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正要睡覺的護士被人喊上一嗓子,職業特質讓她猛然驚醒,擡起頭來,原本那點兒睡意半點全無。
扶着護士台站起來,人還有些迷糊,但依舊是忙着往外走,結果才發現之前為了圖舒服把鞋脫了,那是一個踉跄差點就摔了,還好及時靠着護士台穩住。
尴尬地笑笑,一邊穿鞋,同時還指引着:“你去旁邊的值班醫生辦公室,把值班醫生叫上,我馬上就到。”
右手忙着穿鞋,左手騰出來給曹成指出值班醫生辦公室,科室最重要的病人醒過來,當然激動、得重視。
順着指引,年輕的值班醫生還在看資料書,是個好學上進的年輕人。
聽到說昏迷中的病人醒來,他也顧不得那麼多,資料書随手一扔,連書頁都沒來的及做個記号,忙着穿上白大褂,一路小跑出辦公室。
他現在還有些太年輕,經驗不足,能遇到病人醒來,這機會簡直千載難逢,連腳下走路都是虎虎生風,很有幹勁。
路過護士站,剛才的護士已經在旁邊等着,抱着病曆記錄本,跟在醫生後面,三人一起進入病房,而這時候的張莎似乎還在激動,她可能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先通知醫護人員。
“家屬讓讓,既然病人已經醒來,我們就需要做初步地檢查了解。”
先是撐開病人眼睛看看,曹成在旁邊沒能看明白這樣做的意義,不過醫生既然這樣幹,肯定有他的道理。
“看看心電圖,馬上把設備推過來,趕緊做。”
得到命令,護士跑出病房,晚上值班護士也不多,必須得要她忙前忙後。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都說出來,一樣都不要漏。”
楊智龍思考很久,不舒服倒是有,但就是感覺頗有些難為情,可最終還是忍不住,隻是結結巴巴地,還伸手摸着小腹,臉色不太自然。
“這下面插着一根管子,很不舒服,能不能給我拔掉,真的很難受.....”
醫生對這些情況簡直不要見過太多,習慣性的笑了笑,并沒有在病曆本上記錄些什麼東西,隻是不太在意地擺擺手,這種才從昏迷中醒來的病人大都是如此。
微微彎腰,拍拍病人的手:
“這個還要等等,至少得要明天白天才能看情況處理,如果你能夠輕微動身,當然可以取掉,但要是翻個身都不行,那隻能繼續這樣再等幾天看。”
收起一支筆,掀開被子一角,伸手在病人的腳上輕微按捏。
“有感覺嗎?”
點點頭,很配合道:“有。”
換到右邊,再按下去:“有感覺沒?”
“有。”
連着換了好幾處地方,按下去都還有知覺,那麼初步查明病人的神經系統沒有受到大影響,這是個好消息。
這次用筆在病曆本上寫了幾筆,一邊寫着,另一邊還同病人家屬進行溝通。
“初步看情況是沒啥大問題,明後兩天應該可以拔掉導尿管,因為小腿斷了,所以在養好之前不能下床,但病人可以在床上側身使用用尿壺,回頭再做個詳細檢查,血液、顱内CT、尿檢。”
什麼鬼,腦外科病人需要檢查尿液,這怕是....
病房門被推開,護士已經把機器推到病房裡,自己安裝調試,相比專業的手法:娴熟。
前前後後又是折騰到大半夜,張莎有些害怕,她怕楊智龍晚上睡過去之後,明天白天又繼續昏迷,所以整晚都在不停地聊天、碎碎念,要不是護士來幹涉,提醒病人需要保持足夠的睡眠,曹成覺得這對小夫妻能夠聊到天亮,然後兩人都頂着熊貓眼。
直到病房裡徹底安靜,到這時候才放心,看來就目前而言,楊智龍受刺激成精神病的可能性不是太了,而有了意識清醒的司機本人證詞,再加上之前還現場逮住劉隆富破壞現場的行為。
呵,這次不扒掉他一層皮,曹成幹脆也跟他改姓劉算了。
重生一回,不說改變曆史大勢,像什麼說服老美不要打伊拉克,這種想法絕對不現實,但要借勢清除小麻煩,其實也不會存在什麼太大的問題。
如果把上位面車禍事件的結局比作一坨屎,那現在,曹成不吝啬自己當回攪屎棍,做蝴蝶有難度,但做攪屎棍總還沒問題嘛。
沉浸在對未來的構想中,白天忙前忙後,之後又是折騰到大半夜,雖然不清楚此時具體是淩晨幾點,但總歸是該眯一會兒。
......
從周四車禍發生開始,原本在外聯絡工程項目的劉隆富第一時間做出反應,事發不到四個小時,他就加工做好警示牌并弄到現在偷偷安裝、做舊。
這效率其實已經算是非常高,但可惜遇到曹成這根惡心的攪屎棍,直接把家屬指引到現場,回頭逮個正着。
劉隆富很慌張,他作為地頭蛇,消息渠道并不算少。
進一步了解過後,此時已經知道了車禍出事方是何等背景,人家現在甚至都不跟縣上交警中隊聯系,好像是說要從市交警大隊來人展開全面調查。
在小鎮上,劉隆富自己還算小有勢力,一方土霸王算不上,但也是土财主級别,縣上也有些朋友能說上話,但要說市裡,甚至省府那邊,那他還是算了吧。
知道事情大條過後,他第一時間準備了十萬人民币,不是想跑路,而是要打算主動去滅火。
沒錯,遇到自己剛不赢的大佬,劉隆富這種人其實很有眼力,直接準備拿錢說話,破财免災,隻要這一關能挺過去,未來一切都好說。
不過很可惜,正在氣頭上的張達修顯然不打算這麼容易就揭過,自家女婿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誰心裡也不可能那麼容易消氣。
通過交警中隊的關系聯系多次無果之後,劉隆富選擇暫時消停,但暫時消停絕對不是說放棄和解、私了的努力,在楊智龍醒來第二天,得到消息後,又開始行動起來。
曹成還不知道劉隆富現在已經慫了,在幫着張莎忙前忙後,把楊智龍送去做了各種檢查後,趁着時間,走出醫院到外面放松下,裡面的氣氛确實讓人很不舒服。
縣醫院所處街道還算比較繁華,左右兩邊都是小飯館、水果、副食店,街道對面還有兩家不大不小的藥房。
兩家藥方中,左邊是中醫診所,據說曆史比縣醫院還悠久,每天來看病問藥的人是絡繹不絕,坐診的老中醫幾代單傳,技術有保證,特别是在不孕不育方面很有經驗,成功幫助不少夫妻解決難言之隐。
就在診所門口,曹成分明看到有一輛在這個時代還算難得見到的奧迪,果然是百年老中醫,品質有保證,來看病的都是達官顯貴,真是可以!
門口發呆幾分鐘時間,醫院的救護車又是匆匆駛出,看這樣子,應該是哪裡又要準備給醫院送錢了。
天氣有頗為炎熱,曹成也不管了,曬太陽是不可能,這又不是剛從冬天出來,他現在不需要過多的陽光,四處張望,準備找個涼快點的地方坐下。
而在醫院門口,牆角樹蔭下,原來早已經有好幾個人在蹲着,大概都有三十多到五十歲之間的樣子,一共是五人,反正不像是工廠幹活的工人,在他們身上,曹成能感覺到鄉土氣息。
說白了,曹成家同樣也是農民身份,在母親跟父親去跑長途之前,也一樣是在村裡幹活、務農,也就是這幾年才走上田埂而已,所以他對這種鄉土氣很熟悉。
“老三,你現在這樣說就沒意思,既然是老爹生病,咱幾兄弟也不能就放在那擺着,大家分攤湊錢,這個理所應當,你叽叽歪歪是要幹啥?”
有理一定聲高,靠在樹幹的舊軍裝男人嗓門不小,瞪大着銅鈴眼,似乎下一刻要是有人敢回嘴,他能夠直接往身上揍。
其中最年長的應該有五十多歲,隻是由于長期從事體力勞動,整個人看起來更像六七十歲的耄耋老人,這時候也跟着點點頭,他對自家老三也很失望。
不過他在說話的時候,明顯是中氣不足,隻是眼神還是很犀利,伸出微微彎曲的手指,指着穿了一件已經洗到掉色發白秋衣的中年人。
“老三啊,我知道你們家壓力不小,可大家誰又不是這樣,要說起來,咱兄弟幾個就你家是青磚房,你說你沒錢,這怕不會比我們幾家更窮吧?”
說完,不屑地呵呵兩聲,連人都不願再多看兩眼,對着其它幾兄弟搖搖頭,他算是看清這老三是什麼東西了。
五兄弟原本是各有想法,不過現在大家顯然都把發洩的矛頭對準老三,被孤立在旁邊,中年人并不說話,或許是他自己理虧,不好反駁?
氣氛有些沉悶,曹成隔着老遠看到這一切,子女多了,贍養老人的問題終究會爆發。
這人一多,心思就不齊,多子多福是古來就有的說法,然而人們在有些時候卻選擇性忘記另一句話叫做:福禍相依。
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
其實道理都差不多,養老問題往後隻會越來越嚴重,如同五兄弟這代還好,他們其實并不是養不起,恐怕更多還是因為互相推诿,誰都不願吃虧才導緻養老難。
有要求平攤養老壓力的,當然也有要求按照自古以來的規矩辦,由年齡最小的幺兒負責爹媽養老,甚至還有要求比照平時誰受到父母資助的多寡來按比例承擔。
如此種種,誰都覺得自己有理,誰都能提出一套對自己最有利的說法,而誰都不願意吃虧,那矛盾自然也由此而生。
沉默的時間并不久,幾兄弟也發現周圍有人投來越來越多的異樣眼光,不好讓人看笑話,還得趕緊解決問題。
改為由年紀最小的開口:“三哥,大哥和二哥也都一時氣話,你别往心裡去,咱兄弟幾個再怎麼吵下去,最後不還是得拿出個辦法,所以消消氣,解決問題,湊錢為主。”