晶的煞是好看。金泰安一時竟看呆了。
進了酒店的包廂,金泰安才隐隐覺出這飯局的目的。
高勝寒身邊坐了一位青年才俊,據說是某财團的公子,有着混血兒特有的深邃眼眸,眉宇間是不屑一顧的狂妄,但希文進來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是亮了一下。聰明如金泰安,怎會猜不透這飯局的玄機,但老大在場,他總不好發作,隻能退出了包廂,心中隐隐有些煩悶。
但這煩悶隻是剛開始。之後,金泰安的騎士職位便被那個叫銳朗的家夥取而代之了。高希文沒有再打電話給他,而是和銳朗一起看電影、兜風、泡酒吧,乖乖女希文對銳朗帶給她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心慢慢淪陷。金泰安焦灼着,擔心着,更多的是對那個銳朗的妒忌,但銳朗是太子爺,高勝寒需要這樣一個女婿來為自己的組織提供強大的經濟後盾,銳朗呢,有了高勝寒的社會關系,他的生意會更加順風順水。兩者各取所需,算是真正的雙赢。
金泰安開始像個精神病人一樣跟蹤他們,看着希文在銳朗懷裡笑逐顔開,看着銳朗在送她回家之後又重回酒吧聲色犬馬。男人都是騙子,無論聰明的女人還是愚笨的女人都會被騙。不同的是,幸運的女人遇到了一個大騙子,騙了她一輩子,不幸的女人遇到一個小騙子,騙了她一陣子。
金泰安甚至安慰自己說,即使銳朗花心,隻要他能哄希文一輩子,自己就退出。
無論之前自己有多麼好強,多麼不甘心,在愛上希文的那一瞬間,他發現了世界的美好。這份愛讓他願意無條件去付出、去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